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人才。

    就在姚安思考是不是該擠出句話來夸贊一下對方時，隔壁房子里突然傳來女人的喊聲。

    “祁航！你要是不澆水，就快回來把碗洗了！”

    “來了來了！”祁航提高音量回道，轉過頭又對姚安說，“我姨在催我了?！?/br>
    “你快去忙吧?！币Π部戳艘谎蹠r間，不知不覺，竟然也聊了快二十分鐘了，“我表哥應該也要回來了。”

    “行，那我先走了?！逼詈桨阉茏右蝗樱芑匚葜?，笑瞇瞇地晃了晃手機，“沒事也要常聯(lián)系啊！姚安！”

    腳步聲亂糟糟地消失，街道重新安靜下來。

    怎么說呢。

    真是一場神奇的偶遇。

    *

    又在街邊站了十來分鐘，后背被太陽烤到出汗，姚安才看到表哥和嫂子的豐田車出現(xiàn)在視野里。

    表哥下車之后，第一件事是把姚安手里的購物袋接過來：“來就來吧，還帶什么東西?！?/br>
    還是JSG嫂子向姚安提了個醒：“不知道你今天要來，家里有點亂。”

    屋子里何止是亂。

    這兩口子簡直把日子過得一團糟，餐桌上攤著麥片盒，沒洗的碗全都堆在水槽里，蒼蠅繞著打轉。

    姚安撿了沙發(fā)上唯一一小塊沒被衣服占據(jù)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表哥打開水龍頭，隨手沖了沖杯子，接了一杯自來水遞給姚安：“等了挺久吧？”

    “也沒有。正好遇見鄰居家的男生，就聊了一會兒，感覺時間過得挺快的?！?/br>
    “哪個男生，隔壁那個姓祁的？”

    “對，祁航?！?/br>
    “沒出息的小子，你理他干什么。”

    姚安愣了一下，決定為剛認識的老鄉(xiāng)說句話：“他人挺熱情的?！?/br>
    “熱情有個p用，得有錢才行?！北砀缁亓艘痪?，“你還是學生，不懂。等到了社會上就知道了?！?/br>
    姚安剛要開口。

    刺啦——

    是嫂子放好了姚安帶來的禮物，拖了張餐椅到客廳：“哎，聽你哥說，你那個學校是私立的？”。

    辯駁表哥的話被咽了回去，姚安點了一下頭：“嗯?！?/br>
    “那太好了?！鄙┳有α?，馬上跟了一句，“你哥正想從餐館出來單干呢。你多認識點同學，能上這個學校的肯定都本事大，他們嘴里漏一點，就夠咱們吃一年的?！?/br>
    表哥對老婆的想法嗤之以鼻，似乎是覺得對方目光短淺：“光認識管什么用。不如趁著年輕，一步到位，嫁一個?！?/br>
    “就是，學生簽證就一年吧，得抓緊時間?！鄙┳痈胶?，“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br>
    姚安握住滿是水漬的玻璃杯，沒有吭聲。

    她不是沒有見識過金錢的力量——閃閃發(fā)亮的鉆石，華美的高定裙子，出入勞斯萊斯和賓利接送，堆滿鵝肝醬和魚子醬的餐桌。

    但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年輕人總是把愛情看得很理想化。

    至少姚安認為自己對鐘淺錫的動心，不應該是因為錢。退一萬步說，不能單純只是因為錢。

    表哥見姚安不出聲，以為自己把對方說服了。看了眼表，打開電視。

    嘈雜的節(jié)目聲響起來。

    屏幕上雙色球嘩啦嘩啦閃動，主持人正在播報本期大□□的中獎結果。

    【23，39，66……】

    “老婆，快快快?！北砀缂敝叽?，雙下巴一顫一顫，“咱們上周買的彩票呢。拿出來，要開獎了?！?/br>
    *

    “胃口不好？”鐘淺錫問。

    從長灘回來之后，他似乎閑下來一些。至少能夠趕上春假的尾巴，和姚安見上一面。

    “沒有。”姚安明顯有點言不由衷。對著一盤子雞胸rou吃了半小時，磨磨蹭蹭還剩一大半，水倒是咕咚咕咚喝了不少。任誰看，都是一副心事重重、有話要講的樣子。

    “說說吧?！辩姕\錫把叉子放了下來，做出傾聽的姿態(tài)。

    姚安吭哧了一會兒：“你有沒有看過《千與千尋》？”

    鐘淺錫沒看過。

    “是一部動畫片。有個叫千尋的小女孩，和爸爸mama無意間闖進了一個神明掌管的鎮(zhèn)子。”

    鎮(zhèn)上有條美食街，食物就擺放在攤子上，無人看管。千尋的父母沒有禁得住誘惑，自顧自大快朵頤起來。最后被神明懲罰，變成了豬。

    “所以呢？”鐘淺錫問。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隨口說的?！?/br>
    雖然在國內的時候，姚安和表哥不算特別熟悉，也沒什么走動。但她還記得好多年前，有一次過年，親戚們約著一起回老家。

    那時還沒有發(fā)胖的表哥會帶著幾個小孩上山摔炮仗。一陣劈啪作響后，霧凇顫巍巍地往下落，空氣里全是笑聲。

    在那個時候，沒人在乎交朋友是不是要先考慮對方有沒有錢，也沒人在乎彩票的中獎結果。

    為什么會變了呢？

    姚安把叉子挪到雞rou上，又移開，最后吞吞吐吐地開口：“我這兩天想了想……要不還是先不搬了吧。現(xiàn)在的公寓，我住習慣了?！?/br>
    她不太擅長拒絕別人，回得很慢、很小聲。

    之所以糾結了好幾天，還是下了這樣的決定，是因為洛杉磯這座黃金城，仿佛和動畫里的那條美食街有點相像。

    住久了，有的人難免會被迷住心智，只顧得往錢眼里鉆。而現(xiàn)在居住的閣樓雖然簡陋，卻是姚安最后的堡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