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高興地瞥他。

    “拜托啦——”拉比這回松開了我的手腕，拼命地雙手合十，看上去特別的誠懇，“拜托，塞西。”

    ……哼。

    “塞——西——”

    我依舊不太高興。但既然他都這么說了，我想了想，到底還是就地而坐，順便拍了拍面前的地板，示意他也坐。

    拉比坐下后，別的沒說，先認(rèn)了個錯：“昨晚……是我錯了。”

    我看了他一眼，特別專業(yè)地代入模板：“那你說說自己都錯在哪兒了。”

    “……我不應(yīng)該對船員們動粗，也不應(yīng)該對米蘭達(dá)發(fā)脾氣，”拉比一邊認(rèn)真地反省，一邊觀察著我的表情，“更不應(yīng)該……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顧。”

    我：“……沒關(guān)系，你太擔(dān)心同伴了嘛，也算情理之中，都能理解。”

    是的，能理解——能理解是能理解，但還是……好不舒服。

    本來就是，就算你對李娜莉再有和他人不同的好感，也不能……也不帶這么雙標(biāo)的啊。

    當(dāng)初亞連失蹤的時候，怎么沒見你這么擔(dān)心呢。

    那次你都沒哭呢。

    憑什么啊……

    這么一想，就更不舒服了。

    我索性說完這句，便垂下了眼，也不說話，也不看他，只用指腹在冰冷的地板上漫無目的地、毫無規(guī)律地劃過來劃過去。

    “那只LV.3，本該是我去的?！?/br>
    不知過了多久，拉比的聲音忽然低啞地傳來。

    我手上的動作一頓，到底還是沒忍住，抬眼去望他。

    其實早在雙人旅行的時候，我就隱隱有過這種感覺了——拉比總會用一些孩子氣的表情、恰到好處的轉(zhuǎn)移話題、或是看似沒心沒肺的行為來遮掩自己的真實情緒。

    就比如昨晚，當(dāng)我試圖和他談心的時候，他就一直在顧左右而言他。

    就好像說出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對他來說……是一件很艱難的事一樣。

    “當(dāng)時，我去救熊貓老頭的時候，是我……先對上了那只LV.3。”

    “然后李娜莉就來了。”

    “我沒能……攔住她。”

    “雖然確實只有她的黑靴能在海上進(jìn)行戰(zhàn)斗，但本質(zhì)上，就好像……是在替我和老頭出戰(zhàn)一樣?！?/br>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就好像……是替我……”

    “……因為要去和那只LV.3戰(zhàn)斗的人，本該是我。”

    “那種怎么找……都找不到人的感覺，我真的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了……亞連那次我就，什么都沒能……”

    “所以你也像昨晚擔(dān)心李娜莉的那樣，擔(dān)心過亞連嗎？”

    我忽然插嘴。

    拉比被我猛地從那種自責(zé)懊悔的情緒中喚醒，聞言微微地怔住，看起來與其說不明白我到底為什么會這么問，倒不如說，他好像根本就沒聽懂我問的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解釋，只往前挪了挪，湊近了去看他的眼睛。

    在那雙還帶著些沉黯的深碧眼瞳中，我看到自己的倒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在拉比瞳孔微顫、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一動都不敢動時，我終于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東西。

    “還真是啊，”我慢吞吞地挪回了原位，一臉奇怪，“怎么會這樣呢……”

    “什么……？”

    “原來在你心里，李娜莉和亞連的份量……是一樣重的？”

    那我還在不高興什么？

    我眨了下眼，只覺得從昨晚開始就一直沒完沒了地纏著自己的那股不適，就仿佛泡沫一般，啪地一下，很輕易就碎了。

    “當(dāng)然啊，不都是……同伴嗎？”

    卻沒想到話一出口，拉比自己倒先愣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錯開視線，過了好幾秒，才重新轉(zhuǎn)向我。

    雖然書翁之前就已經(jīng)打了保票，但不知怎么，看到他這樣，我心底竟驀地生出了一股沖動：“……我告訴你一件事，但你不許和任何人說，包括李娜莉，包括克勞利……也包括書翁?！?/br>
    拉比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學(xué)著我之前發(fā)誓的動作，豎起兩指：“保證不說?！?/br>
    我遲疑了一下，再度湊過去，趴到他的耳邊，小聲地把從翁那里聽來的話掐頭去尾、挑重點地講了一遍。

    “什么？”

    拉比震驚地側(cè)過頭，因為側(cè)得太快，我還沒來得及退開，呼吸交錯間，兩個人的嘴唇都險些碰到了一起。

    拉比的眼睛倏地睜大，退開后，緩了緩，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可是——可是塞西為什么會知道這些？”

    “……我那次不是晚回去了一會兒嗎，其實就是無意中聽到翁和他們支部的人通話了，”我言之鑿鑿地開編，反正只告訴這么一個人的話，被戳穿的幾率應(yīng)該不大，“誰知道偏就那么巧，他們說的正好就是亞連的事?！?/br>
    “原來……是這樣嗎?！?/br>
    拉比再三確認(rèn)后，終于長出了口氣，接著就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瞬間抽光了一般，向后仰了過去。

    “什么嘛，亞連那家伙……”他在地上躺了許久，才很疲憊似的喃喃，“真是……太好了……”

    ——原來，他這么、這么、這么地?fù)?dān)心亞連啊。

    我登時忘了之前不高興的情緒，暗搓搓地也躺了下來，想了想，還側(cè)過了身，靜靜地凝望著他放松下來的臉。

    “所以塞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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