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遇聽得云里霧里，得虧二人關(guān)系清白，否則這曖昧不清的話定要引來一陣誤會。

    過了片刻，李凱推門而入，闞云開說：“李先生今天又休息呀?！?/br>
    “又”字咬得又狠又重。

    李凱脫下外套，坐在夏知遇身邊，“是啊，剛才下班和煜哥一起吃飯，我拉人家來，人家不肯賞臉?！?/br>
    闞云開悻悻不樂，搖晃著方口杯中的冰塊。

    封維問：“煜哥就是昨天晚上送你回家的那個顧煜？”

    闞云開點(diǎn)點(diǎn)頭，拿起酒瓶加滿半杯酒。

    李凱說：“怪不得。”

    闞云開疑惑：“怪不得什么？”

    李凱解釋說：“今天煜哥狀態(tài)一直不對，你不會霸王硬上弓了吧？”

    “……你覺得我倆這體力懸殊，我能成功嗎？”闞云開抿了一口酒在喉間，“倒是他，開車突然一腳剎車，我就撿到他車上一張字條，上面寫了‘刑’什么……”

    李凱突然嗆了一口酒，狂咳不止。

    闞云開問：“你怎么也這個反應(yīng)？”

    “沒……突然……嗆……嗆到了?！崩顒P邊咳邊斷續(xù)回答。

    “哥，你看看他這副模樣，是不是在說謊？”在場的測謊專家被闞云開寄予眾望。

    封維看出端倪，問：“刑，有什么問題？”

    李凱是情報(bào)專員，知曉封維可不比闞云開好騙，他遞了個眼色，借著酒勁糊弄道：“之前不是傳他同性戀嗎，其中一個緋聞對象姓刑?！?/br>
    封維心領(lǐng)神會，不再追問，“沒說謊?！?/br>
    闞云開無語，“你倆就鬼扯吧，我懶得理你們。”

    酒局過半，李凱借機(jī)去洗手間，封維隨后而至，兩人專業(yè)相當(dāng)，誰都知道說謊不是明智之舉。

    封維問：“到底怎么回事？闞闞是我meimei，我有責(zé)任了解清楚她愛慕對象的真實(shí)經(jīng)歷來保護(hù)她不受傷害。”

    李凱頓了下，“你剛才沒選擇拆穿我，就一定知道這件事不方便透露，你還是想法勸勸闞云開，對她，對顧煜都好。”

    封維點(diǎn)頭，“明白。”

    酒過三巡，封維和李凱還算清醒，連闞云開面上都染著紅暈，更別提夏知遇這個“一杯倒”。

    闞云開提前出來透氣。

    今天是十五，月圓之日，清冷孤桀的圓月襯得天空漆黑一片，唯見它獨(dú)美的身姿。

    她想起在蘇國再見顧煜的那個晚上，天空沒有高樓鐵塔遮擋，月色亦無陰霾塵土阻礙，就在那夜，她愛上了這個讓她即將癡纏一生的男人。

    顧煜送李凱來冰窖，正如李凱所言，顧煜不肯上樓，但也沒有離開，他把車停在冰窖對面停車場的角落里，打開車窗，靜靜地吸煙。

    車內(nèi)光線昏暗，車外燈光如織，每一道幻影投射在顧煜身上，就像光明召喚，而他卻依舊選擇獨(dú)處黑暗。

    他遙望寂靜孤白燈光下形單影只的人，本以為往后余生都將在煎熬中度過，然而……

    封維簽單從冰窖出來，闞云開靠在自己車上，抬頭望著天空發(fā)呆，他不禁搖頭，李凱的話還清晰在腦?？啼?，可他不知該如何張口，因?yàn)樗钪獰o濟(jì)于事。

    封維走過來，揉揉闞云開的腦袋，“發(fā)什么呆？”

    闞云開問：“有煙嗎？”

    封維從大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煙遞給她，闞云開抽｜出一根，按下打火機(jī)，卻沒將煙卷擱在微弱的火苗上，她自嘲般放下手，手指勾著煙笑笑。

    封維問：“怎么了？”

