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今兒教導(dǎo)了音律。

    問桑枝會些什么，桑枝想起了徐娘以前哼唱的小調(diào)，有模有樣學(xué)了幾句。

    嬤嬤聽了會，斥責(zé)?！安恢咴?。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今兒起就從腦里扔掉，這些能唱給少爺聽嗎！”

    桑枝怯怯：“不能嗎？”她還覺得挺好聽。

    嬤嬤：“靡靡之音，嘁，往后可不能唱了，別臟了咱們樓府?！?/br>
    嬤嬤一邊教導(dǎo)著桑枝撫琴，一邊念叨著彈什么曲配什么調(diào)，如何有眼色，要懂得在少爺疲乏時讓他可以養(yǎng)神安寧云云。

    桑枝撥著琴弦撥得手疼。

    在嬤嬤擺了一午臭臉后，終于肯讓桑枝休息。

    “你就是整日和三小姐一起，偷懶了那么多沒學(xué)，才沒吸引住少爺。連累得嬤嬤我都被老夫人責(zé)怪。”

    休息片刻，秦嬤嬤拿著板尺走來走去。雖然已經(jīng)不會再打桑枝了，但板尺的威力還是在的。

    桑枝那邊似乎遲遲沒動靜。

    嬤嬤們其實也建議老夫人再找?guī)讉€漂亮的姑娘丫鬟來，但老太太不是嫌棄不干凈，就是覺得不順眼。而且那么鶯鶯燕燕都塞進孫兒的宅院。每日爭來爭去，孫兒下朝后可怎么歇息？

    老太太固執(zhí)要用桑枝，于是壓力就落到了教導(dǎo)嬤嬤們這邊。

    桑枝手指磨得火辣，終于能彈出斷斷續(xù)續(xù)但像樣點的曲子后，秦嬤嬤才肯放行讓桑枝去吃飯。

    外頭還在落雪。

    但比起晨時急促了些。

    桑枝提著裙擺，三兩步下了臺階。伸手接了點。涼涼的，掌心很是舒服。

    已是正午，桑枝肚子餓了，但還是有點擔(dān)憂樓知婉的狀況。

    不知道她和盧玨見到面了嗎？

    桑枝擔(dān)憂著，先去吃飯。

    蘭茴說老太太今兒囑咐了大少爺可能會早點回來，讓桑枝記得早些沐浴收拾去伺候。

    桑枝應(yīng)了聲好。

    下午又被嬤嬤拉著訓(xùn)了一下午的嗓子。

    秦嬤嬤還是覺得差強人意?！澳阋菦]點本領(lǐng)，以后主母入府，可是會被趕出去。”

    “主母？”桑枝問。

    “自然是少爺?shù)恼?，以后要掌管整座侯府的女主人?！鼻貗邒叩馈?/br>
    “那少爺就不需要桑枝了？”

    秦嬤嬤：“那不是你該管的事，你生死都是少爺?shù)娜?，以后也得侍奉少爺?shù)钠蕖！?/br>
    嬤嬤絮絮叨叨囑咐了一堆。

    少爺?shù)钠?，那是什么樣的人？嬤嬤剛說了把少爺伺候好，桑枝的月銀也會增加。再加上少爺?shù)钠拮樱瑫粫啵?/br>
    桑枝剛開始還好奇聽著，后頭就因掛心樓知婉的事，走了神。

    *

    蘭茴來喚桑枝，秦嬤嬤只好放人。

    “老夫人要找你說幾句話，快去快回。麻溜點，熱水給你燒著呢，回來晚了你可得洗涼了的了。”

    雪天洗涼水，桑枝不敢想。

    為了早點過去老夫人府宅院，桑枝特地挑了近路。

    不走游廊，改穿一片庭院。

    空中雪落得急，桑枝抄近路，頭發(fā)上小襖上，不免都沾染了許些雪花。

    連睫毛都落上了。

    忽然聽到了些聲響。

    桑枝不由停下步伐，尋聲望去。

    看見了偏靜的庭院中，擁搡著幾人。

    二小姐為首，還有……知婉？

    桑枝認出人后，沖了過去。

    她力氣大，一把就推開了紅絡(luò)和綠纓。

    “你們怎么欺負人！”

    地上的樓知婉瑟瑟發(fā)抖，她的傘掉在了雪地里，發(fā)鬢和氅袍上都落了雪花。一雙緊閉的眼更是通紅，似是沒了神志，不住地打顫。

    桑枝看愣了，把人扶起來，一聲聲喚著，“知婉、知婉……”

    樓知婉像是才有了意識，又像是聽到了桑枝的聲音起了反應(yīng)。她抽泣著，眼淚從緊閉的眼縫里滑出?！吧ＶΑ遥业攘怂惶?，盧玨又騙了我，他騙了我，他不在攬風(fēng)寺，不在……”

    樓知婉聲音脆弱，桑枝觸碰到的她的肌膚，發(fā)現(xiàn)已是guntang。

    “知婉，你發(fā)燒了！”

    紅絡(luò)站一旁悠悠：“你可別誤會，我們小姐是看她可憐，差點跪倒在雪地里，才讓我們扶她一下的。”

