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高衡的要求，郭以安正從那家公司從前的資料里把那個中層管理的個人信息找出來。

    看到他沒什么章法也不理解那些文件編排的樣子，本來在應(yīng)付一個個股東和合作伙伴詢問的袁素把手機扔到一邊，說著“你讓開”把他擠到一邊去，而后站到椅子上從高處找了一陣取下檔案給他。

    郭以安笑了笑，把照片拍給高衡后問：“最近那個姓趙的還找你麻煩嗎？”

    埋頭處理事情的袁素恍惚抬頭，說了句“沒有”，又低下頭：“你怎么處理的？”

    “最樸實的辦法，找他老婆。他妻子經(jīng)常咨詢的法律顧問是我朋友，上次她去咨詢的時候，我也去拜訪我朋友。然后順便，無意地，提起我曾經(jīng)在一起名聲不太好的會所好像見過她老公。他妻子在他公司話語權(quán)挺大的，他還不敢得罪，這些天就得夾著尾巴做人了?！?/br>
    “謝謝?！宝猫瞫húшú.rockｓ(yushuwu.rǒcks)

    他瞇眼笑：“不客氣?！?/br>
    她沒有留戀這個話題，繼續(xù)銜接著自己的工作。

    手機鈴再次響了，袁素深吸一口氣接了起來，還以為是哪個來打探情況的，就聽到前臺的聲音。

    季恒來了。

    這一個半天，持股的人已經(jīng)相互聯(lián)系好了，現(xiàn)在都在公司會議室坐著。

    喬母得到消息就坐到會議室里了，靠著從前的幾分面子還能勉強壓住這群人，說得口干舌燥后會議室里好不容易安靜了一會兒，喬母才喝了口水。

    “都在呢。”

    輕松的聲音隨著門被推開而傳入，季恒立在門前看著眾人，而后抬腿走到喬母身前：“媽，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喬母白了一眼他，看著門口的幾個員工說：“把他請出去?！?/br>
    “別急啊，我這不是聽說這兒有麻煩了，來提供一點解決辦法嘛？”季恒半弓著腰笑眼看著喬母。

    “那你跟我出去?！眴棠钙鹕?。

    “不用，就在這兒說，兩句話，”季恒伸出手比著“一”和“二”的手勢，“離婚協(xié)議我定，我想辦法盡快讓她回來?！?/br>
    “在那么多人面前玩兒敲詐，膽子越來越大啊。”郭以安和袁素這個時候才趕到，他還是盡量和善笑著。

    季恒一笑：“我做什么了？我又沒說這兩句話是充要條件，還是因果關(guān)系，就憑這兩句話你還是少威脅我了?！?/br>
    這事兒還真是沒法治他什么。

    但是現(xiàn)在當(dāng)著這些公司里的人的面兒說這件事，無疑是通過他們再施壓，畢竟他們離婚分割的爭議財產(chǎn)只是喬筱然和季恒的事，但喬筱然沒回來一天，公司承擔(dān)的損失是大家共擔(dān)的。

    坐在一旁的一個股東敲了敲桌子看向喬母：“嫂子，這不是有別的辦法嗎？要是你們還想拖著的話，那我們也就不好再讓筱然做下去了?！?/br>
    會議室里好不容易緩和了的氛圍又變得緊張，他們還有另一個辦法，就是先撤喬筱然的職。

    “季總，你要不然先回家看一眼，再來談條件吧。”

    高衡輕喘著走進了會議室，郭以安看他額頭上的汗挑眉低聲說：“電梯壞了？”

    “人太多，電梯太慢?！?/br>
    身體好啊，郭以安放松了一些。

    對于高衡的出現(xiàn)，季恒的困惑更多，以前他跟喬家打交道也不怎么見高衡出現(xiàn)，只是現(xiàn)在看高衡和郭以安站在一塊兒冷笑一聲：“你們是他們家養(yǎng)的狗嗎？”

    有一件沒明說的事，但是周圍的人多多少少看得出幾分意思的事情。

    喬父在的時候其實資助了不少挑選的學(xué)生，很多是老部下、老朋友的孩子，選專業(yè)的時候各類各樣都有，但都有一個特點，就是能對他有利。

    這些年來他也的確用上了這些關(guān)系，當(dāng)年最困難的時候官司纏身，學(xué)法的幾個人都想盡辦法幫他周旋。無論是行政部門，還是金融圈子，這個城市里總有承他恩情的人，而且許多人都是在他的建議下選擇了專業(yè)和職業(yè)。

    至少郭以安知道，他和高衡的專業(yè)，也是老爺子一句“學(xué)法好”給注定的。

    郭以安家倒不是不能供他讀書，只是全憑交情，郭以安他爸答應(yīng)了。

    還好，他不算討厭這件事，這么多年也就這么過下來了。

    喬筱然起初并不知道她爸資助了那些學(xué)生之后的事。她本科畢業(yè)，而郭以安和高衡即將碩士畢業(yè)的時候，郭以安有回到她家做客，她問起郭以安將來的打算。

    “聽你爸的，大家現(xiàn)在都等著他說話呢?！惫园舱J命，反正他是個怎么都能過日子的人。

    “大家？什么意思？”喬筱然跟他一起趴在二樓陽臺上看著樓下坐在一張桌子邊抽煙的兩個父親。

    “你爸資助過的那些人啊，”看著喬筱然一臉不解，郭以安笑，“你不用多想，反正都是留給你的幫手?！?/br>
    喬筱然多想了，抓了一杯子冰塊倒進了郭以安衣領(lǐng)里，他冰得嗷嗷叫，不得已直接把話挑明了。

