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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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這套手法極為利落,一看就是在外行走慣了的老手。一低頭見了自己衣袍上的血跡,面上卻又露出些孩子氣的惱怒。 想起一開始關(guān)于煙花的承諾,鐘妙抱著斗篷縱身躍上樹梢。 鄭天河嚇得幾乎撅過去。 要鄭小少爺說,這些天他的經(jīng)歷也委實豐富多彩了些。 先是被人綁架幾近要死,好容易峰回路轉(zhuǎn),又擔心起了自己的清白,結(jié)果不知怎么著,倒被人救了出來。 救是救了出來,只是方才那乒乒乓乓一團打斗,鐘妙又慣是個喜歡大開大合的,她是打得爽快,被擱在肩上的兩個小少年顛簸得苦不堪言。 鐘妙拍拍袍子坐在樹椏,等倆人緩過神來,便開口問道:“你們接下來可有什么打算?” 鄭天河馬上精神起來。 “我想回家!”他并不等鐘妙拒絕,急急又補上一句,“我是河西鄭家的二公子,如您送我回府,鄭家必銘記您的大恩!” 鐘妙搖頭:“我并不建議你直接回家,你被運來的途中定然不止經(jīng)一道手,今日我殺了這魔修,日后難免會有藏在暗處的找來尋仇。” “但……” “如果你愿意,我可為你尋一去處落腳,如此修煉些時日,再出門也好自保?!?/br> 修仙! 央朝最流行的就是講修仙的話本子! 在滄海另一端的中州,修士動輒便使出移山填海之能,且壽命悠長,與他們相比,凡人的生死簡直短暫得如同瞬間。 鄭天河心中一動:“當然是愿意的!只是不知要修煉幾年?” 鐘妙回想起自己揍過的那些名門子弟:“十年?或者二十年?修真無歲月,我也并不確定?!?/br> 鐘妙說得已是相當樂觀,事實上倘若根骨不行,在宗門老死也未能筑基的大有人在。 鄭天河的神色卻瞬間黯淡了。 “謝過仙長好意,只十年二十年對凡人實在太長,”他眼中掙扎不過片刻,“天河尚有父母,不忍離家。” 鄭天河拒絕得果斷,又偷偷窺視著怕冒犯了仙人。鐘妙卻并不很在意,反為這果斷對他高看一二。 鐘妙伸手摸出柄袖珍小劍遞給他:“你有決斷便好,回家后將這小劍暗中埋于大門基座下,全府須閉門三日不得外出?!?/br> 鄭天河歡天喜地地接了,緊緊揣在懷里,笑得快咧到耳后根去。鐘妙嫌他傷眼,轉(zhuǎn)頭看向顧昭:“那么,你有什么想法。” 顧昭怔怔看著她。 他原以為這修士會將自己擄回去,畢竟之前那老道就是這德行,但見她輕松就答應了放鄭天河回家,想來并不缺什么童男童女 話雖如此,顧昭心下猶豫一二,仍是不敢輕信。 他打小在王府做工,大了又一路逃亡,命運從來由不得他,鄭小少爺能理直氣壯要回家,而他只是蓬被風吹弄的野草,以至終于有人問問他的意愿,他卻找不出一條像樣的選項。 白衣劍修溫和地注視著他。 顧昭嘴唇開合幾次,最終只是垂了眼低聲道:“小子并無什么別的去處,也不愿叨擾貴府清凈,如您方便,隨便找個城鎮(zhèn)將小子放下就是?!?/br> 鐘妙點點頭,同樣伸手掏了樣東西出來,看上去像是枚什么動物的牙,用黃絨繩吊著。 顧昭知道這是能保命的東西,猶豫片刻還是戴在了頸上。冰涼獸牙觸體生溫,激得他小小一哆嗦。 