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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主同歸于盡后 第56節(jié)

    臣,何處不如他。

    不論是實力,還是容貌,唯一不如的,大概只有身世。

    他于是又想起十年前昭王府私獄中的那一幕,那雙垂落在所有人眼前的巨大翅翼,以及上面猙獰的令人目眩神暈的大片金色紋路。

    光鮮亮麗的殿前司指揮使,也遮蓋不了“妖鬼”這兩個字后的難堪。

    溯侑滿腔躁動霎時平息下來,他凝神去看那張圖,而后伸手摁了摁喉嚨,一字一句將方才那句話補全了:“臣以為,先從霜花巷搜起會容易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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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明,晨霧繚繞,鳥雀紛飛。

    小院里的人或站著,或坐著圍在唯一的石桌邊,薛妤真做到了面色如常,路承沢和松珩不犯蠢,她該說什么便說什么,沒有刻意針對,更沒有蓄意挑起矛盾的意思。

    “先從知府搜起吧?!彼社裾驹诼烦袥g身后,說起話來不卑不亢,天生有一股鎮(zhèn)定自若,令人信服的意味,說罷,他看向薛妤,溫聲解釋道:“知府直屬朝廷,飛天圖又是從皇宮中流出來的,若兩者真有聯(lián)系,知府內(nèi)應(yīng)當(dāng)會有些蛛絲馬跡?!?/br>
    “雖則圖靈成妖,大多都會往這些地方跑,學(xué)習(xí)人間女子的言行舉止,喜怒嗔癡。”路承沢因為遲來幾日,心虛使然,也在這個案子上下了好一番功夫,他道:“可霜花巷是當(dāng)?shù)馗蝗藱?quán)貴尋歡作樂的場所,里面好些頭牌姑娘背后都有人撐腰,若不暴露身份去查,恐怕難查出個所以然來?!?/br>
    “分頭行動?!毖︽恿藙哟剑溃骸澳銈?nèi)ブ?,我去霜花巷,哪邊查到線索,隨時聯(lián)系。”

    松珩看向她,好似要在她眼里找出一分紊亂的情緒,可才掃過一眼,她身側(cè)站著的男子便朝前半步,用一種精妙的角度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松珩唇邊的笑不由淡了幾分,他開口,道:“我跟你去。”

    不等薛妤說話,他又開口:“霜花巷,我曾去過,我熟?!?/br>
    話才落下,路承沢便難以置信地睜圓了眼,而后狠狠給了他一手肘。

    “曾因一個任務(wù)不得已在里面混過一段時日?!北凰@么一撞,松珩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看向薛妤解釋道。

    薛妤卻只是擰眉挑剔地在他身上轉(zhuǎn)了幾圈,想到他曾經(jīng)為了完成任務(wù)讓百姓免受妖族迫害能做到何種程度,再想一想這個任務(wù)紛雜的關(guān)系,他們沒什么時間浪費拖延,于是什么也沒說,只似有似無地點了下頭。

    除此之外,其余的情緒,松珩半分沒看出來。

    他慢慢攢緊了手指。

    善殊含笑點了點頭,道:“那便就這樣安排,我與圣子去官府,阿妤姑娘帶著人去霜花巷。”

    確定好行程,薛妤沒過多停留,轉(zhuǎn)身便出了小院,往螺州城的方向飛掠,溯侑寸步不離跟在她身后,朝年呢,則似笑非笑地拖著松珩落在不遠(yuǎn)不近的后面。

    朝年無意識說話時令人難以招架,真有意識要用話語折磨一個人時,那便真是,怎么都躲不過。

    “誒?!背険P起一個笑容,對想要加速追趕上前的松珩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女郎和指揮使談事呢,你好歹是赤水圣子身邊的人,避點嫌,避點嫌?!?/br>
    聞言,松珩還能說什么呢。