    綠纓附和：“就是?！?/br>
    “騙人?！鄙Ｖ偛琶髅鬟h遠看見了，她們兩個架起知婉，分明是為了二小姐方便欺負的姿勢。

    樓允溪沒有前日在花園時的細致打扮，板著一張從不掩飾絲毫情緒的臉。她的鬢發(fā)微亂，一雙似是惱火又似是嫉妒的眼，從樓知婉臉上，轉(zhuǎn)移到了桑枝身上。

    她今日去參加了崔遠侯嫡女辦的賞花會。各侯各伯的貴女們一開始對她很是恭敬，甚至還讓她坐了主位。

    而隔著一紗簾和一墻，幾乎滿城的公子哥們都聚集在這次的賞花會外?！蜑榱艘欢盟姆既?。

    樓允溪半是羞澀半是得意。

    席間，那些貴女們一言一語地追捧著她。

    “允溪天人之姿，我那兄長說什么都想瞧上一面。沒個規(guī)矩兒。”

    “就是。樓二小姐即便身在閨閣，依能有花名在外。羨煞人。”

    “允溪這么久，也不來和我們坐坐。偷摸著出來，現(xiàn)在滿城都是你的花名呢?！?/br>
    樓允溪雖然不明白傳言是怎么回事，但一聽都是夸贊自己的話。自然心安理得受下。

    而隔著紗簾，外頭的人看不清談笑的人。甚至有不少爬上了墻頭坐著眺望。

    一貴女提議：“meimei們，要不我們移步去鐘玉閣品茶吧。外頭那些人，吵得眼煩?！?/br>
    等她們一眾人出來，外頭的人倒是看了清楚。

    “這就叫天資？丁沒眼那大嘴巴，吹得天花亂墜，糊弄人呢?！?/br>
    “這個姿色，還不如品芳閣的梨娘呢。”

    “散了散了，害我翹了今天書院的課?！?/br>
    剛才墻外人的翹首以盼有多夸捧樓允溪，現(xiàn)在的話語便有多震擊她。

    樓允溪兩眼瞪大，兇狠地向議論的人投射過去狠厲的目光。

    “瞎了你們的狗眼，我是樓家的長女，你們誰剛才議論我？！縫了你們的狗嘴！”

    不少公子嚇得跳下墻。

    其實也不是樓允溪不好看，只是這個程度的姿色，這些紈绔子弟又不少見。

    而他們經(jīng)常來往的貴子圈內(nèi)幾個大嘴巴，又夸贊的天花亂墜，把他們的好奇心捧得高高的。落差自然便有了。

    藍宴光也聽聞了此事?！獦羌叶〗阋獊韰⒓淤p花會。

    藍宴光一想到她要被眾人圍看著，心頭就不太高興。

    特地騎了高頭駿馬來驅(qū)趕人。

    然后正好碰見了幾個閨女走出紗閣。藍宴光掃了一眼，疑惑：“樓家二小姐呢？”

    仆從早就調(diào)查清楚，“少爺，那個穿著  的湘紅色襦襖的?！?/br>
    藍宴光：“……”

    藍宴光看見了，但他不認識。

    樓允溪這邊，看見了騎在高大駿馬上，一身寶藍描金綢緞錦服，風(fēng)度翩翩的人，心頭正好一跳。

    緊接著下一秒就看見了人掉轉(zhuǎn)了馬頭離開。

    樓允溪愣住了。

    后頭的賞花會，也不知道怎么跟著進行的。只是聽見了一貴女笑道?！八坪踹B藍公子都認錯了人呢。說是長京城內(nèi)驚鴻一瞥的美色，不是樓二小姐，該不會是樓家的三小姐吧？”

    剛才提議轉(zhuǎn)移陣地的，也是舉行這次活動的貴女。她是一日知自家弟弟去了趟醉清軒，回來竟然對什么樓家二小姐念念不忘。心覺好笑，故意把樓允溪請來，讓怕是被人騙了的弟弟死心。

    樓家二小姐，她幾年前會面過一次，刁蠻任性，哪里稱得起“絕色”二字。

    “也是，聽說樓家三小姐琴棋書畫俱全，人又良善……”

    樓允溪當(dāng)場就翻了臉。一場賞花會就在樓允溪不留情面的黑臉中結(jié)束。

    *

    等樓允溪氣沖沖回到樓府，對著兩個迎接的下人發(fā)了好一通脾氣。然后就遇見了  的樓知婉。

    樓知婉似乎是失魂落魄的樣子，旁邊也沒有下人跟著。臉上不知用了什么，遠遠根本看不出有傷疤的樣子，竟然真有幾分姿色。樓允溪差點沒認出來。

    樓允溪起了小心思，讓兩個丫鬟架住樓知婉，帶到一處偏僻的庭院。

    她正好有一肚子火?？隙ㄊ沁@個樓知婉，現(xiàn)在變好看了，才在外頭抹黑她，導(dǎo)致她鬧笑話受了今天的氣。

    樓允溪還沒動手，結(jié)果不知道從哪冒出了一個小丫頭。

    “紅絡(luò)，綠纓。你們不是早想給她教訓(xùn)嗎？我給你們機會。”樓允溪看著桑枝明媚的臉蛋很是礙眼，“來，給我扇，扇十下就能得一錠銀。多扇得的錢就越多?！?/br>
    “是，小姐。”兩個丫鬟把不得，擼起袖子就要來抓桑枝。

    樓知婉發(fā)著燒，已經(jīng)沉沉昏倒在桑枝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