見兩人都已選好去處,鐘妙拍拍手:“很好,如此一來,只差一件事便可了結(jié)。” 她在兩人的注視中并指一揮,憑空風聲起。 起初不過一枚秋葉墜落,轉(zhuǎn)瞬間卻卷云摧雪般向前涌去,叢叢樹冠被拉出一道極長的呼嘯,眨眼便擊中了花樓。 靈力與魔力的撕扯不過片刻,一聲極沉的悶響溯著大地傳來,花樓層層崩裂,法陣摧毀引發(fā)大火,各色流光撞擊在靈力織就的大網(wǎng),一時間赤橙黃綠好不熱鬧,直叫兩個孩子看呆了眼。 年輕劍修仍懶洋洋倚在樹上,仿佛方才這驚天一指不過是隨手揮去眼前的飛蟲。 不錯,她心中暗爽,這才是小孩看到修士的正常反應,方才一個個喊著不修仙的真是無趣透了。 鐘妙在放焰火一途上頗有些造詣,見倆小孩愛看,索性又搓了幾個訣。 紅的鳳凰,金的飛龍,綠的孔雀一招搖,后頭綴條銀鯉。她放得愉快,眉眼彎彎,嘴上念著:“怎么樣,是不是從未見過,各位看得滿意,不如……” 鐘妙輕笑一聲回過神來:“不如就此啟程?時候也不早了。” 河西鄭家并不難找,向東市一問,遠遠就能見著府邸繁復的屋檐。鐘妙無意在人前現(xiàn)身,望見鄭天河平安進門便轉(zhuǎn)身離開。 安置顧昭倒費了點力氣,小孩看上去悶聲不響,實則倔得要命,不知怎的對修士似乎很是反感,對鐘妙說的話半點不信,收銀錢時倒是利落。 狡黠多疑,又很分得清利害,叫鐘妙想起草原上的小狼崽子。 待顧昭也安全抵達人煙密集的村莊,天色已晚。鐘妙藏在樹叢間尾隨了一路,起身時只覺渾身骨頭都僵了,需得好好打一場才能松快松快。 鐘妙抬頭觀了觀天色,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此時去找人麻煩,正正合適。 她掏出個漆黑的乾坤袋伸手摸索,沒多時抽出根骨釘。 這可不就碰巧了。 鐘妙挑眉一笑,縱身向西掠去。 作者有話說: 現(xiàn)在的顧昭【警惕】:不行,萬一她騙我呢?還是趕緊走。 后來的顧昭【委屈】:她怎么連騙都不肯騙我? 第3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無恥之徒!無恥之徒!” 殘垣斷壁間一團黑色人形拍地怒罵,“你今日又發(fā)什么癲?不將話說清楚,休怪我翻臉!” 他試圖理順自己糾結(jié)成抹布的長發(fā),不巧正好摁在創(chuàng)口,痛嘶一聲收回手,果然見了血。 鐘妙倚著柱子看他一驚一乍,沒忍住笑出聲。 “勿怪,勿怪,實在是未曾見過蠱君這般風采,”鐘妙換了只腳站著,“不如學學我們劍修束發(fā),保證再無此等后顧之憂?!?/br> 蠱君冷哼一聲捏了個訣,黑霧聚攏又散,再現(xiàn)就是位孤高公子的模樣,黑袍曳地青絲如雪,如果忽略他微微跛著的腿,倒還真看不出方才的半點狼狽。 “不知本君如何又礙了您的眼,您要殺要剮只管吩咐便是,”黑衣蠱君嘶聲問,“不敢勞動少山君深夜登門?!?/br> 鐘妙早習慣這人開口必是陰陽怪氣,拖過殿內(nèi)唯一完好的靠椅坐下,這才在對方的怒目而視里緩緩開口。 “北起北望山,南至鯤鵬岸,如今叫央朝的那塊大陸,在我庇護下已有百年,這件事,想來你應該清楚?!?/br> “本君對螻蟻不感興趣,”蠱君皺眉,“什么陽朝陰朝,本君未曾聽過?!?/br> “這倒巧了,我近日恰好聽聞有一伙子邪修折騰什么續(xù)命功法,有幸繳獲一二,看起來頗為眼熟,似乎很有蠱君神韻,正欲向蠱君討教,”劍修笑瞇瞇向前俯身,“原來蠱君竟是不知情的么?!?