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開燈的房間只有微弱的光線。屋子進(jìn)了一個人，帶著熟悉的，鞋跟點(diǎn)地，慢慢悠悠的踏踏聲。

    她走動著，一步一步走到對面的落地窗。

    我看著她的背影。

    板正的腰桿，纖細(xì)曼妙的腰身，恰到好處的臀型曲線，她撐得起這件紅旗袍，穿在她身上格外貼身。

    走動時，搖曳生姿，暗紅的裙擺從腳腕處蕩。

    可好像有什么不對之處。

    她側(cè)過身子，在落地鏡前打量。長腿在旗袍的擺動時隱時現(xiàn)。

    我后知后覺想起來，腳腕少了那顆紅痣。

    然后我感覺有什么從眼睛里滾出來。

    很多，越來越多。燙得鼻子眼眶酸脹灼熱。

    我再次想起那條被燒掉的綠旗袍。

    火舌吞噬織物，青綠變成焦黑，數(shù)不清的飛灰，湮散在風(fēng)里。

    那些灰燼像柳夢身上的淤青，鮮紅的火像她身上的斑斑血跡。

    她的手從我手心滑落。

    血色盡褪，然后她消失不見。

    我沒能留下它，正如我沒能留下柳夢。

    你怎么哭了？嚇到你了？

    她走近來，半掛的紗帳簾將她臉擋得朦朦朧朧，可無論她將頭發(fā)挽得如何像，無論她們的身段有多么相似，都無法改變她本不是柳夢的事實(shí)。

    嘆鈴怎么才能讓你不傷心她向我尋求答案，我喉嚨發(fā)緊，答不出半句話。

    直至溫?zé)岬耐孪⑷缬鹈哪?，她停在我咫尺前?/br>
    她想在我額前落吻，像從前她無意撞見柳夢常對我做出的親昵舉動。

    可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連自己都無法瞞騙自己。

    我輕輕拿手蓋住她的唇。

    毫無生命力的紅旗袍附著在另一個人身上。

    巨大的悲哀像遲來的風(fēng)暴，席卷并摧毀我全部心神。

    我注定要面對現(xiàn)實(shí)，它殘破不堪，血淋淋一片。

    玉眉，死物是不會親吻的。

    有什么東西驟然斷了。

    清醒遠(yuǎn)比活著痛苦。

    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時日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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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女醒了。

    第75章 希望你永遠(yuǎn)快樂

    因我的清醒，玉眉有整整一天沒有出現(xiàn)，誰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等我第二天醒來，朱紅旗袍被疊的好好放在我的枕頭邊。老實(shí)說，我不愿意醒來，去面對這個了無生氣的死物。

    我把她可能去過的地方找了個遍，包括她的家。

    她mama一聽，連忙擺手，很是不耐煩道：她成天呆在你那兒，你怎么會不知道？還倒先問起我們了。

    玉眉她弟弟在旁邊幫腔，對我作了個鬼臉：就是！瘋婆子自己找去，別煩我們！

    明晃晃的露縫大板牙和核桃縫大小的眼，配合從他母親身上學(xué)來的市儈與刻薄，讓人觀感直降，他與玉眉形成兩種極端，一個良善且好看，一個惡劣且嗯。

    我視線下落，看了他不過短短三秒，玉眉媽當(dāng)即將他拉到身后護(hù)著，對我充滿警惕，甚至稍稍后退一步。

    見此情形，我也懶得再問，那打擾了。

    轉(zhuǎn)身欲走，玉眉媽忽然叫住我，我回頭去，她毫不客氣提出無理要求：先說好啊，如果我家玉眉出了什么事，我可要你們賠錢的！

    從心到眼都寫滿二字貪財(cái)。提到女兒不見，非但沒半點(diǎn)緊張慌亂的神色，更不想著去找人，反而第一時間琢磨著怎么訛人錢財(cái)。

    玉眉遠(yuǎn)走打拼是好事，就這么個家，換我待我都替她委屈。

    我回她一笑：好啊，那如果我把玉眉找回來了，你們可要好好待她。

    玉眉媽拉著她兒子退到門后，面露懼色，像是怕極了我突然撲上來咬她。

    欺軟怕硬的小人，笑一笑就怕成這樣。

    我上前一步再加把火。

    如果被我知道，你們敢對玉眉有半點(diǎn)不好，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門砰一聲合上，帶起一陣微風(fēng)，她們已經(jīng)嚇得緊閉門窗，隔音差，我聽到她們后怕地說：這個江嘆鈴真是瘋了

    我敲敲旁邊的窗，里面霎時噤聲，人影偶有晃動。

    瘋子身份讓我很有底氣胡來，為水街這極易一點(diǎn)火星便可燎原的流言特性做遲來的報復(fù)。

    多說些，好讓瘋子咒你們下半輩子不得善終。

    惡言治惡人，我到現(xiàn)在才感到內(nèi)心稍稍輕松點(diǎn)?；厝ヂ飞希钟X得嘴上說說沒太大作用，柳夢要是在，可能還是會笑我小孩子氣吧。

    一直走到水街入口，我在買車票的小賣部那，問到了玉眉的行蹤。小賣部的大爺說玉眉買了趟去城里的車，說是去逛逛。

    看來是我緊張過度，玉眉心大，吃好玩好心情好，應(yīng)該不至于因我戳穿她的扮演而傷心欲絕。

    找玉眉不再是現(xiàn)在排在首位的事，我在路邊等到了公交，去往轄區(qū)的公安局。

    在那里得知，柳夢一案并未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

    柳夢沒有家人，關(guān)心她的人死的死，走的走，而最為在意她的我，被困在治療所還沒出來。

    線索被大雨沖刷個一干二凈，嫌疑人突然暴斃，不是心臟病發(fā)就是腦梗。至于法醫(yī)當(dāng)初對柳夢進(jìn)行的鑒定傷，腳踝那處有別于毆打傷和路面擦傷，痕跡鑒定顯示應(yīng)該是某種尖細(xì)刀造成的傷痕，但難的是找到這把刀和持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