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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主同歸于盡后 第81節(jié)

    “你放心,我不欺負(fù)人。解藥配齊之后,隨時可以走。”

    這個要求在薛妤的意料之內(nèi),她沒什么波動地應(yīng)下來,道:“我去。”

    九鳳點(diǎn)頭的動作停在一半,詫異地止住了,她揉了揉耳朵,有些遲疑地問:“誰?”

    “我?!毖︽タ聪蛩?,吐字清晰,沒給人聽錯的機(jī)會。

    九鳳打起精神,正兒八經(jīng)觀察她,半晌,揚(yáng)眉道:“行是行,但你這,不找機(jī)緣了?”

    薛妤靜默半晌,唇瓣微動:“一些不起眼的靈藥藥引,秘境外圍就有,先找這些,主要的那份,等進(jìn)秘境之淵再找。合理安排,用不了多長時間。”

    飛云端刻意提前,再加上前世記憶使然,跟其他人相比,在尋找機(jī)緣這方面,薛妤確實(shí)沒那么重的壓迫感和危機(jī)感。

    她甚至有種無法言說的直覺,他們的機(jī)緣,扶桑樹說不定早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如果真是這樣,跟送機(jī)緣也沒什么區(qū)別。

    見她這么說,九鳳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再說什么。

    她坐直身體,視線從薛妤滿頭傾瀉的烏發(fā)落到她松松掛著透潤玉鐲的手腕上,最后與她清冷的,常年不起波瀾的杏眸對視,突的來了興致一樣,問:“誰惹你了?”

    薛妤皺眉,道:“什么?”

    “嘖?!本砒P搖頭,白皙的手指隔空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的額心和嘴角,搖頭道:“不開心幾個字都寫你臉上了,這么明顯,還說什么?!?/br>
    “說起來,圣地傳人跟我打過不少交道,常常被一點(diǎn)雞毛蒜皮小事氣得跳腳的不是沒有,但惱怒這種情緒出現(xiàn)在你身上,還真是挺稀奇?!本砒P拍了下風(fēng)商羽的手背,道:“我看你總跟個雪人似的,還以為是天生的沒情緒呢?!?/br>
    薛妤不動聲色地起身,既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她像沒有聽到這幾句話一樣,只是在出門前輕聲提醒:“記得放人,在天黑之前?!?/br>
    出門后,她走在長長的走廊中,腦海中回憶起九鳳那幾句似調(diào)侃似打趣的話,微不可見地頓了頓腳步,手指撫了撫眉心。

    不開心。

    她確實(shí)。

    有一點(diǎn)不開心。

    ===

    飛云端內(nèi),鄴都成員散開,各找各的機(jī)緣,可真遇見什么秘寶,大家秉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也會互相通知告訴一聲。

    溯侑接完一張張不斷燃起的靈符,垂著眼靠在一株杏樹上,在風(fēng)口站了片刻。待得越久,他心中的豁口便砸得越大,眼底的陰翳幾乎凝成了一片沉沉的烏云。

    前世。

    他將這個詞翻來覆去地念了好幾遍。

    等天色徹底沉下來,小南山得了可以外出的赦令,一陣接一陣沸騰起來。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里,亮起數(shù)不清的燈,悠悠蕩蕩掛在屋角檐梢,風(fēng)一吹,便浩浩蕩蕩連成了一根晃蕩的線。

    溯侑攏著一身寒氣,回到自己屋里,才推開門,便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借著燈火的光,他瞇著眼去看筆墨紙硯擺放整齊的案桌,最上面那一摞資料,放得井然有序,可他一眼便知道。

    被人動過了。

    誰會拿這種東西。

    不是朝華,就是愁離。

    毫無疑問,無需多想,她在查他。

    溯侑抵著劍尖,身體多半的重量都抵在門檻邊的墻面上,他仰著下巴,露出一條流暢而鋒利的線,神情卻并不明晰。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座囚籠里,他分明是一頭困獸,心中的浪潮一涌千層高,卻仍有所顧忌地囚著自己,束縛著自己。

    可越這樣,他想的就越多,到最后,幾乎不受控制。

    下一步呢。

    他想,下一步,她是不是要罷黜公子之位,將他調(diào)離身側(cè),漸漸聽之任之,不管不問?

    她讓他進(jìn)洄游,一步步將他往上提,為他翻案,給他公子之位,做這些時,她從未說過二話,那收回這些東西時,是不是也如此干脆,眼都不眨,眉都不皺?

