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頷首離去。

    左相府門客眾多，這種場景，見慣不怪。

    季木看著王靜宜離開的背影，良久。

    季木被太子殿下安排接近左相，因此他對左相府中諸人諸事皆有頗深的了解。

    王靜宜，左相府嫡出大小姐，其人有膽識有謀略，心機(jī)城府不輸男兒。

    季木心中感嘆，大夏允許女子入朝為官，若是王大小姐入仕，其成就當(dāng)不輸于她在內(nèi)閣的兄長。

    不過，可惜了，生在王家。

    ------

    前日御花園夜宴上的事，當(dāng)夜淑妃也派人告知了右相秦文正。

    秦念回府后，便臥床不起，水米不進(jìn)。不言不語，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

    秦文正見秦念虛弱的樣子，是打不得，也罵不得，一腔怒火無處發(fā)作。

    宋眉只會哭哭啼啼地說她命苦，幫扶不了自己的孩子，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遭罪。

    秦文正焦頭爛額，秦念這般遭遇，還怎么同永定侯府議親？

    而賀霄，名聲極差，同左相府的嫡出大小姐還定有婚約。

    秦文正在府中枯坐了一日，但這事，也只有等賀府拿出個(gè)說法，沒有他女方死乞白賴地去找上賀府的門的道理。

    而今日賀家父子上門提親，秦文正雖說仍是不高興，但也沒多端著，自己的女兒被毀了清白，若是不同意這門婚事，念念今后也難辦。

    而賀嚴(yán)明從賀霄的只言片語中，得知這秦二小姐秦念，就是此時(shí)的始作俑者，心中壓著怒氣，臉上也要僵著笑把這婚事給定下。

    賀霄面色鐵青，不像是來提親的，倒像是來尋仇的。

    幾人以極快的速度，倉促將賀霄同秦念的婚事定下，但面上皆無喜色。

    -------

    左相府，內(nèi)宅，王夫人院子主屋。

    王夫人已躺回臥榻休息，她背后靠著一方軟枕，斜倚在床頭。

    王靜宜給母親掖好被角，靜坐在窗邊的繡凳上。

    王夫人握著王靜宜的一雙素手，溫聲開口：

    “賀霄不是良人，這樁婚事不要也罷?！?/br>
    王靜宜看向母親，目光柔和安定。

    王夫人嘆了一口氣，突然轉(zhuǎn)頭咳了幾聲。

    王靜宜立馬起身給王夫人順著背。

    王夫人大口喘息了一陣，平復(fù)了喉嚨了癢意，伸手將王靜宜拉回面前的矮凳坐下，拍了拍王靜宜的手背，苦笑著開口：

    “我的身體情況，自己清楚，所剩時(shí)日，都是老天爺賞的?！?/br>
    “母親，不要這么說?！蓖蹯o宜蹙眉擔(dān)憂地看著王夫人，她覺得母親的狀態(tài)不太對。

    王夫人安撫地回視王靜宜。

    “宜兒放心，母親定要活到你出嫁，才能放心?！?/br>
    “于燕對你的屢次挑釁，母親都知道。宜兒，難為你了。她既然敢認(rèn)我這個(gè)母親，就得服我這個(gè)做母親的管教，宜兒你不必理會她，免得臟了你的手。我都是要入土的人了，手上造些孽，不怕?！?/br>
    “這個(gè)家，已不像個(gè)家，你父親的那些動作，讓我很不安，你兄長性格執(zhí)拗，我勸不動他，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br>
    “你父親，近日應(yīng)該無暇打你婚事的主意，宜兒，你盡快找一家世清白的良人，嫁人，出府，同這個(gè)家脫離干系，不然，我擔(dān)心，我擔(dān)心萬一……”

    “母親無能，護(hù)不住你?！蓖醴蛉寺曇粲行╊澏?，神色哀戚。

    王靜宜起身，坐到床榻邊上，環(huán)抱住王夫人，輕拍著王夫人的后背，安撫著。

    王靜宜眸色微涼。

    以婚事，脫離這個(gè)家嗎？

    第57章 套路

    巳初, 秦?zé)熢诳ぶ鞲畷客o(jì)南風(fēng)交代完公事，叫住了本準(zhǔn)備離開的紀(jì)南風(fēng)。

    “紀(jì)先生，梅林那邊，加強(qiáng)防范。”

    “是, 主子。”紀(jì)南風(fēng)領(lǐng)命跨出書房后, 往北邊望去, 越過那片梅林的緩坡，在秋霧中，隱隱可見太子府的殿宇樓閣。

    這位太子殿下，來勢洶洶, 看來對主子是勢在必得。

    秦?zé)熢跁繍炞似? 等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才帶著沈瑩往蓮池北端的梅林而去。

