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同歸于盡后 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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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過。”隋瑾瑜凜聲道:“當年那一輪,活下來的只有三個,其中兩個是人族,一個是妖鬼——”說到這,他倏地反應(yīng)過來什么,嗓音發(fā)啞:“你的意思是,他被鄴都傳人救走了?” “不一定,我也不知道。”九鳳偏偏不給他個痛快,一句接一句釣著,“但是這位鄴都小公子,有鎏金色翅翼,也是兩百歲出頭的年齡,最巧合的是,他身為妖族,天賦絕佳,還對我的血脈壓制沒反應(yīng)?!?/br> “如果我沒記錯,整個妖族年輕一輩,只有你與我還算旗鼓相當,面對血脈壓制能不避不讓的吧?” “你說,這是不是有點巧合?” 確實巧,隋瑾瑜越想越巧。 九鳳這番話,看似什么都說了,可真正是與否,只有他能來驗證。 就在隋瑾瑜凝神細想時,雅間的門被人推開,他抬眼望去,只見男子身姿如松如竹,清俊挺拔,身上穿的是鄴都正一品公子的朝服,絳紫色深顯老,落在他身上,卻自成一種成熟的韻味。 “去外面守著?!彼葙Э聪蛏韨?cè)的從侍,聲音溫和:“任何人不許進來打擾?!?/br> “是?!?/br> 直到溯侑在隋瑾瑜對面坐下,兩人的視線才真正對上。 “隋公子?!彼葙Сh首,態(tài)度既不熱絡(luò),也不顯得冷淡,起身替他斟了一盞茶,像極了待客有道的主人家:“鄴都政務(wù)繁忙,我有要事在身,讓公子久等了?!?/br> 從他出現(xiàn),隋瑾瑜的目光就沒從他臉上挪開過。 像,又不像。 隋家人都生得一副好骨相,眉骨流暢鋒利,眼睛是鳳眼,認真看人時,總透著一股俾睨的意思。 可眼前的這位不止有骨相,還生了張如畫的皮囊,懶散而閑適地坐著時,眉微微向下,桃花眼瀲滟溫雋,是光風霽月,挑不出瑕疵的仙人之姿。 可以想象,他若是動怒起來,隋家人的那些特征,又會不由自主地全部展露出來。 如果這是他的弟弟,那真的,比他所有想象中的更出色,也更優(yōu)秀。 溯侑垂著眼將熱茶不緊不慢地推到隋瑾瑜手邊,問:“公子今日找我,為公事,還是私事?” “私事?!彼彖そK于艱難挪開視線,受寵若驚地去夠了夠茶盞,道:“隋家的事,公子在鄴都為官,應(yīng)當有所耳聞?!?/br>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道:“二百二十三年前,隋家丟失了個孩子,是個男孩,在我家排行十九?!?/br> “他是我弟弟。”隋瑾瑜緊盯著溯侑,道:“親弟弟?!?/br> 溯侑指骨微頓,挑著眉笑起來時有種貴公子透進骨子里的從容瀟灑之色:“我愚鈍,聽不懂隋公子的話,既然是私事,此處又無旁人,你直言就是。” 隋瑾瑜慢慢站起身,抖落披風,露出勁瘦的雙肩,一圈接一圈的無形漣漪從高大的身軀往外擴散,像湖心中噼里啪啦落下的一顆顆豆大雨點,頃刻間便籠罩了整間屋子。 那是一種血溶于水的親人間注定躲不開的羈絆。 他們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站著的那個緊張忐忑,坐著的那個神色莫測。 在氣浪最盛時,溯侑搭在桌邊的手指猛的屈了下,他終于抬眼,皺眉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身體里那根無形的線終于徹底抑制不住的蹦了出來,那道泛著鎏金色澤的金光甫一出現(xiàn),便忍不住回應(yīng)起滿屋的召喚。 兩種顏色最終在隋瑾瑜震顫的目光下全然混在一起。 這一刻,似乎所有的話語都是多余。 沒有什么比這更能證明兩者之間的關(guān)系。 “……十九?!