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然而此時,或許連它也嗅到了血的味道,忽然間,我只覺心頭浮起一絲莫名的感覺,就像手下的琴當真在呼應著我一般,隨著我的心意,變得愈加順從,也愈加強勢。 琴音悠揚悅耳,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紅袍人的動作漸漸變得遲緩起來,琴音打入他們的心坎,cao縱著他們的意志,他們臉上的表情呆滯恍惚,仿佛陷入了某種幻境當中,有的人甚至露出如癡如醉的神色,行動徹底失常。 二師叔和小白連番點過黑衣衛(wèi)們的xue道,眾人清醒過來,立刻朝紅袍人兜頭砍下,動作又快又狠宛如切菜,眨眼間地上便鋪了一片紅色,紅的衣,紅的血,緊緊融在一起。 我垂眼望著樹下情景,感覺心跳越來越快,人也越來越振奮,這感覺著實有些詭異,很像是書中描繪的走火入魔前兆,正打算仔細琢磨,前方忽地傳來破空之聲,小白的喊聲同時響起:“小心!” 瞳孔驟然一縮,我一把抱起琴,整個人用力后仰飄出,將身體拉成一道半弧,從枝頭徐徐而下。半空中,眼前劃過一道冷光,快如閃電旋轉一圈,又沿著原路飛回去。 是陰陽判官筆。 兩側彎刀在疾飛中化作一個完美的圓形鐮刀,也難怪之前死去的人都在霎那間斷了氣,這玩意兒,沾什么切什么,還能切一個整圈,試想方才若是沒有躲過,我的脖子就會被這么一圈兒切下來……嘔。 我落在地上,一手扶住樹干,過了片刻才將氣息調(diào)勻。 雖然琴音被打斷,但黑衣衛(wèi)們不愧是雪域出身,在極短時間內(nèi)就將紅袍人砍得只剩寥寥幾個,寥寥幾個還都七零八落,著實不足為慮了。 我一手抱著琴,從樹下走出來,走到小白身邊。他正沉默望著猶自負隅頑抗的無常,一張臉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正琢磨是不是得說兩句安慰話,便見他上前一步,道:“祖父,收手吧?!?/br> 這一聲落下,前方幾人都頓了頓,默契地停手。 無常的僧袍上濺滿血跡,臉上也被血污糊了大半,辨不清表情,整個人十分癲狂可怖。他一雙血紅的眼望著小白,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冷笑道:“收手?怎么,我若收手,你們就不會殺我了嗎?” 小白渾身一僵,沉默地搖了搖頭。 我來回瞅著這兩人,覺得這時候還是不宜讓他們多作交流,便上前兩步,擋在小白身前,笑道:“無常長老,久聞大名,初次見面就要取你的命,真是抱歉。” 無常陰惻惻的目光盯住我,再度冷笑一聲:“早知你這個娃娃沒死,那時候我就該斬草除根的?!?/br> 我微笑點頭:“這么說,你是承認十七年前雪域那一場禍劫,是你的手筆嘍?” 他捂住胸口咳嗽一聲,有血絲自嘴角滑下,抬頭冷冷道:“你們難道不正是為此來殺我的嗎?” “沒錯,長老你也出身于我教,自是懂得我教規(guī)矩?!蔽尹c點頭,眼風不由向后掃去,然而看不到小白,也不知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只是還有一件事,想來想去只也能由你解惑,”我說,神情慢慢冷下來,“是你找上的蘇劍知,還是蘇劍知找上的你?” 他又咳嗽一聲,桀桀笑了起來,身體也踉蹌著往一側傾去,險險才再度站穩(wěn)。 “那個廢物,他才沒有膽子……自然是我找上的他?!彼肿煨χ诖介g盡被鮮血染紅,此時此刻,那張臉才脫離了平凡面孔,變得陰鷙可怕,猶如戴上了一副惡鬼面具。 我只覺胸口一涼,卻不是因為他這張臉,而是因為他的話。 原來是這個人,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這個人。 “為什么?”我看著他,竭力遏制著想立刻殺了他的沖動。 “為什么?”又是一聲冷笑,他喘著氣,看向我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我的身體,在看著虛空中另一個人,語氣忽地陰狠起來,“要怪,就怪你那個不正常的外公,怪你們雪域山莊!” 他的眼神模糊了一瞬,神情恍惚而瘋癲,口中喃喃念道:“輪回生死地,人鬼去來關……這就是你們雪域山莊,你的外公,他要我把我的一生都留在那個鬼地方,你說,我如何能愿意?!” 我的聲音平靜冰冷:“他收留了你,他救了你的命?!?/br> “是啊,他救了我的命,”他晃了晃頭,身子歪斜著,像是真的瘋了一樣,腳下幾番踉蹌才穩(wěn)住身形,“可是我后悔了,若是重來一次,我寧愿死在那些人手里,也絕不會答應他……” “所以你找上了蘇劍知?恰好那時候他被蘇老家主流放在外,你騙他教中藏有一份千古奇門密卷,讓他以此去籠絡那十二個門派,你知道華嬰教主已懷有身孕,武力低微,你還清楚其他九位長老的武功路數(shù),如此一來,你們兩個里應外合,就能一舉重創(chuàng)雪域山莊,你再借機假死脫身。” 我冷笑一聲:“真是完美的計劃,只可惜華嬰教主沒有死,逃脫之后還將當初滅教的仇人一一殺光,你怕了,所以想方設法藏進護國寺里,隱姓埋名做了個和尚?!?/br> “我倒是想問你,你費盡心機逃離雪域山莊,卻又讓自己深陷另一個見不得人的巢窩,同樣仰人鼻息的活著,那和當初又有什么區(qū)別?” 他冷眼望著我,默不吭聲,或者說,是啞口無言。 我也冷冷與他對望:“你不過是活下來了,當你快死的時候,自然是什么條件都會答應,因為你怕死,你想活著,可等你真的活下來了,想要的就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