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開見煜時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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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些許,闞云開懨懨無神坐在地上,嘴角黏著凌亂的發(fā)絲,睫羽被淚水浸濕,幾縷糾纏在一起,模樣甚是狼狽。 主任和同事注意到遠處的動靜,紛紛跑來詢問情況,闞云開狀態(tài)游離,置身事外,像是觀看了一出民國舊影,只見得畫面,卻聽不見聲音。 見狀,顧煜與主任交談片刻,扶著闞云開往停車場走。 顧煜問:“你沒事吧?我送你去醫(yī)院?!?/br> 面前的人雙目無神,鼻翼暗紅,似丟了魂一般,在蘇國意志堅定,在月色下撩人的她,全然沒了蹤影,顧煜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從戒毒中心出來,闞云開大腦一片空白,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停車場的,間歇性失憶。 走至車旁,顧煜打開副駕車門,闞云開反胃的感覺再次襲來,胃里實在沒有東西能支撐緩解心理壓力帶來的生理過激反應(yīng),她扶著后視鏡,緩緩蹲在前輪附近,盡量讓自己恢復(fù)狀態(tài)。 濃云厚重的天空破開一道口,云層飄動,不遠處下起了局部雨。 顧煜不明就里,隨她蹲下,他身高近一米九,依然高過她大半個身子,闞云開抬眸正撞上顧煜的目光,抓住救命稻草般伸手抱住他的腰,整個人跌進他懷里,汲取最后的解藥。 顧煜不忍推開受驚過度的她,手扶車門平衡僵硬一瞬的身子,繼而充當著人形抱枕,平撫她不為人知的傷痕。 闞云開埋首頸間,悶聲啜泣,驚懼過后難得的踏實,良久,她找回一絲理智,與顧煜分開些距離,才發(fā)現(xiàn)顧煜的前襟被她哭濕一片。 顧煜輕聲問:“抱好了嗎?” 闞云開無力松開環(huán)在顧煜腰間的手臂,若非此時狀態(tài)低迷,她才不要錯失良機,但于現(xiàn)在而言 ——情愛隔山海,山海卻難平。 “你……”還好嗎? 闞云開以為顧煜想究其緣由,了解其中原因,她打斷說:“別問行嗎?” 顧煜點點頭,應(yīng)聲說:“好?!?/br> 他動作和緩拉人起來,蹲得太久,血液流通不暢,闞云開雙腿發(fā)麻,她下意識尋找支點,手掌不偏不倚落在顧煜的腰間,勉強站立,她說:“對不起?!?/br> “上車吧,送你去醫(yī)院?!?/br> 闞云開坐上副駕,費勁扣好安全帶,鬢角抵在冰涼車窗上,顧煜車上疏淡沁人的松木香順鼻息而入,鋪平思緒,眼前掠過倒退流逝的郊區(qū)景象,纖長的睫羽遮不住她眼底的無助,一路無言。 此刻的天氣驗證了早上陰云密布壓抑下的景象,雷電交加,大雨滂沱,整座城市和其中的分子都在接受洗禮。 鑒于闞云開的嘔吐反應(yīng),顧煜怕她會因為暈車再次引起不適,把車開得穩(wěn)又慢,原本四十分鐘的路程開了近兩個小時。 車子逐漸駛?cè)胧袇^(qū),暴雨持續(xù)熱烈,闞云開說:“送我回家吧,不用去醫(yī)院?!?/br> 雨刷器滑過擋風(fēng)玻璃,簌簌水聲回蕩在耳畔。 顧煜側(cè)視詢問道:“真不用去?” “醫(yī)院治不好,也不會好的……”闞云開蜷縮在座椅上,聲音打著顫,陳述不愿承認的事實,“回家休息一下就行?!?/br> 顧煜尊重她的意思,他知道闞云開家的地址,隨后兩人都不再說話,電臺正播報路況的“交通之聲”成了安靜空間中的唯一。 通往公寓的路況不佳,返回途中,顧煜想起今天是二十號,正是續(xù)費的日子。 顧煜問:“你介意坐在車里等我一下嗎?”他指著道路右側(cè)的一座小院說,“現(xiàn)在路況不好,去你家那邊的路都堵死了,我想去那里面辦點事,大約二十分鐘,可以嗎?” “好。” 