彼彖ど钌钗艘豢跉猓苏律?,又理了理袖子,露出一種難得的緊張之色:“我們——?!?/br> 他們是親兄弟。 恰在此時,門被人敲了三聲,隨即被由外而內(nèi)推開。 溯侑長睫微動,循聲看過去。 進門前,他曾吩咐不許任何人進來,可在他這兒,有一種情況無需考慮時機,是殿前司眾人心知肚明的例外。 果然,進來的人是朝年。 他進來掃了掃這氛圍,覺得不對,腳步在原地遲疑了半晌,而后撓著頭走到溯侑身側(cè),低聲道:“翊衛(wèi)司找不到公子人,我問了問左右伺候的從侍,找了半天才找到公子人?!?/br> 說罷,他收斂嬉皮笑臉的神色,覆在溯侑耳邊,道:“公子,女郎急召——” 他們說話時,本著尊重弟弟的原則,隋瑾瑜格外有自知之明地凝神看向窗外,可有強大的修為打底,耳邊仍然飄過了這幾個字。 隨后,隋瑾瑜便看到溯侑站起身來,不論是先前表露出來的溫和,還是之后的疑惑,慍怒,都像畫卷一般褪去了底色,露出鄴都公子該有的鋒利之意。 溯侑朝滿懷期待,心潮澎湃的隋瑾瑜頷首,說了兄弟相認以來的第一句話。 “失陪?!?/br> 說罷,跟著朝年推門而出。 第86章 來鄴都時,隋瑾瑜經(jīng)過身邊從侍一再暗示提醒,再想想過去的這兩百年,心里知道即便真找到了十九,這一趟也不會這么順利,可眼前這副情形,這一聲“失陪”,仍舊來得出乎意料,令人猝不及防。 隋瑾瑜身邊的從侍是個淌過市井,見過各種人情世故的,說好聽點,就是十分會來事。 這時候,他一見隋瑾瑜緊了緊茶盞的動作,便弓著身急忙道:“公子,您別動氣?!?/br> “我不氣。”隋瑾瑜打斷他,在一側(cè)凳椅上坐下。 視線緊盯著窗外鄴都日月之輪的方向,半晌,他兩邊肩頭像是放下了什么如釋重負的心事,一點點陷下去,整個人松懈下來,全部重量都落進寬椅上墊著的柔軟綢褥內(nèi)。 不生氣歸不生氣,但說半點不失落,那是假的。 “都長這么大了?!毖砰g內(nèi)還流淌著天攰一族獨有的氣息,隋瑾瑜伸出指尖敲了敲茶盞邊緣,悶悶的一聲響后,他舌尖抵了抵齒根,道:“站起來比我還高一些。” 隋家人的喜怒哀樂都極為特點,真要一本正經(jīng)說話時,臉上是什么都看不出,可這東看一下,西敲一下,左顧右盼的動作,根本停不下來。 從侍跟在隋瑾瑜身邊時間不短,這時候定睛一看,再結(jié)合他上揚得十分不自然的嘴角,心中立刻就有了數(shù),他道:“公子,您想想看,小公子在外這么多年,一直以為自己被父母拋棄,沒有親人,后面經(jīng)歷過諸多坎坷波折,還被人陷害上了審判臺,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萬幸。這突然知道自己有個兄長,一時間熱絡(luò)不起來是情理之中的事?!?/br> “這話你從妖都說到現(xiàn)在了?!彼彖ぽp飄飄地掃了他一眼,半晌,端過跟前那盞茶抿了幾口,道:“鄴都薛妤在他絕境時施以援手,又有知遇之恩,在他心里分量比我重再正常不過?!?/br> “那公子為什么事發(fā)愁?” 隋瑾瑜手中動作停了停:“想起了來前九鳳說的話?!?/br> 這個弟弟,或許真要不回來了。 可這樣的想法才閃過一瞬,在腦海中并沒有停留多久,就被兄弟相見的喜悅和激動蓋了過去。 隋瑾瑜將那盞茶喝得只剩一層底沫,半晌,從靈戒中取出一疊靈符,一一排開,妖力同時灌進去,十幾張符紙在半空中顫動,陸陸續(xù)續(xù)閃起靈光。 “阿兄?” “人呢。說話?!?/br> “瑾瑜哥,我正在岓雀家做客,怎么了?” “……” 隨著符紙一張接一張亮起,符紙另一邊七嘴八舌的聲音一道接一道傳出來,下一刻,他們便聽到了彼此的聲音。 安靜半晌后,一道吊兒郎當?shù)纳硢÷暰€道:“隋瑾瑜,你是真不怕打?!?/br> “瑾瑜哥你又來這一套!”另一邊的女子也反應(yīng)過來,頗為不滿地控訴道:“每次出點什么事都懶得一個個通知我們,就搞這一出,大家都說話,聽都聽不清?!?/br> “拉我們也就算了,你還敢將六叔吵醒?!庇猩倌晷覟臉返湹卣f完,又隔空喊話:“六叔,是不是沒睡好?” “少說屁話?!