    他只得按捺著情緒,好聲好氣地講道理:“我非要探聽些什么,只是覺得,任務(wù)要緊,該以眼前局勢為重,想快些到地方,也好早尋到線索,早將那妖捉回去?!?/br>
    “既然這么著急,怎么你們到的那樣晚?”朝年不以為意,他對眼前之人那句冒犯至極的“阿妤”可謂耿耿于懷,嗤的一聲,道:“若是等你們這種只會嘴上說說的人來,那晚螺州城只怕得折一半的人?!?/br>
    松珩頓時無言,他看著朝年那張寫滿了不滿的臉,恍惚想到了那一千年里,朝年對他的態(tài)度。

    和他jiejie一樣,他們姐弟兩向來是女郎說什么就是什么,女郎永遠(yuǎn)是對的,只是朝華強大許多,常年在殿前司和百眾山坐鎮(zhèn),弟弟呢,則很受薛妤喜歡。

    雖然薛妤常常被鬧得煩不甚煩,可卻總經(jīng)不住磨,一松口便讓他來人間瞎摻和。

    他曾不理解,覺得薛妤對朝華嚴(yán)厲,對愁離嚴(yán)厲,對曾經(jīng)的他更是嚴(yán)上加嚴(yán),即使身邊留著一些悟性不算好的從侍,也會放在朝華手底培養(yǎng)一段時間,唯有朝年是個意外。

    吧啦吧啦,說起話來沒完沒了。

    后來才知道,原來他的機緣在飛云端上。

    “抱歉?!彼社褡齑紧鈩?,好脾氣地道:“有件急事實在是不得不走一趟,這才耽擱了?!?/br>
    “怎樣重要的事?”朝年一連丟出幾個問題:“現(xiàn)下解決了沒?要不你說說看,若是能幫,我請我們指揮使幫你看看?”

    我們指揮使,這五個字,便能看出薛妤對她身邊那位是怎樣的信任和倚重。

    這才過去多少年。

    區(qū)區(qū)十年。

    溯侑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松珩深深地吁出一口氣,笑容幾乎維持不住。

    好在,就在朝年話音落下后不久,他們就到了地方。

    霜花巷是南二街后面一截,不論嚴(yán)冬或是酷暑,這兒一年到頭都停著馬車。富家公子們往往一撩車簾,整整衣裳袖擺,玉扇一折,嘴角便不由自主噙上了笑,熟門熟路地走進各家花樓,推開某扇爛熟于心的門。

    沉羽閣的人很快便到了,是十來個喬裝成浪蕩公子的男人,他們朝薛妤和溯侑拱手,為首的那個捏了捏自己翹起的兩邊假胡子,對薛妤道:“女郎,正巧我們少東家前陣子在這里養(yǎng)了個姑娘彈琴奏曲,昨夜得了您的吩咐,那姑娘已被暗中接到府上住著了,待會我們進去,只說得了少東家的吩咐尋人?!?/br>
    “您只管做自己的事,后頭的事全不必cao心,交給我們來解決?!?/br>
    薛妤頷首,視線掃過一圈,落在溯侑那張極其惹眼的臉上,朝他勾了勾長指,道:“跟我過來?!?/br>
    他們一閃身便消失在錯落難辨的巷角,松珩眼一沉,才要跟上去,卻見溯侑陡然抽身回望,視線沉沉如霜刀,隨手一個無聲無息的困人劍陣便兜頭朝他罩來。

    等他脫困,再抬眼,四處茫茫,哪里還有人影。

    巷子狹窄一角,薛妤停下腳步,她手往臉上一抹,只見原本及腰的黑發(fā)被一雙無形的手?jǐn)n起來,高高地束起馬尾,拉成瀟灑而窕然的一道弧度,臉仍是那張臉,不過眼尾被拉長了,眉描得濃而重,向上挑著,現(xiàn)出一兩分男子的俊朗和鋒利來。