    “有人讓我少抽煙?！标R云開竟不知自己也是個聽話的人，準(zhǔn)確地說，是如此在意一個人的話。

    封維輕撇嘴角，笑了起來，“行，那給我點(diǎn)一根?！?/br>
    兩人靠在車上等代駕，眼圈在封維指尖環(huán)繞，他煙癮不大，吸了兩口便掐滅，“一定要是他嗎？”

    闞云開環(huán)臂側(cè)身看他，“為什么你也這么問？我以為……至少，你會支持我?！?/br>
    封維說：“他是軍人，你需要他的時候，他可能從來不在你身邊，只要國家需要他，他甚至隨時可能犧牲，這條路，太難走了?！?/br>
    闞云開攏緊大衣，雙手插在口袋里，封維的話她想過多回，哪怕她早已知曉其中利害關(guān)系，當(dāng)有人抽絲剝繭般平鋪陳述而來，接受依然不那么容易。

    闞云開平靜說：“幾個月以來，我們可能見了連十次都沒有，但是每次見到他，我就會很安心，你說的問題我不是沒有想過，甚至深思熟慮，最后只得出一個結(jié)論

    ——他殘，我能照顧他；他死，我能殉情?！?/br>
    封維沉默不語，如若不知闞云開的過往，他會像夏知遇一般，毫不猶豫地斥罵她卑微犯傻，可正因?yàn)樗裁炊贾?，那份?dú)有的安全感，大抵真的只有顧煜能給她。

    闞云開低頭淺笑：“我知道你想罵我，所以這話我從來不敢和知遇說?！?/br>
    “哥，你相信輪回嗎？”闞云開問，“我覺得顧煜可能是我的報(bào)應(yīng)，從前我覺得不喜歡一個人，當(dāng)然要坦然拒絕，這樣才不會消耗玩弄他人的情感，可當(dāng)自己真心喜歡一個人卻被拒絕的時候，心真的會痛?！?/br>
    她鼻翼翕動，“我真的……好喜歡他。”

    封維不再多勸，只摟過她，當(dāng)脆弱易碎情感之后的堅(jiān)強(qiáng)后盾，“好，難過的時候，哥的懷抱一直都在。”

    闞云開倚在封維懷里，這種感覺，踏實(shí)并且不摻任何雜念。

    看見闞云開靠在封維懷里的那一刻，顧煜搭在車窗邊的手一緊，他以什么身份感到不安，又有什么權(quán)利限制她的自由。

    煙灰驀然墜落，與地面相接，那點(diǎn)猩紅火焰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說：

    給他們一點(diǎn)時間

    掉落紅包雨啦，感謝支持！

    第十九章

    張赫婚禮如期而至, 典禮現(xiàn)場以白玫瑰鋪就，基調(diào)高雅沉靜，與新娘子路璐的性格相承合一。

    天公成人之美, 今天陽光甚好。

    相賀的賓客除了女方親朋，大多為張赫部隊(duì)的同事, 遠(yuǎn)望去一片松柏綠, 玫瑰相輔襯托, 多了莊嚴(yán)沉穩(wěn)，卻成就別樣的浪漫。

    冬日暖陽的柔光中，一對璧人佳偶天成, 讓人好生羨慕。

    為了這一刻, 那些獨(dú)自堅(jiān)守的蹉跎歲月似也甘之如飴。

    闞云開著裝低調(diào)素雅, 簡潔大方的白色v領(lǐng)羊絨衫搭配中長款半身裙, 駝色大衣衣帶束在腰間, 低筒小皮靴增添瀟灑屬性。

    闞云開從隨身小包中拿出事先準(zhǔn)備的紅包厚禮, 走向二人, 祝福道：“二位新婚快樂呀！”

    路璐生性內(nèi)斂, 張赫毫不客氣地伸手接過, 滿面春風(fēng)得意, “這么厚的紅包，闞老師真夠意思啊?！?/br>
    闞云開笑道：“一祝你新婚快樂, 二謝你救命之恩, 三嘛……記得我結(jié)婚成倍還給我?！?/br>
    張赫興致頗高, 豪言道：“只要你那位是老大, 我十倍還給你！”