    那他怎么辦呢。

    溯侑緩緩垂下眼,長長的睫毛掃落一層陰影,握著劍的手背浮出根根分明的經(jīng)絡(luò),腕骨微突,肌膚白得幾近乎透明。

    他壓根不能想這些。

    后半夜,溯侑終于動了動手指,他緩步走到案桌前,將記錄了自己一舉一動的資料一張張理好,鋪平,恢復(fù)原樣,而后拎著劍幽靈一樣躍下了窗欞。

    跟著人族修士一起出小南山的,還有各圣地的人,眼下事情解決,他們多逗留一日,就是多浪費(fèi)一天時間。

    赤水就是出城洪流中的一部分。

    路承沢和音靈處不好,后者不放心他,點(diǎn)燈熬油改好了那錯判的四百多樁案子,又咬牙切齒地寫了一份總結(jié)報(bào)告,現(xiàn)在一見路承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劈頭蓋臉全是挖苦。

    于是自然而然的,兩人選擇分開走。

    誰知才出小南山?jīng)]多遠(yuǎn),行至一處截?cái)嗟纳矫},路承沢便一腳踏入了泥沼般的劍氣結(jié)界。

    他反應(yīng)極快,幾乎是察覺到的同時便如云煙般連著躍出四五步,而后手腕一動,玉扇一合一開間,漫天的風(fēng)全成了攻擊人的招式,席卷而上,一層層籠罩著四周懸浮的嗡鳴靈劍。

    “我曾聽松珩說過你的狂妄,但確實(shí)沒想到,能有親身體會的一天?!甭烦袥g輕飄飄落地,盯著在自己身前凝出實(shí)形的溯侑,凜聲問:“半夜暗襲圣地傳人,被薛妤知道了,你知道是怎樣的后果嗎?”

    回應(yīng)他的是沙沙的腳步聲。

    一步,兩步。

    等他完全脫離霜色的劍意,路承沢看清他的模樣,不由得愣了愣。

    說實(shí)話,他見溯侑的次數(shù)不算多,但也不少,往日,后者跟在薛妤身側(cè),如春風(fēng)明月,蒼松翠竹,笑起來甜,皺眉時都是一番少年的蓬勃意氣。

    而現(xiàn)在,他穿著一身寬大的黑長綢緞,襯得肌膚一片病氣的白,手腕和腳踝都露在外面,勁瘦伶仃,透著某種一折就斷的脆弱假象,眼低低地垂著,手里抓著一柄氣勢不凡的劍。

    這種狀態(tài),很妖。

    溯侑慢慢地抿了下唇,抬眼看他,輕聲道:“她不會知道?!?/br>
    路承沢從胸膛里擠出一聲笑,為他的大言不慚瞇了下眼,他道:“我知道薛妤□□人的水平高超,一個已得到了印證,至于你,我現(xiàn)在也來領(lǐng)教領(lǐng)教?!?/br>
    “五十招而不弱下風(fēng),我回答你兩個問題?!?/br>
    回答他的,是結(jié)界內(nèi)驟然暴漲的劍意。

    一時間,結(jié)界內(nèi)飛沙走石,山河塌陷,日沉月落間,颶風(fēng)越刮越大,路承沢的眼神也越來越沉。

    從一開始的留有余力,到現(xiàn)在的全力以赴,他們只過了十招。

    路承沢郁悶至極,他跟厚積薄發(fā),靠先祖遺留之靈力突飛猛進(jìn)的松珩不一樣,他是圣地傳人,在實(shí)力這塊,是真的沒話說。

    他能接受被同為圣地傳人的薛妤壓一頭,但溯侑,他再如何出風(fēng)頭,那也只是薛妤身邊的公子,說白了與從侍無異,若是連他都打不過,真的,赤水未來主君之位,他拱手讓給音靈算了。

    赤水丟不起這人。

    路承沢發(fā)力,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越打到后面,力不從心的感覺就越強(qiáng)。

    他甚至覺得,跟自己交手的,是一頭沒有缺點(diǎn)的洪荒巨獸,那么瘦弱的身軀,既不怕妙到毫厘的技巧對決,也不怕招招到rou的rou、身互搏。

    第四十招,路承沢被切斷了一縷鬢發(fā),他瞳孔微縮,不由退了一步,之后便被步步緊逼的攻勢絞得只能退兩步,三步,甚至十步。

    第五十招,路承沢捂著胸膛,重重地喘了一口氣,悶悶地逼出一口淤血。

    溯侑收劍,腰間是rou眼可見的一道嫣紅傷口,他置若罔聞,一雙眼直白而淡漠地落到頗為狼狽的路承沢身上,一點(diǎn)不留情面地道:“你輸了?!?/br>
    路承沢忍不住握了握手掌。

