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同歸于盡后 第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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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吸收血氣那天,溯侑的記憶她完完整整看過。他在鄴都的所作所為,每一件她都看在眼里。 沒什么好懷疑的。 她只是賭不起,也沒法拿鄴都當賭注去全然相信一個人。 “你要真沒法釋懷,又舍不得怎么對他,干脆就放他走,想去哪去哪,他自己也樂意,兩全之法,怎么樣?”九鳳嘖的一聲,如是說道。 薛妤像是被戳中了某種隱秘的心事般低了低下頜,須臾,伸手摁了下眼尾。 這么多天,她自己跟自己較勁,其實就是看不懂自己。 ——放他走。 從此山高路遠,可能再也不會見面。 她好似也,不怎么情愿。 恰在此時,薛妤腰間的靈符一下接一下燃燒起來,她捏起來一看,緊接著伸出食指點上去。 靈符另一邊傳來善殊溫柔似水的聲音:“阿妤?!?/br> “是我?!毖︽澭?,以指為刃,切斷了一株靈藥的根莖,才要起身放入藥簍,便聽靈符那邊傳來滔天的喧嘩聲浪,她皺了下眉,還未問及來意,便聽善殊先開了口:“那卷蒼生陣圖,是你想要?” 蒼生陣圖。 薛妤神色微凝,她道:“我有這卷殘圖的上陣,下陣還不曾有機會得到,怎么了?” “難怪?!鄙剖馑坪鯚o奈地笑了一下,輕聲道:“我們在凝水城,十幾天前,城中被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了個天品靈陣師的坐化之地,里面有幾卷陣圖和一些靈陣師生前領悟。” “其中就有這個蒼生陣圖下陣。恰好你們小公子也到了這里,在看清陣圖上標字之后,便孑然一人入了陣?!?/br> 薛妤握著靈藥的掌心微微收攏,她皺眉,以為自己聽錯了,問:“什么?” “真是亂來?!鄙剖獾偷偷貒@了一聲,道:“我知道你們的規(guī)矩,靈陣師考驗后人的陣,唯有靈陣師可進,劍修誤入,會被認為是挑釁,從而引發(fā)鎮(zhèn)壓,絞殺的反噬?!?/br> “我要跟你說的是,溯侑進去十余天,方才引發(fā)出靈力浪潮,好似快成功了?!?/br> “不過,情況不好,他傷得有點重?!?/br> 薛妤幾根交纏的手指無意識蜷縮了下,她閉著眼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后道:“善殊,你幫我看著他,我這就過去?!?/br> “好?!?/br> 第69章 跟小南山死氣沉沉,枯敗一片的氛圍相比,凝水城處處盈滿生機,一場連綿細雨過后,城內城外全活泛起來,街頭巷尾熱鬧地擠滿了人。他們中的大多都是扶桑樹制造秘境時憑空捏造出來的影像,從上古至今,兢兢業(yè)業(yè)地在秘境中迎來送往。 十幾天前,隨著天品靈陣師坐化之地的消息傳開,和地底驟然噴涌出的蓬勃春意一起,這座城迎來了不少慕名而來,志在必得的“外來者”。 天香巷,當?shù)爻隽嗣膶g作樂的風月之地。 二樓僻靜的雅間內,兩名腰肢纖細,盈盈款款的舞姬媚眼如絲湊上前,好端端的一杯酒,不知怎么,愣是被輕挑慢捻地倒出了風情萬種的勾引之意。 軟塌一側,盤膝坐著三位男子,為首的兩個衣冠楚楚,器宇軒昂,往那隨意一坐,舉手投足間都是成熟男子獨有的魅力。 其中一個挑著眼,笑盈盈地接受了這份送上門的美意,他一只手肘抵著桌面,一只手則漫不經心地環(huán)上了舞姬不堪一握的腰肢,極具暗示意味地摩挲兩下,旋即放開,舉著酒杯與身側之人碰一下。 “難得見許家大少爺有空,主動約我?!闭f話的那個搖了搖頭,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道:“稀奇,讓我看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br> “怎么,來放松放松?” “陳錄安?!痹S子華皺了下眉,沒理會他的一驚一乍,不輕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盞,道:“我問你點事?!?/br> 陳錄安給了他一個早有預料的神情,他輕佻地拍了拍舞姬的臀,道:“去,跟你jiejie合舞一曲?!?/br> “不愧是扶桑樹親自捏造出來的秘境,外面那些荒草叢生,渺無人煙的,怎么跟這樣的比?!标愪洶蚕硎芩频貒@了一口氣,見舞姬婷婷裊裊站到了戲臺上,才側過身看向許子華,道:“城郊那塊坐化之地現(xiàn)在可是人滿為患,什么事這么重要,能讓你這個時候親自來一趟?!?