/br> 蠱君半點不敢因她此刻的和善放松警惕。 一盞茶前,鐘妙進門拔劍時頂著的也是張盈盈笑臉。他不過心氣不順反刺一句,劈頭蓋臉一頓好打。 眼下形勢比人強,就算蠱君半夜被拖起床有千般怨言,也只能悶頭想自己什么時候xiele功法出去,竟招了這煞星上門。 鐘妙見對方深陷沉思,一時間也不著急催促,回身靠在椅背上,指節(jié)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劍鞘,閉目感應著各處信物。 蠱君與她相識百年,對這套小動作再了解不過,開口就帶了點酸味:“怎么,看來少山君又尋了些很是牽掛的小寵物,眼下夜已深了,又何必在本君這里耽誤時間?!?/br> 鐘妙淡淡看他一眼。 “我對你也牽掛得緊?!?/br> 蠱君一哽,抓出柄折扇丟給她。 “拿去!”他扭了頭不看鐘妙,“這是信物,若果真是本君的功法,遇之即解?!?/br> 鐘妙接了折扇放懷里,難得嘆了口氣:“你好歹也警醒著些,楚青,天雷當真那么好挨嗎?!?/br> 蠱君仍是別過臉不看她。 鐘妙又嘆了口氣:“你自己保重,下回見?!?/br> 話音未落,楚青回過頭來,人已不見蹤影。 空蕩蕩的靠椅還搖晃著,放著一盒藥膏。 “慣會打一棍子給顆棗,這女人,”蠱君臉上露出些惱羞成怒,“別以為本君回回都吃這一套!” 回應他的只有殿內(nèi)空曠的風聲。 想來也是,少山君心里從來只有天下蒼生,此時怕是早已趕回央朝,他如何又能使她在奔赴蒼生的道路上停滯一瞬? 蠱君仰躺著拿袖子蓋了眼,自嘲笑笑。胸口一處于黑暗中發(fā)著幽幽雷光,隱隱透出殘缺劍形。 而這一邊,“頗受少山君牽掛的小寵物”也正面對著他的難題。 ——顧昭考量了千種困境,可惜其中并不包括“路上被一只貓纏上該怎么辦”。 他逃亡了大半年,早知道那群道門的厲害。因此只是短暫停留,購買物資后便再次啟程,唯恐走慢了被人追上。 按照他的計劃,最好是一路南下,若是能找到些山野之地藏身其中就更好。 顧昭心中還念著那套祭辭。 那日鐘妙給他的印象太深,他從未見過世上有這樣強大耀眼的力量。 如果他也能有這樣的力量—— 但一切的一切,都要等風頭過去再做考量。 一路行來,無論打尖住店竟無一人見財起意刁難搶奪,他稍作試探,才知道此時自己在他人眼中乃是一壯碩男子。 而那臨行前給的布袋更是神奇,看上去不過一個破破爛爛打了補丁的舊錢袋,只要顧昭需要,永遠能掏出剛剛好的銅板碎銀。 顧昭不是養(yǎng)在家中未經(jīng)風雨的稚童,他知道其中暗藏的體貼恩惠,越是路途順利,越是心中感激,又不愿將鐘妙與道門混淆,因此心中只稱她為仙人。 如此行了數(shù)日,且不說終于逃出魔窟,手上還多出許多銀錢——他從前就是做夢也不敢這樣夢過。 顧昭緊緊攥著衣襟睡了幾夜床底,頭些天還會噩夢驚醒,漸漸心中也松快起來,開始露出點孩子樣。 一日夜半夢醒,他聽著窗外蟲鳴,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此不必天未亮就起床做工,心中又是快活又是不安。 貓就是在此時出現(xiàn)的。 月光明亮,顧昭抬眼看向窗外,與一對黃澄澄的瞳仁對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