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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云開見煜時在線閱讀 - 云開見煜時 第71節(jié)

云開見煜時 第71節(jié)

    他們用烈酒淋濕她豐滿的羽翼,用煙灰余燼燙印她脆弱的骨rou,要她滿身傷痕為之獻曲,笑她在籠中不再反抗,終于生命香消玉殞,沉沉合上雙眸。

    住院半月余,案件事實基本調查清楚,趙啟和醫(yī)生被緝拿歸案,待所有證據(jù)清晰無恙,則會遞于檢察院等候起訴。覃源為外籍人士且身處境外,處理程序較為復雜。

    總而言之,闞云開確實為人所陷害,工作人員解除對她的監(jiān)視限制,顧煜也官復原職。

    一切看起來沒有變化,卻是什么都變了。

    撤走病房外的監(jiān)視人員那天,顧煜來醫(yī)院看望闞云開。

    闞云開面黃肌瘦,眼窩烏青凹陷,毫無氣色可言,她正在輸液,藥物作用加之心理暗示,始終昏睡不醒。

    這段關系走到今天,連孩子都不愿留下,大概也不會再有值得惋惜留念的東西。

    顧煜握著她的手,細撫過右手掌心的暗紅色的刀口及腕間紅痕,他的呼吸亦如將死之人那般沉重,周身不由感寒。

    察覺異樣體溫,闞云開緩緩睜開眼睛,看見顧煜的一瞬,她沒有過多的感受,不真實占據(jù)內(nèi)心眾多席位。

    她收回自己的手,針管略有偏轉,血液倒流回輸液管,“如果你心疼那個尚無人知曉它存在就已經(jīng)失去的孩子,你大概……”她頓了一下,沉眸道,“大概應該去……醫(yī)療廢物那里……看看它,在我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那個她所期待的生病,被她用惡毒的詞語替代,亦是對二人感情最荒誕的定義。

    顧煜如鯁在喉,短短幾句話,殺得他片甲不留,他問:“它在你眼里,就是廢物嗎?”

    闞云開不再回應,她想逃避這個話題,逃避眼前的男人。

    之后的日子里,顧煜每天都在醫(yī)院,可闞云開不愿見他。

    他默默坐在走廊,或是等她睡著,他再進屋小坐,兩人之間并無一句多余的交流,甚至連對視的眼神都不曾存在。

    這天清晨,護士幫闞云開換藥處理手心的傷口,叮囑她繼續(xù)臥床靜養(yǎng)。

    闞云開木訥地點頭應聲,眸中過往的熱切與靈性隨初夏的晨風飄零。

    她從衣柜中拿出衣服,換下身上的病號服,獨自走出醫(yī)院,沒留下任何消息。

    她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一人在大街上走走停停,看車水馬龍,聽雞鳴犬吠。

    街上鳴笛聲、叫賣聲絡繹不絕,行人步履匆匆穿梭在高樓大廈之間,外賣小哥在街頭巷尾穿梭,或疾,或緩,與往常別無二致。

    人間煙火,世事悲喜,青苔細雨,梨花枝頭,皆是好風景。

    清晨七點左右,顧煜繞路開車去部隊附近買了新鮮出爐的紅糖棗糕,到達醫(yī)院時,病房之中卻不見她人,唯見病床上整齊擺放著的藍白條紋病號服,他慌了神,匆忙去護士站詢問情況。

    護士只說病人晨起還在,別的他們也不甚清楚。

    顧煜聯(lián)系相熟親朋,沒有人知道闞云開在哪里。

    夏知遇,封維,李凱等一眾朋友找遍各種可能的地方,都不見她的身影,眾人匯合,僅有彼此嘆息交錯的鼻音,最后只剩夏知遇無助傷神的哭聲。

    封維單手揉捻精明xue,燃起一支煙,猩紅火焰在手中燃燒,他嘆聲說:“她也許就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最難的時候,她都沒有想過要……”

    “死”字封維說不出口,噤聲不談,所有人相顧沉默。

    誰能保證這一刻不是闞云開人生最晦暗艱難的時光,夢魘往事重現(xiàn),仇人親屬的逼迫,莫名的陷害風波,丈夫的質疑猜測,驟然的喪子之痛,種種堆疊施壓,足以壓垮任何血rou靈魂。

    夏知遇拖著疲軟破皮的雙腳,亦步亦趨走到顧煜面前,帶著后怕顫抖攥握住他的衣領,眼含淚水詰問道:“到底為什么?。磕闼麐尩降诪槭裁匆f那些狗屁話?你沒有心嗎?”

