顧慎如躺著看他，視野是顛倒的。沒有錯，從認識他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就已經(jīng)翻天覆地。

    “再過來一點，我跟你說……”她又勾了一下手指頭，聲音更小。

    然后下一秒，在陸別塵彎下腰來聽她想說什么的時候，她仰臉吻了他的嘴。是她喜歡的那種親法，用力嘬一下，在他唇上留下紅印。

    “你別鬧?！标憚e塵被親得僵了一下，對她輕聲耳語，“阿姨他們在外頭?！?/br>
    顧慎如抬眼往門外一瞟，看見孟廷一個迅速轉(zhuǎn)身的側(cè)影。但她同時也眼尖地注意到某人的耳朵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紅了，在白色的陽光下變得像夏天熟透的櫻桃。

    櫻桃。

    “在就在！”她舔舔嘴，手臂勾住陸別塵的脖子，“再來一下！”她不在乎是不是有人會看到，甚至巴不得大家都來看。

    可惜陸別塵一偏頭躲開了，她沒親到。

    “林小土！”顧慎如瞬間被激起了勝負欲。怎么到現(xiàn)在還這么難親到！

    陸別塵不肯給她親，她就假裝洗發(fā)水的泡泡進了眼睛，捂著臉哎呀哎呀喊疼，然后在他低頭查看的時候伺機而動。

    這一次當然是成功了。她滿意地看著他唇角那個新的紅印子，目光貪婪。

    “林小土，還要?！?/br>
    陸別塵笑中帶著無奈，直接用毛巾把她的眼睛蓋起來，然后一手捉住她胡亂揮舞的兩只手，“這位小朋友，麻煩你老實一點，再鬧水涼了?！?/br>
    “林小土你別這么小氣，最后一下，就一下！”顧慎如撒嬌抗議。

    可惜抗議無效。陸別塵往盆里兌了熱水，重新開始給她洗頭。

    她也不掙扎了，興猶未盡地吧唧一下嘴，然后安靜地感受著熱水在皮膚上的流動。眼睛被遮住什么也看不見，但她能聽見他的呼吸，甚至心跳，還能感覺到他沾了水的濕潤指腹細致地抹掉她額角的泡沫，然后觸摸她的耳朵、她的脖頸。

    她很快沉醉在這里面，直到一個輕緩而悠長的吻落在她唇間。

    “最后一下，給你了?！标憚e塵沉啞的嗓音忽然鉆進她的耳朵。

    這一次，換成是她被親紅了臉。

    第81章

    輕度腦震蕩并沒對顧慎如造成太大的影響。

    留院觀察二十四小時之后她便歸隊恢復了正常訓練, 之后在緊接著的兩場冬奧選拔賽中穩(wěn)定發(fā)揮，以微弱的優(yōu)勢壓過楊南南，得到了2022北城冬奧會的參賽資格。

    賽后, 與夢想擦肩而過的楊南南躲在更衣間哭。顧慎如去安慰，楊南南就掐住她的肩膀用力晃:“big sister， you must win?。ù骿iejie, 你一定要贏）”

    但抹抹眼淚, 楊南南又一把抱住她, “no,  you don’t he medal. just try your best and i have faith in you.（不，你不一定要得獎牌, 盡力就好, 我信你。）”

    顧慎如也抱住楊南南, 這下她也哭了。

    哭過之后, 整裝待發(fā)。

    一月中下旬, 她即將隨隊進駐冬奧村。

    出發(fā)前一晚她輾轉(zhuǎn)難眠, 趴在床上等陸別塵下班來電話。楊南南把信念給了她, 而她的信念都在他那里。

    手機終于震了，她最快速度接起來。她現(xiàn)在真的需要聽到他說點鼓勵的話。

    然而電話另一頭傳來的他的嗓音卻意外地有些發(fā)沉。

    “寶貝對不起，比賽我可能沒辦法和你一起去了?！彼f。

    千里之外的海城突然大面積爆發(fā)疫情，陸別塵跟一批同事臨時接到去支援的通知，明天一早就要出發(fā)。

    顧慎如一下子接受不了, 呼吸都發(fā)抖，“可、可是你答應過要陪著我的呀，林小土……”