    衣裳也緊跟著換成了男子樣式,腰間綴著巴掌大的美玉和針腳細(xì)密的香包。

    公子如玉,眼尾卻又偏生媚意。

    “如何?”薛妤聲線刻意壓著,現(xiàn)出一兩分小公子般的稚嫩和跋扈來。

    兩人離得近,溯侑只看一眼,便若無其事地垂下了眼,低聲吐字:“足以瞞天過海?!?/br>
    薛妤方滿意地點點頭,輕聲道:“等會若真有異樣,暫時別管他們兩個,配合我見機行事。”

    “好?!?/br>
    兩人很快回到沉羽閣的隊伍中混跡其中,為首的那個一擺手,一行數(shù)十人徑直闖入霜花樓。

    因是白日,霜花樓人并不多,可也有不少喜靜好享受的勛貴子弟在吃喝茶煮酒,瞇著眼欣賞美人曼妙的身姿曲線,見了這樣大的陣仗,好幾個頓時不輕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酒盞。

    “哎呀,這不是沉家少當(dāng)家身邊的阮公子么?!背鰜泶驁A場的是涂紅抹綠的老鴇,她翹著兩根手指,笑得熱情又夸張,道:“今日諸位公子光臨霜花樓,想必也是為了新來的璇璣姑娘,這就不巧了,璇璣的驚鴻舞十日后便要登臺,如今正閉門苦練,不若諸位瞧瞧樓里其他姑娘?”

    “mama,我們也不是頭一次打交道了?!蹦莻€被稱為阮公子的男人笑了笑,道:“我們今日不是為了璇璣而來?!?/br>
    “我們少東家為哄桑雀姑娘開心,一擲萬金壓在霜花樓,不過是出門辦個事的時間,兩月不到,這樓里便有人逼她接客,及至昨夜突然下落不明,mama若不給個交代,今日我們幾個便只好強硬搜樓,將人找出來了?!?/br>
    老鴇大驚失色,急忙道:“這說的是什么話,桑雀姑娘跟少東家之事,樓里樓外人盡皆知,哪有人敢逼迫——”

    她話說到一半,薛妤神色突的動了動,她順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妖氣朝另一側(cè)看去,而后奪步而出。

    為首那個阮公子見此情形,當(dāng)機立斷擺了擺手,神色極為不耐地打斷了老鴇的話,道:“搜!”

    一時間,人影浮動。

    薛妤和溯侑幾乎是同一時間朝著同一個方向掠去,朝年早隨時觀察著薛妤的臉色,第一時間看出不對勁,這個時候發(fā)揮出了眼尖的優(yōu)點,牛皮糖似的粘在薛妤身后,松珩亦步亦趨地跟著,幾人前前后后躍上三樓。

    薛妤飛快鎖定先前浮出妖氣的幾個房間,她朝前幾步,敲響了其中一扇的門。

    久無人應(yīng),久到周圍兩個房間都小心翼翼地露出條縫,或探出一個朝外張望的腦袋。

    朝年和松珩去那兩間房中搜過,不多時,回來搖頭,低聲道:“兩間房的主人都在下面陪客,留著侍從在準(zhǔn)備晚上的衣裳,我們看過房里,沒有異樣?!?/br>
    房中妖氣越來越重,又一點點朝外逸散,再加上遠(yuǎn)處人聲漸近,薛妤決定硬闖。

    她微微提了一口氣,猛的一用力,那扇門便倏的在眼前大敞。

    層層紅紗帳,層層珠玉簾。

    薛妤挑開第五層珠簾的那一剎那,眼前只剩一層輕紗,紗后是正褪下衣裳的女子,華麗而莊重的大紅石榴裙順著肩頭剝落,露出一具姣好無暇的胴體,雙峰挺立,茱萸點紅,腰線窈窕,兩條腿細(xì)而筆直。

    她猝不及防,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會面臨這副情形,當(dāng)即下意識的反應(yīng)便是飛快拉上一層紗帳,同時冷聲道:“溯侑?!?/br>
    “閉眼?!?/br>
    話說完,她自己都愣了一瞬,隨后朝外擺手,丟出一個結(jié)界,迅速恢復(fù)冷靜,道:“都到外面等著?!?/br>
    三個大男人狼狽退出來,誠然,都是修仙之人,別的不說,眼力是真一等一的好,薛妤那個結(jié)界雖然及時,可僅僅驚鴻一瞥,那勾人的曲線,也真令人心神曳動,難以忘懷。