/br> “三張靈陣圖,我們已得了一張?!痹S子華眸光深邃,簡單解釋了幾句:“虎視眈眈的人太多,這種時候,得利者暫避風頭為好?!?/br> “陳家秘法獨特,能知常人不知之事?!彼碜映皟A了傾,開門見山道:“我來,是想知道,鄴都那位公子的事。” “別說得那么神乎,不過是借助花鳥魚蟲知道點世間瑣事?!标愪洶矒u了搖頭,道:“你若問別的事,別的門庭,我還能幫你想點辦法,圣地是真不行,你當鄴都的日月之輪是放著當擺設的?” “不必了解得多細?!痹S子華皺眉道:“許家乃靈陣師世家,這次天品靈陣師遺留之陣圖,說實話,最令人動心的是蒼生陣圖,十天前,我親自入陣,但沒通過審核之陣,因此只得退而求其次,拿走另一卷。” “現(xiàn)在鄴都那位公子要成功了,是吧?”陳錄安遞給他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問:“那你現(xiàn)在是什么打算?” 陳錄安這樣問不是沒有道理。畢竟秘境之中,步步都是險境,很多時候,好的東西,能拿到手中,卻帶不回去。 靈物中途易主,再正常不過的事。 許子華坦然道:“實不相瞞,有兩個想法?!彼昧饲米肋叄斑@位鄴都公子升得太快,我分不清他到底是憑實力,還是憑皮相惑主上的位?!?/br> “他是劍修,卻能通過審核之陣,不管是歪打正著,還是早有準備,但至少在靈陣這塊,不是真的一竅不通。他極有可能得過鄴都那位公主的指點,是后者信賴的左膀右臂,如果是這樣,許家未必不能助他一臂之力,送一程機緣?!?/br> “如果是別的,他孑然一身,從靈陣中出來已是重傷,要悄無聲息使點手段,不難?!?/br> 聽到這,陳錄安不由朝后看了眼,視線在那位坐得端正,氣質清貴的小公子身上掃了兩眼,笑著道:“我險些忘了,外面隱隱有消息在傳,說鄴都可能與許家結親,鄴主看上了我們許二公子?!?/br> “你這就開始為允清鋪路了?” “有備無患?!碧崞疣捴鳎S子華道:“圣地之主,哪有什么看上不看上,是鄴都內城的人透露了一點消息,許家想爭取這個機會?!?/br> “允清被家族培養(yǎng)得極好,不論天賦,才情,氣度,不輸任何人,他有實力坐上那個位置?!?/br> “等過段時日,許家會以學習的名義將允清送入鄴都,鄴主既然起了為女兒擇夫婿的心,他不會拒絕的?!?/br> 陳錄安不由笑了笑,自幼被當成皇夫培養(yǎng)長成的世家公子,最不缺的便是手段。 這位許允清,說不定比他哥哥還厲害呢。 “關于這位,我這邊的消息也不多?!标愪洶踩鐚嵉溃骸八葙?,妖鬼出身,十一年前被鄴都殿下從審判臺上救下,之后一路跟在她身邊,幾乎形影不離,半年前被封為殿前司指揮使,僅過了一個月,便壓過另外兩位指揮使,坐上了公子之位?!?/br> “年紀輕輕,他在圣地中,卻已封無可封?!?/br> 他平鋪直敘,陳述事實,可落在許家兄弟兩人眼中,這字里行間,一字一句都是再明顯不過的偏袒。 許子華眼神閃爍片刻,很快有了計較,他看向陳錄安,道:“我知道了。錄安,多謝。” 陳錄安昂了昂下巴,含著笑看向許允清,道:“說起來,這位鄴都公主不花,允清,哥哥今日就教你一句話?!?/br> “這世間男女,凡居高位者,甭管表現(xiàn)出怎樣的清冷自持,無欲無求,總有破戒的時候。你看,眼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別人都近不了那位殿下的身,可那位公子能,那他身上定有特別之處,你照著這點接近她,投其所好,目的便成了一半?!?/br> 許允清微微笑了一下,輕聲道:“錄安兄說得有道理,允清受教?!?/br> ==== 凝水城城外,大山與大山的間隙之中,谷底幽靜,草木葳蕤,山泉順著石縫流出一條接一條交錯縱橫的岔路,潺潺流動,原本該是一片靜謐安詳?shù)漠嬅妫@十幾日,卻被趕來圍觀,爭奪靈陣圖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隨著昨日那陣急促爆發(fā)的靈光,最受人關注的那座蒼生陣圖的審核之陣便成了眾人眼中的焦點,漫山遍野傳開的竊竊私語都與此有關。 “——問過了,是鄴都的人,身份還很不低,能得到這圖,不奇怪?!?/br> 這山里大多數(shù)人都不走靈陣師的道路,其中不乏看熱鬧,或是抱著撿個漏的想法擠來此地的,真本事未必有多高強,嘴上功夫卻不遜:“即便是圣地,也太托大了,天品靈陣師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說能得手就能得手,你看那邊的靈陣師世家,哪個是一個人前來的?” “看著吧。”