    行至梅林邊緣, 秦?zé)熡錾狭苏龔木徠律霞膊较聛淼乃螆?zhí)。

    “昭仁郡主, 太子殿下命屬下前來為郡主引路?！彼螆?zhí)走至新劈出來的小徑旁, 向秦?zé)熜卸Y道。

    秦?zé)燁h首, 抬步踏上已鑿毛的石階，一步步臺階旁，仍看得出泥土新翻的痕跡。這路，是昨夜太子府命人趕工出來的吧。

    下了梅林另一邊的緩坡，宋執(zhí)將秦?zé)熞搅瞬贿h(yuǎn)處的蒼臺水榭。

    “昭仁郡主, 太子殿下在里面等您?！彼螆?zhí)停在了水榭外，心中松了一口氣。

    總算把這位祖宗等到了，今晨殿下推了端王府世子的邀約，早早就命自己整理出近些時(shí)日的朝中政務(wù), 以待昭仁郡主熟悉了解。

    宋執(zhí)心嘆, 這位郡主啊, 就是仗著殿下寵著縱著。

    ------

    秦?zé)煵饺胨?，看向端坐在一方茶臺后，正在煮水的太子封湛。

    太子封湛一改往日慣常的一身玄黑，今日身著一襲月白繡暗紋錦袍，凌厲的氣勢，倒是收斂了些，似多出了些溫潤，但就算是坐著，氣場依然強(qiáng)大。

    封湛抬眸看向來人，伸掌指向茶臺對面的，

    “坐?！?/br>
    秦?zé)熅彶缴锨埃诹艘话讯U椅上。

    封湛看向?qū)γ娴呐樱?/br>
    “昭仁郡主精通茶道，對沖茶用水怎么看？”

    秦?zé)煉咭暳艘谎鄄枧_旁的幾個(gè)瓦甕，開口道：

    “山水為上，江水中，井水為下?！薄?】

    封湛點(diǎn)頭：

    “此水，為玉泉水。昨夜人靜時(shí)分，孤命人上玉泉山，在山腰淘干一處泉眼，洗刷多次，待今晨黎明時(shí)分，涓涓細(xì)流積滿泉眼，用大甕裝滿?！?/br>
    “再命下盤功夫極穩(wěn)的暗衛(wèi)，將泉水運(yùn)回太子府，水不晃動，水性便不會變熟?！薄?】

    此時(shí)，瓦甕中的水，沸如魚目，微有聲。未幾，甕中緣邊如涌泉連珠；不及其騰波鼓浪，封湛抬手移開瓦甕?！?】

    溫杯，燙盞。

    封湛又道：

    “昭仁郡主對茶葉又有何看法？”

    秦?zé)熡朴崎_口：

    “野者為上，園者次之。”

    “有雨不采，晴有云不采?！薄?】

    封湛的薄唇勾起一絲淺笑，秦?zé)熣媸莻€(gè)妙人，

    “此茶名為，涌溪火青。為晴日，踏著朝露采下?！?/br>
    封湛取茶，投茶入一個(gè)較大的白瓷盞。

    茶葉顆粒細(xì)嫩重實(shí)，色澤墨綠瑩潤。

    揚(yáng)壺沖茶，茶珠在瓷盞間舒展似蘭花。

    封湛將沖好的茶湯分為兩盞，推一盞，至秦?zé)熋媲啊?/br>
    秦?zé)煻似鸩璞K，觀湯色，杏黃明亮；聞茶香，清香馥郁；淺嘗中，味濃甘爽。

    好茶。

    亦是好茶道。

    看得出，太子封湛親自侍茶，是在向秦?zé)熣故菊\意。

    飲畢，封湛開口：

    “孤帶你熟悉太子府的環(huán)境?！?/br>
    二人起身，一前一后出了水榭。

    宋執(zhí)和沈瑩跟在自家主子不遠(yuǎn)處的后方。

    一路上，府中主人皆震驚又疑惑，太子殿下居然會帶著一個(gè)女人在府中閑步……

    ------

    八月十八，仲秋節(jié)休沐結(jié)束。

    皇城朝會散后，太子封湛立即回太子府。

    西山太子府，立政殿。

    太子封湛端坐上首，殿中兩邊各分列一排大椅，最前方落座的分別是昭仁郡主秦?zé)?，同戶部尚書杜賢。

    之后是翰林學(xué)士安文京，和太子府一眾幕僚。

    眾人皆有些疑惑，為何昭仁郡主會被安排在太子府內(nèi)部會議的當(dāng)場。

    上首的太子沉聲開口：

    “這是昭仁郡主，之后會協(xié)助孤處理政務(wù)，孤不在府中時(shí)，大小事務(wù)，你們皆可與昭仁郡主商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