    半晌,朝年捂著眼,嗷的嚎了一聲,順著墻角滑下去,他看向溯侑,道:“都是沒成親的少年郎,怎么女郎就只通知你閉眼呢?!?/br>
    “這叫我怎么對得起我未來的夫人?!?/br>
    松珩臉色難堪地轉(zhuǎn)了個身,肩頭忍耐似的僵著。

    溯侑用指腹重重地碾了下自己眉心,在靜得只剩呼吸聲的樓道里,他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聲勝過一聲。

    第50章

    半開的窗牖涌入瑟瑟秋風(fēng),紗帳后,珠簾紛落,點出一下接一下的清脆聲響。

    說實話,薛妤從小開始做任務(wù),走南闖北,生死一線的情形都遇見過數(shù)次,怎樣的情況都能波瀾不驚,冷靜處理,唯獨眼前這副情形,她確實,是頭一次遭遇。

    眼前的姑娘生了張清漣蕖蕖的臉,肌膚白膩,身段纖儂合宜,即使身處紅塵之地,那雙眼也是懵懂般的干凈,純真。

    仔細(xì)看,她身上不論哪一處,都是男人偏好的樣子。

    “你?!毖︽ルy得頓了頓,她側(cè)首,感受著眼前女子體內(nèi)似有似無的妖氣,反而沒什么好說的了。

    很快,她斂去眼中的詫異,彎腰拾起地上掉落的衣裳,遞到無知無覺,仍睜著雙圓圓的小鹿眼盯著她看的女子跟前,道:“將衣裳穿上再說。”

    這時,老鴇咋咋呼呼的聲音透過一整層樓傳了上來:“阮公子,璇璣姑娘還從未露過面,你們這樣,我這霜花樓可沒法開了。”

    璇璣。

    薛妤看向眼前慢吞吞拎著衣裳在她眼前換,半點不知避嫌的女子,摁了摁嗓子輕輕咳了一聲,問:“你叫璇璣?”

    璇璣的眼神又直勾勾落在她臉上,半晌,咬著唇點了點頭,神情幽怨,說不出的我見猶憐。

    薛妤想想自己現(xiàn)在的男子裝束,不由攥了攥拳,硬著頭皮解釋:“你別怕,我同你一樣,是女子?!?/br>
    門外,溯侑見里面久久沒動靜,又聽外面一聲大過一聲的喧鬧,不由皺眉,他走到那個扯著哭天喊地老鴇的阮公子身邊,冷聲道:“里面可能有蹊蹺,還需要一點時間,穩(wěn)住她?!?/br>
    阮公子點頭示意自己明白,轉(zhuǎn)頭便松開了老鴇,他道:“mama,你也別哭,實在不是我們強人所難,你朝外打聽打聽沉羽閣,乃至我家少東家的名聲,那是出了名的好,往日在這霜花樓砸錢何曾有過二話?!?/br>
    “我也不瞞你,少東家今日吩咐我們找人是真惱了,你這再推三阻四的,我們也不查了,現(xiàn)在就走,可好?”

    這話一說出來,老鴇那張涂滿口脂的嘴都?xì)獾萌滩蛔☆澚藘上?,她道:“我是真不知道雀落姑娘的下落。少東家要找人,我自然沒有二話,可我這樓里的姑娘各有各的姿態(tài),在屋里向來不設(shè)防,這十幾個壯漢闖進去,實在是,實在是不像話?!?/br>
    阮公子在樓里掃了一圈,話音不高不低:“這我自然有分寸,mama放心就是,方才進去的幾位,全是喬裝打扮的女子,唯有的男子,除了我,便是那邊站著的三位,全在你的眼皮底下,可半分沒冒犯你樓里姑娘?!?/br>
    “查過了,我們自然就走了?!?/br>
    “這樣,我好交差,mama你也好交差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