    “乖, 我會陪著你, 只是沒辦法到現(xiàn)場?！标憚e塵的聲音變得沙啞輕柔, “我去海城，如果能救治一個人，這個世界上就多一個人支持你，給你加油。這樣好不好？”

    顧慎如咬住嘴深吸幾口氣，壓住心里的酸意。

    “嗯。我知道了。那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過去找你！”說完她直接掛斷電話，起身換了衣服就飛快地出門。他的任務(wù)似乎比她的更艱巨，她應該去送送他。

    已經(jīng)是深夜了，顧慎如來到醫(yī)院大門口，遠遠就看見陸別塵站在那里等她。跟以前任何時候一樣，他修長筆直的黑色身影看上去那么沉默又那么可靠，仿佛可以永遠等下去。

    “林小土！”顧慎如撲到他身上。

    “這么晚不睡覺，跑來做什么？”陸別塵抬手抹掉她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

    “你就要走了，人家來照顧一下你嘛，幫你收拾一下什么的！”顧慎如橫了他一眼，“不領(lǐng)情?！?/br>
    然而進到陸別塵的宿舍，她才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可收拾的東西。他的行李包已經(jīng)整理好放在桌上，房間每一處都很整潔。

    她于是窩在他床上，不舍地看著他，“林小土，我有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挺沒用的。你啥都會，我啥都不會……”

    “別亂說?！标憚e塵笑著打斷她的碎碎念，牽起她的手，“過來，正好幫幫我?！闭f著從抽屜里找出電推剪遞給她。

    海城目前的情況不太妙，過去之后可能會非常忙亂，所以為了方便起見，他打算先把頭發(fā)剃短。

    “真、真讓我來？”浴室里，顧慎如摸摸陸別塵半長的頭發(fā)，橫豎有點不敢下手。這要一不留神剃成狗啃頭了可咋整啊。

    “來，別怕?！标憚e塵摘下眼鏡，然后直接握住她的手，從自己鬢角慢慢推上去。

    電推剪嗡嗡震顫，柔軟的黑發(fā)在顧慎如的手指間慢慢堆積然后掉落。

    一點一點地，好像被削去的是過往的時間，到結(jié)束的時候，面前的男人忽然變回了她記憶中的那個少年。

    短短的頭發(fā)，利落的輪廓，幽邃的眼里還是永遠不變的笑意。

    顧慎如一時間有點恍神，好像又回到十六歲的某個夜里，看見陽臺外的法桐在搖晃，藍色的月光落在他臉上。

    而她的心在跳，從那時到現(xiàn)在，為他跳動沒有停過。

    陸別塵脫掉上衣，打開淋浴花灑，彎腰讓水沖走頭頸上的碎發(fā)。

    顧慎如直接俯身趴在他背上，偏過頭去吻他。

    “林小土，林小土?！?/br>
    “我在?！标憚e塵扭身接住她的吻，就像接住一個十六歲少女沒做完的夢。

    淋浴花灑掉在地上，變成一個小小的噴泉，噴濕了她的鞋子、她的褲腳、她衣服和頭發(fā)，噴濕了這一整個夜晚。

    透明的小紐扣從顧慎如濕透的衣服上掉下來，篤篤噠噠地落在地上，沒進水里。蒸騰的水汽逐漸奪走了她的呼吸。

    她的十指不受控制縮緊，在陸別塵的皮膚上留下纏繞紅線一樣的痕跡。

    但就在她感覺整個人都快要融化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下來。

    “對不起，寶貝?！彼毤毼沁^她的額頭，低啞的嗓音帶著歉意，“這里沒有準備保護措施，再忍一忍好嗎？”

    顧慎如睜開已經(jīng)失焦的眼睛，花了點力氣才從灼燒的呼吸中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彼ё∽?，背過有點無力的手，從屁股兜里抽出來一個東西拍在陸別塵胸口，“林小土，我忍八年了。”現(xiàn)在總是時候報個仇。

    仇是怎么報的，她不知道，只知道浴室的洗手臺塌了，然后外面高低床的床板也塌了。被水洇濕的床單被褥在地板上堆疊成一個溫暖的巢xue，她和他就躺在里面，像漆黑山洞里的兩只獸。

    他問她疼不疼，但她已經(jīng)說不出話。她想說的所有話都啞在嗓子里，破碎了，變成她的顫抖。

    一直到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榨出了水，直到她失去意識。

    .