    顧煜任由拉扯,身子搖晃不止,渾身透著墮落的煙草氣息,頹廢不言而明。

    封維熄滅指尖半燃的香煙,對李凱說:“你帶知遇先回家休息,我和顧煜再找找。”

    李凱意會,抱起蹲在路邊哭到失聲的夏知遇,臨走前側身斜視顧煜一眼,他始終不理解顧煜為何會作那番言論,如今想要維護也不能。

    事發(fā)至今,封維一直保持冷靜克制,只說一句:“輪不到不來責問你,你想想怎么和我干爸交代,怎么和你自己的良心抗爭吧?!?/br>
    申城六月里的天,悶熱潮濕上勁,逼的人透不過氣,雖不見陽光,體感不適卻更甚于烈日灼身。

    闞云開從晨光熹微走到日落西山,直至夜幕降臨,腹部隱隱傳來痛感,她才想起坐在廣場的長椅上休息片刻。

    她在便利店中買了一杯熱咖啡和一個即將下架的雞蛋三明治,借著暗淡的路燈將食物塞進口中。

    食不知味,充饑罷了。

    廣場對面停著一輛販賣麻辣燙的小車,熱氣彌漫,攏在小餐車玻璃面上,那一星半點的燈光,孤單映襯著可謂熱絡紅火的生意。

    流浪歌手跟前擺著褪色陳舊的吉他箱,箱面貼著兩張付款碼,傾情彈唱那首曾紅遍香港大街小巷的《喜帖街》。

    “忘掉愛過的他

    當初的喜帖金箔印著那位他

    裱起婚紗照那道墻

    及一切美麗舊年華

    明日同步拆下

    忘掉有過的家

    小餐臺,沙發(fā),雪柜及兩份紅茶

    溫馨的光境不過到期拿回嗎

    等不到下一代,是嗎”

    曾經(jīng)上學時聽這首歌,闞云開只覺遺憾,不想如今變成曲中人,歌詞字字句句都像為她量身定制。

    闞云開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近百條未接來電和信息提示,她忽視消息提醒,掃描吉他箱上的二維碼,把零錢包中所有的錢轉給那位流浪歌手,對方合掌致謝。

    接著,她摸出風衣口袋中的護照,凝視半晌,打開訂票軟件,預訂最快一班去往紐約的機票。

    經(jīng)濟艙已經(jīng)售罄,頭等艙還剩三張余票,她不似以往那般在乎價格,只想快點離開這里。

    闞云開坐回長椅,編輯好離職書發(fā)給王磊名,手機快遞收件信息提示,封維已收到她于昨日讓律師起草的離婚協(xié)議書。

    曲終,應該人散。

    她怕面對顧煜依然沉淪,感受他懷里溫度多一秒的誘惑,對她來講實在太大了。

    她要走,不得不走。

    午夜時分,闞云開通過安檢和海關,她坐在候機廳中,撥通爛熟于心的十一位數(shù)字,方按下前三位數(shù),“煜小公主”的備注則彈跳而出。

    顧煜快速接通電話,聽到背景音機械的播報聲,他喉嚨一緊,煙嗓生澀道:“你在哪里?”

    “機場。”闞云開簡單明了地回答,繼而補充說,“t1航站樓?!?/br>
    她從來沒想瞞著顧煜自己要做什么,言簡意賅,直擊心靈。

    她要走,走到一個他去不了的地方。

    潮濕空氣伴隨午夜憋悶的余熱襲身,顧煜大腦嗡嗡作響,一陣胸悶,“你不許走,你在那兒等我!”