顧煜將車拐進小院前的停車場,拿過后座的雨傘下車,闞云開目光追隨顧煜的身影,抬眼向小院門口的標志看去 ——養(yǎng)和療養(yǎng)院。 第九章 凝望著顧煜漸遠的身影,闞云開淡然一笑,在晨曦中,在月色下,在云雨里,相較顧煜本人,她似乎更加熟悉他的背影。 無論是多么倉皇緊急,亦或是曖昧旖旎的情境下,他都能做到泰山崩前,面不改色,于身邊人而言,這是一種持久的信任與安全感。 亦如此刻,往事心魔纏身,生理暗疾壓轍,雨幕黑傘下的背影和適才僵硬卻坦然的擁抱,足以撞破她多年未及的情感。 顧煜推門走向?qū)_,詢問說:“請問劉醫(yī)生今天在嗎?抱歉沒有預(yù)約,臨時過來?!?/br> 導(dǎo)臺的護士認出他,笑說:“顧先生,很久沒看見你了,劉醫(yī)生今天當值,你直接去他辦公室就好?!?/br> “謝謝?!?/br> 顧煜來到二樓熟悉的辦公室,房門沒關(guān),他禮貌地抬手敲門,喚道:“劉醫(yī)生?!?/br> 劉醫(yī)生正處理著資料,聞聲抬首,起身道:“進來,今天這么大雨,怎么有空過來?坐。” 顧煜拉開桌邊的椅子,與劉醫(yī)生對坐在會客桌前,“我來繳下一年的費用,順便了解一下情況?!闭遄糜迷~,他問,“她……還好嗎?” “情況還不錯,最近一次發(fā)病是在三個月前,這已經(jīng)很難得了?!眲⑨t(yī)生倒了杯茶水擱在桌上,推向他,“小澤放假的時候會來看她,不過那小子呆不住,每次略坐個十幾二十分鐘就走了。” 劉醫(yī)生打印出下一年的繳費單,瀏覽相關(guān)項目以及治療所需藥品,“估算了一下,她情況有所好轉(zhuǎn),治療養(yǎng)護費用應(yīng)該比今年低不少。” 顧煜手指摩擦著紙杯,隱隱不安,思忖幾許,他道:“我按著老樣子交吧,保險些?!?/br> 劉醫(yī)生點頭,猶疑問:“要去看看她嗎?” “不了?!鳖欖匣亟^道,“我怕她見到我,又想起以前的事?!?/br> 許久未歸,闞云開有些摸不準申城近年的天氣,說來也是奇怪,烏云過境,不過片刻功夫,天邊隱淡的彩虹取代不住的暴雨,灰蒙蒙的天晴了些許。 顧煜下車時并沒有熄火,留著車內(nèi)的空調(diào),保證空氣循環(huán),盡管如此,闞云開還是覺得有些潮濕憋悶,她開門下車,有道聲音引著步子朝療養(yǎng)院走去。 她輕推開院外的小門,療養(yǎng)院環(huán)境宜人,黃墻綠瓦的小樓診室淡雅舒心,腳邊草坪上的綠植葉尖虛含著雨滴,不舍它們離去似的,泥土混合著雨腥的清新悠悠流轉(zhuǎn)在空中,她最是喜歡這味道。 小時候,每當大雨過境,她總是纏著闞明升帶她去郊外游玩,為的就是能讓這味道多在記憶里停留些時間。 闞云開緊繃已久的神經(jīng)松泛些許,她站在湖邊,踮起腳尖,視線越過樹蔭障礙,逡巡尋找顧煜的身影。 “美美?”身后輪椅上的老人喚她,“是美美嗎?” 闞云開疑惑轉(zhuǎn)身,她環(huán)顧四周,身邊就只有這位老人和護工,她猜想,許是老人記憶衰退,認錯了人。 這點想法隨之被護工應(yīng)證,護工鎖好輪椅手剎,將垂落的薄毯重新蓋回老人腿上,她走來闞云開身邊,又回顧不遠處的老人,低聲道:“你好,我是這里的工作人員,不知是否可以請你幫個忙?” 闞云開問:“什么忙?” 護工道:“奶奶患有阿爾茲海默癥,美美是奶奶的孫女,常年生活在國外,自去年回來看過奶奶以后再不得空,奶奶一直念叨著孫女,這些天連飯都不大好好吃了?!?/br> 闞云開問:“你是想我假扮奶奶的孫女?” “是的。”護工點頭,“既然奶奶錯認了,不如將錯就錯,思念難解恐怕病勢加劇,就算不能阻止病情惡化,讓奶奶好好吃頓飯也是好的?!?/br> 將錯就錯。 闞云開祖輩緣淺,從小就未曾見過隔輩親人,再探奶奶期待和藹的眼神,她未作她想,應(yīng)了下來。 闞云開向護工了解了一些基本情況,得知老人身體狀況不佳,除了阿爾茲海默癥以外,還有糖尿病等基礎(chǔ)病。 她隨護工回到奶奶身邊,矮身半蹲在奶奶身前,靈眸淺動,含笑道:“奶奶,你想我了嗎?” 