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晏瞧她安全帶緊扣著, 往旁看了眼, 打好轉(zhuǎn)向燈, 拉下手剎，變檔重新駛?cè)胍孤分?。車載音響的音樂重新響起, 是曾軼可的《夜車》。

    許晏沉默的時間太久, 久到陳意都懷疑許晏不會告訴她答案了, 許晏望著前方開口。

    不喜歡人, 還有鬼可以喜歡嗎？

    陳意搓了搓手臂：許主編, 這個梗很冷。

    這么說, 她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笑意。

    許晏也跟著笑了。

    當(dāng)然喜歡過。許晏說，回頭想想, 是人是鬼也不好說。

    陳意不解：為什么這么說？

    許晏：人在戀愛初期，剛剛認(rèn)識和相處的時候，都拼命想要給對方展現(xiàn)最好的。時間久了，那些藏起來的本色就會暴露。有些人的心，比妖魔鬼怪還要可怕。

    陳意：許主編, 你有故事。

    不算故事，只是過去。許晏說, 那些東西還不足以為成為故事讓我銘記。

    聽上去感情的結(jié)果好像不是很好。

    嗯。許晏握著方向盤的指尖輕輕敲了下柄面，所以如果想要擁有一段好的感情, 最好是從一開始就愛上一個好人。

    而她不是好人，她知道自己光鮮的外表是滿身狼藉與創(chuàng)痕。

    陳意攥著方向盤，一遍一遍捋著方向明上的褶皺，她彈動那帶子，聽著帶子發(fā)出簌簌的聲響。

    愛是可以自己做決定的嗎？陳意問。

    當(dāng)然。許晏說，愛完全是需要培育的。

    她是肯定的理性派，她相信愛是從那些為之投入，為之努力，為之付諸心血的人和事物上生長出來的。愛是有條件的，也因此是可控且能選擇的。

    陳意從沒經(jīng)歷過，因而也不能認(rèn)同許晏的說法。

    她認(rèn)為愛就是一種本能，或者說，一定有某些始于本能的沖動，近似于直覺性的呼喚出現(xiàn)，才會有后來的一切。而這些都不是理智可以決定的。那就像是動物遇到天敵，猛獸遇到獵物般，dna與身體率先有了反應(yīng)。

    又或者

    陳意想到了蘇黛之前問她的那句話。

    你分得清crush和喜歡嗎？

    現(xiàn)在這個問題又變成了：你分得清喜歡和愛嗎？

    陳意分不清，她只有胸口不斷翻涌的情緒鋪天蓋地襲來。

    許主編，我不懂。陳意很乖地承認(rèn)了這件事，我不懂。

    感情這道題太難解，她幾乎想要放棄。

    不懂也沒關(guān)系。許晏說，也許時間會給你答案。

    這句話透著一點過來的人的傲慢，卻又是最真實真誠的告誡。

    陳意眨了眨眼，身子往座椅里一縮，蜷著看向許晏。她眼神里朦朧著夜晚的醉氣，漸漸地，眼皮開始打架，最終緩緩合攏。

    許晏伸手把車內(nèi)的音樂聲響調(diào)低。

    歌詞應(yīng)景得過分。

    車停了好幾次/煙抽了好幾根/天都快亮了/我們還沒到呢。

    你睡得安穩(wěn)嗎/我必須清醒著/這道路有點黑/你睡吧我負(fù)責(zé)。

    陳意的睡顏很靜，一張臉不施粉黛，素卻透著乖。

    許晏想，陳意可以肆意地在虛構(gòu)的世界里對未知的人產(chǎn)生感情，任由一切泛濫。但她不可以。她年長陳意這么多歲，比她多經(jīng)歷過那么多事情。她是那個必須清醒的人。

    她開著車到陳意樓下，一路暢通無阻。把陳意喊醒，她睜了睜眼，轉(zhuǎn)身就要拉開車門下去。身上的安全帶沒解，直接整個人重新摔回車上。

    許晏扶住她，幫她解了安全帶。

    陳意說謝謝。

    許晏叫她別動，下車?yán)@到另外一邊幫她開門，扶著她下車。

    許主編，我家在十七樓。陳意說，十七樓噢。

    許晏說好。

    密碼是3233。

    我最近才改的呢！

    你知道為什么是3233嗎？嘿嘿，是fade噢fade，在九宮格上的數(shù)字。你知道fade嗎？陳意不停地碎碎念，是我最近有點喜歡的一個jiejie。不過她不喜歡我。

    許晏有點想把她嘴巴縫起來了。

    好在小區(qū)電梯很快，十七樓抵達，許晏輸入密碼，來不及開燈，把陳意攙扶著送到沙發(fā)。

    叫她躺好，許晏才松了口氣。

    她轉(zhuǎn)身想要去拿拖鞋，一回頭，人愣住了。

    ......

    陳南云開了燈，站在客廳里。

    四目相對。

    許晏先開口：陳總。

    陳南云不似工作時嚴(yán)肅，帶著笑：小許啊，這是怎么回事？

    許晏解釋：今天工作上有應(yīng)酬，陳意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