    “你不用來了?”闞云開抬眸望向對側墻面的電子時鐘,淡聲說,“還有五分鐘就要登機了。”

    “你憑什么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闖進我的生活,就得負責到底你明白嗎?”顧煜本想等大家都能冷靜面對問題時,再與她說清原委。

    沒想到片刻緩時,等來的是她的離開。

    顧煜猛打方向盤,調轉車頭,疾速開上應急車道,他還想再說些什么,讓她不要走,讓她再聽他說兩句話。

    “我們離婚吧,我知道如果你不同意一定離不了,但無論你做何決定,我都會走。”闞云開怔望著廊橋盡頭的飛機,交代道,“協(xié)議書我放在我哥那里,你想通就去簽,我會回來辦手續(xù)?!?/br>
    離婚,未曾想過,有一天她會對顧煜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別走,我現(xiàn)在就簽,你回來好不好?”顧煜慌不擇言,用盡一切辦法留下她,哪怕用最荒唐違心的借口也好。

    聞此,闞云開輕笑一聲,“老公,你撒謊的本領還是那么差。”

    最后一聲“老公”,他們之間的緣分,便差不多到此為止了,不好不壞,不喜不悲。

    機場響起登機廣播,旅客有序站起排隊登機,只有闞云開還定坐在原處,一動不動地望著那架她即將登上的飛機。

    播報聲刺激顧煜的聽覺,比喪鐘更讓人沉痛。

    顧煜焦躁地想擺脫機場高速的擁堵車況,他眉頭緊促啞聲哀求道:“你別走,你聽我給你解釋,行嗎?”

    機場清潔人員整理座位上旅客留下的水瓶紙袋,清掃落于地面的灰塵細屑。

    “即使到了今天這樣的處境,我還是說服不了內(nèi)心不去愛你?!标R云開不去理會他的懇切言辭,自顧自地說著,“不過我放過你了,也放過我自己?!?/br>
    寥寥幾句對話,登機口的旅客所剩無幾,顧煜無所適從,卑微說:“你等我一下,我就和你說幾句話,說完你再走,好嗎?”

    闞云開唇角微動,狠心卻平靜地說:“我不要你了?!?/br>
    猝不及防的再見,心火撲滅,死灰紛揚,眼前路燈閃爍的高速公路縹緲如廢墟,本就借光的星月被奪走了顏色,顧煜緊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發(fā)響顫抖,切實體會到失去的滋味。

    她不要他了。

    她什么也不想聽,他說什么她都不在乎了。

    冰水從顱頂淋下,四肢百骸如浸在寒冬天的譚水之中,僵硬動彈不得,顧煜懇求道:“你再等等我……”

    闞云開說:“廣播已經(jīng)在催了,你出任務注意安全?!?/br>
    掛斷電話,她摘下耳釘,觸開手機卡槽,將電話卡折成兩半,丟進垃圾桶。

    地勤人員核驗闞云開的登機牌,那一聲“歡迎登機”叫人心寒。

    憶起今暮天邊薄淡金粉色的晚霞,灑在故鄉(xiāng)的高樓卻不見欲望,她讓一切都留在這個景致絕色的日暮。

    闞云開僅拿著護照、手機和銀行卡,她回頭遙望候機廳,兩年多來的歡辛盡鎖在此,走得決絕。

    縱情癡戀他一場,夢醒日晚,人去皆空,就當他沒來過。

    顧煜趕到機場時,飛機已經(jīng)起飛半個鐘頭,他腳踩光滑的瓷磚,仿佛置身沙漠孤洲。

    他靠著扶梯無力下墜,最后失神跌坐在地上。

    魂魄從五臟六腑中游走剝離。

    終于,那個滿眼都是他的人,不要他了。

    第六十九章

    顧煜在機場枯坐良久, 徹底被抽走靈魂寄托,直到午夜機場如晝的燈光都熄滅安歇,他也不曾挪動半步。

    機場地勤工作人員例行檢查航站樓中的異常狀況, 應急微光下,工作人員手持電筒朝著陰影走去, 彎腰探進拐角。

    顧煜驀然回神抬首, 肩頭抵著身后冰冷的墻面, 青黑的胡茬與深陷的眸眼在夜晚頹起。

    對上工作人員的視線,有那么一瞬,顧煜精神恍惚, 似乎在她面上看見闞云開的眉眼, 他扶墻顫巍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