有人指了指最中間那座霧氣彌漫,霞光千層的遴選之陣,幸災樂禍地嘿了一聲,看好戲似地道:“在機緣和天寶面前,可沒什么圣地不圣地的?!?/br> 與此同時,被他們議論了一輪接一輪的人正站在大陣中心,不,他此刻的姿勢,甚至不能被稱為站,一向挺肅如竹的脊背微微朝前傾,執(zhí)著劍尖的手背經絡橫疊,清晰得一目了然,好似在憑一己之力,撐著全身的重量。 他被大陣中無形的一層屏障壓著,又執(zhí)拗而固執(zhí)得不肯再低一寸。 自從成長起來,溯侑極少,極少被逼到這樣的程度。 天品靈陣師,翻手便是云雨,出手便是不可預測之威,確實不是現(xiàn)在的他能抵擋的,按理說,他撐不了這么久。在提著劍進大陣時,就該和許子華一樣被卷出去。 “你這是何必。”一邊,跟他打了十幾天交道的天品靈陣師殘魂撫著長長的胡須,近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苦口婆心道:“這世間之事,不可強求,強求即為不美,你是劍道不可多得的苗子,秘境之淵中,大把大把的老家伙搶著要你,在我這付出的時間與精力,全是浪費?!?/br> 溯侑漆黑的瞳仁只在聽到那句“強求即為不美”時微微波動了下,但也只是一下,很快又如死水般沉定下去,他抬著眉,朝前看,吐出無動于衷的四個字:“還剩五步?!?/br> 五步之外,筑起一座高臺,臺上是閃閃的靈光,那便是蒼生陣圖下陣。 殘魂被這油鹽不進的性格氣得仰道,他揪了揪自己的頭發(fā),近乎咬牙切齒,又開始重復幾日前說的話:“我這圖不值錢,但卻凝聚了畢生心血,若傳給你——” 他死不瞑目。 溯侑置若罔聞,半晌,他抬起腳步,緩而堅定地朝前邁了一步。他身上分明空無一物,提腳時卻仿佛有漫天叮當?shù)穆曧憦乃拿姘朔絺鱽?,仿佛無形之中,他身上系上了無數(shù)根鎖鏈,一動,便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一步之后,他身上深重的血色像是增添了層新顏料一樣,緩緩慢慢地沁染了舊的褐色紋理,亮出一點鮮艷的色澤。 氣息又萎靡不少。 殘魂忍無可忍,遁入大陣之內的隱匿空間,仰著頭對一片虛無空氣道:“扶桑,你到底什么意思?!?/br> “你別不吭聲,我知道是你在搗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口氣連著道:“我不知道現(xiàn)在外面什么樣,你長成什么樣,但你別忘了,遠古時是誰義無反顧陪著你們反抗‘魅’的,雖說我們這把老骨頭都是自愿獻身,肅清山河,可你將我們挪騰進這秘境時,說這可是安息之地,是獎賞!” 獎賞二字,他咬得格外重,像是刻意提醒什么。 “別的也就算了,蒼生圖我不能給一名劍修。”他堅定地加了一句:“絕對不行。” 話音落下,許久都沒有響動。 說起來,殘魂自己都想不到事情是如何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一步的。按理說,蒼生陣圖雖供放在高臺之上,可進來的人能不能得到,最主要還是得看他這位原主人的態(tài)度。 在發(fā)現(xiàn)一名劍修闖進來時,殘魂只是不悅地皺了皺眉,揮揮袖子卷起一陣風準備將人丟出去,可這個空間,說到底考驗的是人的心性,毅力,后者心性堅定,他每次發(fā)怒,只能將人丟到大陣邊緣。 很快,那少年便又卷土重來,且一步比一步凝實。 前幾天,他規(guī)勸了數(shù)次,是有惜才之心,到了第五天,他忍不住動了殺心。 滔天的靈光在他掌心中聚成一個絞殺陣,鋪天蓋地對著溯侑而去。 既然不聽話,那便只有以死止步。 無形中,有一股看不見摸不著,卻宏大得不可抵抗的力量輕輕卸下了他一部分力道,陣中的少年會受傷,受重傷,卻不會面臨瀕死的絕境。那股力量相當玄妙,像外在溫柔的干預,又像出自他自身的一種本能的守護。 于是殘魂只能吹胡子瞪眼地看著,在這短短十幾天的時間里,那名膽大狂妄的劍修修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跟插進地里的脆嫩秧苗似的,又抖擻身子漲了一截。 少年陷入一種詭異的狀態(tài),他像是受了某種深重的刺激,只懸懸維持著丁點微末理智,踩鋼絲似的,每一步都劍走偏鋒,每一步都叫人膽戰(zhàn)心驚。 離了譜了。 殘魂想,支撐這人一路走到最后五步的,總不可能真是他的蒼生圖。 不知過了多久,殘魂感受到迎面而來一陣柔和的風,一面小小的卷軸在風中啪嗒一掉在他眼前,上面寫著游龍走鳳般的兩句話。 游魂狐疑地湊上前一看。 ——非我所為。 ——冥冥中一切皆為天意。 文縐縐的,根本看不懂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