和煦的暖陽透過樹枝,斜斜映照在老人久皺的眉頭,聞此,老人緩緩抬起手臂,輕撫闞云開的面頰,“想,奶奶每天都想我們美美?!?/br> 闞云開展顏,她握住老人的手,“那奶奶最近是不是沒有乖乖聽話吃飯?都瘦了?!?/br> 老人孩子心性,目光躲閃不敢直視闞云開的眼睛,撅嘴道:“我想吃烤紅薯,可小張一個星期只讓我吃一次?!?/br> “烤紅薯啊?!标R云開重復(fù)道,“那我去看看門口有沒有賣的,但是吃多少必須聽小張的話,可以嗎?” 老人興起,滿口答應(yīng)道:“好?!?/br> 方才下車,闞云開注意到門口有一家便利店,她起身走出院子,正巧看見賣紅薯的大爺推著老式爐灶吆喝著,她叫停大爺?shù)牟阶?,買了兩個新鮮出爐的糖心紅薯。 老人的目光一刻不離地盯著小院門口,她看見闞云開手中的紙袋,興奮地朝她揮手。 護工道:“只許吃半個哦?!?/br> 闞云開掰開一半紅薯,悉心剝?nèi)ネ馄?,時而低哄,時而引誘,一口口喂著老人。 顧煜站在樹后,正巧看見這樣溫馨的一幕,明明她自己還面帶病色,水米未進,卻能為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強顏歡笑。 他想起那晚的夢。 夢起是錫勒酒店里她慌亂茫然的眼神,夢落是申城月色下她豁然清淺的微笑。 闞云開瞥見顧煜的身影,不忍說:“奶奶,吃了烤紅薯就要乖乖聽話,我要去上班了,下次再來看你。” 老人分別的愁緒被填滿的味蕾沖淡,憂思不返,“好,美美要常來看奶奶。” 闞云開說:“一定。” 可誰人都知,無疾而終的插曲,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顧煜問:“怎么下來了?” 兩人并肩走著,闞云開說:“車里有點悶,見雨停了,就想下來透透氣。”她從包中拿出車鑰匙,“這個給你,我剛才熄火鎖車了?!?/br> 顧煜接過鑰匙,“你好些了嗎?” 闞云開打開車門,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沒事了,剛才謝謝你?!?/br> 好些年沒有如此狼狽不堪的時刻,唯今年兩次,顧煜都在身邊,她私心想讓他永遠都在。 想起在戒毒康復(fù)中心,顧煜與孩子們歡笑交疊的笑容,她又喪失了勇敢的勇氣,可萬一呢? 萬一那些荒謬的言論沒有成真,萬一她的心魔能解,萬一顧煜對她也有些許好感,哪怕只有她的十分之一。 “萬一”像是懸崖之巔搖擺不定的碎石,往左是于人希望的美好,往右是毀滅靈魂的咒怨,沒人敢挑戰(zhàn)它的權(quán)威,也無人敢與之作賭。 天又暗了下去,才起的虹光已落。 耳邊依舊回蕩著電臺之聲,闞云開說:“都已經(jīng)中午了,你要吃東西嗎?” 顧煜手握方向盤,“不了,這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停,先送你回家吧?!?/br> 闞云開拿出包里還剩的一個烤紅薯,她剝出果rou,用塑料袋盛裝好碎皮,遞在顧煜嘴邊,“那先吃這個墊墊肚子吧?!?/br> 顧煜慣性后仰,不喜這種接觸,“不用,你自己吃吧?!?/br> 闞云開手肘在空中一滯,繼而悻悻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炭黑色余污,她把紅薯放回袋子,眼眸低垂,起了一絲失望,“你很討厭我嗎?” 前方道路積水嚴重,十字路口車龍再起,無奈再次堵在途中。 顧煜側(cè)身而視,指節(jié)不慎磕在方向盤上,“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闞云開嘆聲說:“就是感覺每次和你說不到三句話,你就會有意無意地結(jié)束話題,或是轉(zhuǎn)移,或是拒絕,一般我對別人這樣,大都是禮貌表達我的厭惡?!?/br> 闞云開與之對視,眼中似帶有探究的意味,顧煜避開目光,神情動作皆落入她眼底,“所以,討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