    “至于嗎？”那時候喬筱然皺著眉看著他問。

    “如果沒有叔叔的錢，那些人大概率也是要貸款上學(xué)，每天做兼職來維持生活，得再努力十倍才有機會公費深造、留學(xué)。當(dāng)無條件給你富足無憂的學(xué)生生活、照顧你家庭的人隨口說‘做這個職業(yè)比較好，將來也可以多來往’的時候，人類為數(shù)不多的道德感會讓他們感恩、愧疚，從而無法拒絕?！?/br>
    郭以安懶洋洋地解釋著這件事。

    她那時隨手扯掉了陽臺上一株花的蕊，沾了滿手花粉的她垂眸問：“高衡，也是嗎？”

    “嗯，顯而易見，他連你都不拒絕，怎么拒絕你爸?！惫园部吹剿帜昧艘槐鶋K，下意識護住了自己衣領(lǐng)，才看她往自己嘴里塞，沒什么表情地咀嚼起來。

    所以幾個月前當(dāng)高衡決定辭職去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郭以安和喬筱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知道他終于掙脫了那層看不見的束縛，至少不再是按照她父親從前的安排走下去了。

    此刻聽著季恒的評價，高衡默了片刻，郭以安是一瞬間脾氣上來了笑道：“我只肯定一件事，你剛才的犬吠說明你比我們懂狗語。”

    季恒還想說些什么，想起高衡剛才的話生出一股不安，撇嘴說：“話反正已經(jīng)帶到了，隨你們。”

    走的時候他撞了高衡的肩一下，對比起他的盛氣凌人，高衡平和如常。他們倆沒見過幾次，季恒第一次覺得高衡看上去有那么點奇怪。

    季恒走后，座上的人正準(zhǔn)備再發(fā)難，高衡把喬母請回原位后說：“各位不用再想他的話，他不會比我更快解決這件事，我保證?！?/br>
    “保證？”座上的人抬眉。

    “因為這是我的老本行，該怎么做我應(yīng)該是最清楚的。”他淺笑安撫著所有人的情緒。

    喬母拍了拍他的手背，讓他先去做事，這里的事她來料理。

    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了，走出會議室之后郭以安問：“現(xiàn)在干嘛？”

    “你今天吃飯了嗎？”高衡問。

    “如果一頓草，也算飯的話?！惫园裁媛峨y色。

    “草？”

    “你懂有一種食物叫，輕食沙拉嗎？袁素說這是她和喬筱然固定的訂餐，今天中午就拿來給我吃了。我難以理解那碗草是什么東西，天天吃這種東西怪不得兩個人脾氣越來越壞?！惫园膊粩鄵u著頭。

    “走吧，先吃飯?！备吆饪戳艘谎蹠r間說。

    在路邊點了一桌燒烤之后，郭以安看著油光泛濫的食物說：“這才是飯?！?/br>
    他邊吃邊問：“所以現(xiàn)在做什么？”

    “不知道?！?/br>
    “那你那么自信比季恒快？”

    “季恒的把握就是改變離婚協(xié)議然后他交出證據(jù)，而我的把握是讓他交出證據(jù)而不改變離婚協(xié)議，就交出證據(jù)這件事上，我的確不會比他慢，因為反正都是他來交。但他的證據(jù)能夠讓筱然多快擺脫嫌疑，就不在我的控制內(nèi)了，畢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證據(jù)?！备吆饨忉?。

    被這個文字游戲繞過來的郭以安問：“那以你的經(jīng)驗來看呢？得待多久?！边@不是他的專業(yè)范圍，了解不多。

    “少則兩叁天，多則幾個月?！?/br>
    “那最直接的方法呢？”

    “有，嫌疑人落網(wǎng)，主動供述她與這件事無關(guān)?！?/br>
    郭以安輕嘆一聲：“那還不如指望季恒?！?/br>
    吃了一口rou串，手機響了，高衡抽出紙巾擦了擦手才接了起來，李尋寅在對面長舒一口氣：“我總算逃出來了，現(xiàn)在季家已經(jīng)吵起來了，再過兩個小時，你就去聯(lián)系季恒吧?！?/br>
    “謝了?！备吆鈷炝穗娫?。

    喝了一口冰飲的郭以安平復(fù)了滿心的燥熱，說著：“老實說沒想到你會摻和進這件事?！?/br>
    “如果不是當(dāng)著我的面她出事，她也不會把這件事交給我的?！备吆獾故呛苡凶灾?。

    “是啊，我們都覺得你現(xiàn)在離她家遠了一點，做這個決定不容易，再拉你回來不是什么好事，”郭以安想了想，“本來想說仗義，但……算了，不管你為了什么吧?！?/br>
    “都覺得？”高衡挑眉。

    “要不是老爺子死了，要不是她這些年完全不找你幫忙，甚至她媽找你幫忙還要被她阻止，你能下定決心離開給你畫好的人生路線嗎？”

    郭以安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點破了處在云里霧里間的一件事。

    實話實說郭以安發(fā)現(xiàn)喬筱然這心思，也不久。那天季恒來公司和喬筱然談離婚差點打起來，高衡來幫忙之后，郭以安才知道了喬筱然當(dāng)年要告白的對象其實是高衡。

    他當(dāng)時問喬筱然還想這么做嗎，她說不。郭以安順嘴說了一句“高衡好不容易才決定過自己的日子，你們家千萬別再妨礙他了?！?/br>
    他是無意識說出來，察覺到的時候發(fā)現(xiàn)喬筱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和反駁，甚至露出了一些慶幸的神情。

    他忽而明白，喬筱然意識到這一點，也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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