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是個孤兒，一直住在孤兒院里面。五歲的時候，宋先生收養(yǎng)了我，還有其他的一些孩子，因為他與妻子結(jié)婚多年，兩人一直沒有小孩。說也奇怪，收養(yǎng)了我們之后，隔年，宋太太就懷孕了。他們夫妻倆一直覺得是我們這些孩子們帶來的好運，所以，非但沒有因為少爺?shù)某錾渎湮覀?，反而依舊對我們視如己出。我們也一直將少爺視作自己的親手足。少爺小時候，非常活潑、非常愛笑，也很黏我。

    就在少爺上小學的時候，有一回，他硬跟著我出門，要去圖書館，我們在路上，遇到了埋伏，少爺被青幫的仇家綁走，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人高馬大的大人絕塵而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當然，后來少爺被救回來了，宋先生也沒有怪我—畢竟，一個半大的孩子，面對一群帶槍的兇神惡煞，又能起到什么嚇阻的動作呢？但是，我沒辦法原諒我自己......少爺從那天起，就變了......變得有如驚弓之鳥，變得不喜歡面對人群，變得暴躁易怒......后來，我才輾轉(zhuǎn)得知，他被擄走的那段期間，受到了慘無人道的對待.......他被那些人渣給...侵犯了......

    這些年來，我一直想著：如果那時候自己能夠作些什么，是不是少爺就不用受累了？」

    凌鷹捧著茶杯，閉了閉眼。茶煙裊裊，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坐在瑕的書房內(nèi)，而后者，正在書桌后方，靜靜地聽著。感覺上，似乎回到下著雨的那個晚上，在那昏黃小診所的診察室內(nèi).......這樣的聯(lián)想，令凌鷹感到心安。他續(xù)道：

    「我一直以為少爺會是幫主，我也早就想好，我一定會傾我全力輔佐他......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事情總是走向我無法預(yù)期的地方......我欠少爺?shù)?，已?jīng)太多了，我不能再奪走，他對于幫主之位的期待。因為，那代表著的，是他父親對于他的肯定。我明明知道，卻還是......搞砸了......」說出了真相，也象徵了一切將重新洗牌，無可挽回。至此，他想要守護的，極力維系的平衡，已經(jīng)全面崩塌。

    他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要怎么過......因為，從眼中望出去的世界，已經(jīng)截然不同。

    凌鷹狹長的眼眸中寫滿了挫敗與茫然。他明明坐著，捧著茶，卻有一種自己無處可立足的錯覺......

    他的領(lǐng)帶被扯向一邊，他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只被動地順著勢......瑕不知何時坐在他身邊，扯過他，唇瓣輕輕貼上他的。

    凌鷹愣愣地望著那近在咫尺的桃花臉孔—這些日子以來，與他關(guān)係最親密的男人，也是莫名地，令他無比放松的男人，更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卻自始至終，都不覺得自己了解對方。就像現(xiàn)在，他也搞不清：為什么醫(yī)生要吻他......而且，用這么溫柔的方式，溫柔得讓他......覺得心都要碎了。

    瑕難得的，沒有笑，而是認真無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伸手輕撫他眉間的皺摺。

    「到我身邊來吧，凌鷹。」他說。

    「不當幫主，也不再當少爺?shù)谋Ｄ?，反正你已?jīng)搞砸了，那位少爺，也斷不可能再接受你，你就乾脆留在我身邊吧?！硅μ咸喜唤^地說了一長串話，對于自己有條不紊的分析相當滿意。

    凌鷹瞬也不瞬地望著他，好半晌……出乎瑕的意料之外，他輕輕笑了起來。

    「到你身邊.......是要我當護士小姐嗎？」

    就連凌鷹自己也感到驚訝—今時今日，在青幫風雨飄搖，在他守護的人事物全都翻轉(zhuǎn)之后，自己竟然還能開得出玩笑，嘴角依舊可以勾起……

    瑕盯著他唇邊淡淡的笑弧，探出手，摸摸他的頭。漫聲道：「那也不錯?。∥胰グ谚つ侨搜龘Q掉，你早上當護士，晚上我們還能玩護士cosplay，一舉兩得……」

    凌鷹橫了那張漫不經(jīng)心的桃花臉孔一眼，感覺耳根有些熱辣。他畢竟不及對方的功力，無法把兩人夜晚的親密關(guān)係掛在嘴邊依舊面不改色。

    但是不得不說，醫(yī)生這樣插科打諢一番，他的心情當真平靜了許多……也許，醫(yī)生也是為了提振他的精神，才這樣沒個正經(jīng)。

    瑕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其實他是真的很期待cosplay的呀，這個呆子未免把他想得太正人君子！這樣他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很難出手sao擾他耶！

    「走吧！」瑕站起身，伸了伸懶腰，這么說。凌鷹茫然地望著他，雙手依舊捧著那杯沒有動過的茶。

    「去哪？」他有些遲疑地問。

    瑕別過頭，對他眨眨眼，眼角的硃砂痣顯得妖異。

    「去作……開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