    闞云開說：“記好你說的話, 到時候要是耍賴不給, 我就找新娘子要了啊?！彼聪蚵疯? “你真美，要幸福啊?！?/br>
    張赫說：“快進(jìn)去吧，老大在里面?！?/br>
    一進(jìn)內(nèi)場，闞云開獨(dú)自坐在角落，來往賓客不盡相熟，僅認(rèn)識的幾位也不過一面之緣。

    顧煜不知蹤影。

    “你小子再胡說，今天晚上別洞房了?！鳖欖蠌暮蠛先N在張赫肩上。

    剛才去洗手間，三人的對話全落進(jìn)他耳中。

    張赫吃痛扶肩，猙獰轉(zhuǎn)身道：“老大，你不是在里面嗎？”他接著說：“等下我讓我老婆直接把捧花丟給闞老師，把你倆湊一對得了，今天就把十倍禮金還你們?！?/br>
    顧煜懶理張赫戲言，徑直走向會場，臉上掠過一抹旁人不易察覺的弧度。

    闞云開本和龍子吟說著話，一眼便被顧煜奪了目光，這是她第一次見顧煜穿軍官禮服。

    積年累月鍛煉造就的好身材披上這身盔甲，帥氣實(shí)為次要，油然而起的責(zé)任感與使命感，令人起敬。

    顧煜朝他們一步一步走來，龍子吟見眼前此景，識相地離開，留給二人相處的空間。

    顧煜問：“笑什么？”

    鞋尖相抵，闞云開踮起腳跟，低聲說：“就是覺得自己眼光獨(dú)到?！?/br>
    人多眼雜，闞云開話音才落，嘴角噙笑退后半步，相覷顧煜眸中的波瀾變化。

    顧煜似是習(xí)慣了闞云開三不五時的撩撥，以往那般強(qiáng)烈的過敏反應(yīng)不再，他不動聲色站在原處，“承受”著。

    至于心中浮動，唯他一人獨(dú)曉。

    闞云開問：“你上次……”

    “真的沒事?！鳖欖喜黹_話題，“你怎么給張赫那么大紅包，我估計(jì)在場的人都沒你給的多，慣壞他了?！?/br>
    闞云開眉尾上挑，“你怎么知道？”

    顧煜憶起方才三人的對話，喉結(jié)不自然地上下移動，此地?zé)o銀三百兩。

    闞云開不拆穿他，笑問：“隊(duì)長，你是不是經(jīng)常測謊不及格？”她指著顧煜的喉結(jié)道，“你一說謊，喉結(jié)就會異常波動，剛才我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她趁熱度補(bǔ)充道：“忘了告訴你，我mama是著名的心理學(xué)教授劉美云，她經(jīng)常去你們部隊(duì)講座咨詢，封維主攻測謊，是我媽的得意門生，我雖對這個不感興趣，但從小耳濡目染，學(xué)了不少相關(guān)的知識，所以你最好別騙我。不過上次在醫(yī)院你似乎沒認(rèn)出她?！?/br>
    顧煜訝然相視，在所有訓(xùn)練項(xiàng)目里，他的測謊成績可謂全隊(duì)最差。

    李凱也在受邀名單中，與夏知遇一起出席婚禮。

    “那人是不是闞云開？”以二人的關(guān)系，就算只見背影，夏知遇如能清晰辨認(rèn)，“闞……”

    “你信不信你現(xiàn)在打斷她，你倆能絕交？”李凱及時捂住夏知遇的嘴，將人順勢帶在懷里。

    夏知遇張嘴望向李凱，拍落李凱的手，她問：“那男的是顧煜嗎？”

    李凱不以為然道：“不然你以為會是誰？”

    夏知遇咬唇說：“我真的很不想承認(rèn)，這么看著，這兩個人有點(diǎn)配……”

    闞云開半斜腦袋，明眸劃過陣陣瀲滟漣漪，定看著面前的男人，“所以……你打算配合我拿回十倍禮金嗎？”

    顧煜：“我……”

    龍子吟適時出現(xiàn)，將顧煜解救出這迷魂陣，“闞老師，典禮馬上開始了，老大我先借走了，等下再還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