    “我說話不反悔?!彼逼鹕恚此葙У难凵窠K于帶上重視之意,他道:“兩個問題,你問?!?/br>
    “女郎和松珩,是什么時候的事?!彼葙?cè)首,指腹柔柔地摁去眼尾暈開的一點(diǎn)血色,動作令人心驚rou跳,“女郎”兩個字出口時,卻又是蜜糖一樣纏綿的甜蜜。

    路承沢彎腰咳了兩聲,方道:“你可聽聞過‘前世’二字?”

    溯侑抿了下唇,眼神沉郁到極點(diǎn)。

    良久,他開口問第二個問題,聲線輕得令人毛骨悚然:“松珩做了什么?或者說,女郎因什么而跟他分開?!?/br>
    路承沢詭異地沉默了半晌。

    須臾,他伸出手掌,揉了揉眉心,這一刻,饒是他有心為松珩開脫,也沒法昧著良心說話。

    “他有了別人,而后,封了鄴都百眾山?!?/br>
    第68章

    夜幕沉沉,風(fēng)消雨寂,連綿山脈中劍意結(jié)界無聲瓦解,如殘雪遇新陽般大片大片消融,塌陷。

    沼澤似的黏稠感一掃而空,眼前視線鋪展開,路承沢甩了甩衣袖,捏著玉扇的扇骨一根根合攏,啪的一聲敲打在掌心中,他看著收劍而立,站在樹下的溯侑,沉聲道:“三地盛會,我期待與你再打一場?!?/br>
    在這一點(diǎn)上,圣地傳人有圣地傳人的自尊和風(fēng)骨,輸?shù)闷?,卻不服輸,奮起直追,勤勉自身是必然。

    回應(yīng)他的,是一片山雀撲棱翅膀掠過頭頂?shù)穆曧憽?/br>
    路承沢聞言不再說其他,他如落葉一般,轉(zhuǎn)身輕飄飄沉入溶溶的夜色中。

    良久,溯侑緩緩轉(zhuǎn)了下眼,筋骨勻稱的手掌松松握著劍柄,有極短暫的一刻,幾乎覺得自己沉入了暗潮涌動的海底。冰冷的海水如云霧般沒過他的四肢和頭頂,被捆縛的窒息感化作一個接一個的浪頭前赴后繼打過來。

    其實(shí)對“前世”之說,溯侑心中早有預(yù)料。

    薛妤為他解開玉青丹的那一日,曾頗為冷漠地說起松珩,說“和你一樣,我培養(yǎng)了他很久”,那句話之后,他聽了許多人的說辭,一遍又一遍將鄴都官員名列從頭看到尾。從前的,現(xiàn)在的,一個姓名都不曾漏過。

    可事實(shí)證明,在鄴都,松珩這個人是透明的。

    沒有任何他存在的跡象,薛妤身邊亦是如此。

    如此一來,再加上路承沢告知松珩人皇一脈身份時,那句別有深意的前世今生,有些東西,足以浮出水面。

    他始料未及,難以接受的,是路承沢后面說的那句話。

    有了別人。封了鄴都百眾山。

    薛妤身上有太重的擔(dān)子,她從來不能瀟灑肆意,隨心所欲地做很多事,她的目光更不會只停留在一人,或一事身上。

    情、愛注定只能在她心里占據(jù)一個小小的角落。

    可鄴都不一樣,那是她多年的堅(jiān)守,亦是她從小到大嚴(yán)格要求自己,處處以身作則的信念,是她心中最柔軟,也最重要的一塊。

    溯侑一閉眼,甚至能想象,得知百眾山被封的消息時,她是怎樣的心情。

    她能接受培養(yǎng)千年的人背叛倒戈,也能接受枕邊之人另尋新歡,因此而產(chǎn)生的后果,苦頭,她通通可以不動聲色悶聲往下咽,可唯獨(dú)接受不了因她輕信他人而導(dǎo)致鄴都遭受無妄之災(zāi)。

    她會將所有的一切攬到自己身上。

    那種自責(zé),悔恨,晝夜難寐,能將一個人的理智拉扯到崩潰的沉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