    清晨，天將亮未亮的時候，顧慎如朦朦朧朧地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地上，枕著陸別塵的手臂。她渾身是干爽的，給被子裹得嚴嚴實實，還挺舒服。

    借著昏暗的晨光看一眼四周，又發(fā)現(xiàn)昨晚還規(guī)規(guī)整整的房間現(xiàn)在好像遭遇了洗劫，床都壞了，桌上地上一片凌亂。

    她忍不住笑，驚動了陸別塵。

    “醒了？”他摸摸她的頭發(fā)，嗓音黏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唔?！鳖櫳魅鐝谋蛔永镢@出手，指尖順著他的手臂一點點滑向他耳后。他的耳朵是熱的，她不用碰也知道。其實她自己也是。

    “有啊，心里癢癢，想再來一次。”她像小貓一樣舔舔嘴，笑。

    陸別塵也笑了，低笑間收攏手臂將她抱緊，“好，你喜歡，多少次都可以?！?/br>
    他的聲音一如往常地很輕柔，但動作并不，猛地一個翻身就封死了她的呼吸。

    “嗚嗚、不，別……”顧慎如感覺到壓迫，一陣驚慌。她是開玩笑的，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兩條腿到現(xiàn)在還是軟的，都不知道待會兒站不站得起來。

    “林小土，下次嘛，下次好不好?！彼s起脖子小小聲求饒。

    “好。那你別淘氣?！标憚e塵仍然笑，按住了她不停亂摸的手。

    “不淘氣不淘氣。”顧慎如這下乖了，蜷成一團縮進他懷里，老老實實躺著。

    在她的依依不舍中，天漸漸亮了，鬧鐘響了。

    正在她艱難地從被子里往外爬的時候，小魚護士又突然在外面咚咚地敲門提醒陸別塵快到點出發(fā)了，嚇得她蹭一下就跳起來。

    洗漱好臨出門時，她揪住陸別塵的袖子說什么也不想放開。

    “我都想跟你一起去?！彼~頭頂住他胸口，悶悶地說，“好羨慕魚姐?！?/br>
    陸別塵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擁抱她。他又何嘗不羨慕她身邊的每一粒塵埃。

    在小魚護士第二次敲門的時候，顧慎如推開陸別塵，目光在房間里快速掃過，然后從地上撿起她的那只毛絨小耗子，塞進他襯衫口袋里。

    “林小土，你好好吃飯?！?/br>
    “遵命，我的小公主。”陸別塵俯身下來，很鄭重地親吻她的手。

    顧慎如終于被他給逗笑，抬手輕輕摸他剃短的頭發(fā)，感覺刺刺的，跟以前一樣。

    她堅持送陸別塵到出發(fā)去機場的大巴車上，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她也不在乎。然而等車開走了，她站在飄雪的冷風里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睛。

    接下來就真的只剩她自己了。

    兜里手里突然震動，她下意識擦擦眼睛。

    手機拿出來，很意外地竟然是小魚護士的信息，就一句話：

    “沒騙你吧，陸醫(yī)生他行的?！?/br>
    顧慎如一眼晃過屏幕，感覺整個人都騰地一下燒起來，快成灰了。

    憋了老半天她才腦袋嗡嗡響地給小魚護士回過去：“姐，要不你還是把我刪了吧……”

    短短一行字發(fā)得異常艱難，但同時，她心里那一股小憂傷一下不見了。

    作者有話說：

    阿如吃到rou了，還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