北环Q為六叔的男子聽聲音年齡并沒有大他們多少,所以能和隋瑾瑜這些兄弟姐妹的常年混在一起,這時候顯出一種被打擾的不耐煩:“隋瑾瑜,啞了是吧?” 隋瑾瑜看著落成一排,整整齊齊的十八張靈符,手指在后面點了點,想著或許過不了多久,這十八張就能變成十九張,眉梢不由高高揚了揚,道:“人都齊了?” “沒有,隋堯他們閉關(guān)去了,想在三地盛會前鞏固下修為,這次沖一沖那個三地天驕榜?!苯需じ绲氖莻€女孩,性格和聲音都很甜:“六叔,瑾瑜哥,我在岓雀族里買了幾個安神的香囊,等回去放你們屋里?!?/br> 這段時間,因為十九的事,全家都被籠罩在一層陰云里,好幾個知道十九真實身份的都陷入了一種既痛心,又焦慮的狀態(tài)。 做什么都沒精神,根本休息不好。 聽到這,隋瑾瑜轉(zhuǎn)了轉(zhuǎn)茶盞冷下去的把手,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十三有心了。我跟你們說件事。” “好事。” “可別。”先前那個隔空問候六叔的少年立刻應(yīng)聲:“你說的好消息我都不知道聽多少次了,沒一次是真好的,我不信。” 若是換在平時,兄弟輩中的大哥被如此質(zhì)疑,隋瑾瑜可能要危險地瞇起眼嗤笑著威脅幾句,可他才見了溯侑,心里那種滋味翻騰著滾上來,對這種不痛不癢的小冒犯一笑度之:“愛信不信?!?/br> 他平靜地在諸位頭上丟下一蓬炸裂的煙花:“十九找到了?!?/br> “活著,活得好好的?!?/br> 霎時間,那十幾張靈符跟凍住了似的,那個脾氣不好的六叔最先出聲,聲音也不啞了:“哦。我還沒睡醒?!?/br> 說完,他就切斷了靈符。這個動作似乎帶動了那邊的許多人,靈符陸陸續(xù)續(xù)被切斷,剩下那些沒切斷的,也被隋瑾瑜一個個親自動手摁滅了。 做完這一切,隋瑾瑜躺回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沒過多久,一張張靈符又爭先恐后地跳出來,隋瑾瑜悠哉哉地看著,一概不理,等到了最后,才動了動手指,點了光芒最盛的那個。 “六叔?!彼叭?。 “在哪里?!彼逵鲞@回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不是在做夢了,他言簡意賅,道:“我去找你?!?/br> “鄴都門口,沉羽閣分閣,但你不認路——你去找九鳳,跟著沉瀧之一起過來?!?/br> 隋遇得到想要的回答,沒再說什么,啪的一下摁滅了靈符。 其余的靈符隋瑾瑜一概沒理,他用手肘懶懶地撐著頭,半晌,朝從侍勾了勾手指:“東西拿出來,我再看看?!?/br> 從侍于是把那份他在來鄴都的路上看了至少十遍的個人卷宗拿出來,擺在隋瑾瑜跟前。 隋瑾瑜看著看著,看到其中一行,忍不住勾了下唇,從侍配合地把腦袋伸過去,只見他湊在卷宗前,手指抵著其中一行字嘖的一聲,道:“十年出洄游,才在指揮使的位置上待了不到一個月,就被升為了公子?!?/br> 這語氣。 從侍跟在他身邊多年,還從未聽過他如此驕傲得意又自豪的話語。 從侍立刻道:“不愧是小公子,天賦異稟,過人之姿?!?/br> 聽完了想聽的話,隋瑾瑜終于滿意地起身:“走,告訴沉瀧之,三樓從今天起被隋家包下,他們要接待客人一律去別處?!?/br> “你去給鄴都正式下拜帖,告知薛妤,隋家隋瑾瑜請見?!?/br> ==== 從沉羽閣到鄴都內(nèi)殿,溯侑一路上眉頭緊鎖,惹得朝年心里直犯嘀咕,忍不住連著看了好幾眼。 他在殿前司眾人眼中,一直是個工作起來要求極嚴苛,對人對己都狠得下心,可平時出了那扇門,該說便說,該笑就笑,稱得上溫和的人。 特別是那雙眼睛,總是笑著的時候多些,很多時候,會給人一種慵懶而散漫的錯覺。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眼里沉甸甸的一片,下頜緊收著,情緒是一眼就能探知到的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