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湛刻意壓低的醇厚嗓音，酥化了秦煙的心。

    秦煙受不住身前美男的蠱惑，那就，再信他一次？

    “紀先生，上龍船?！鼻責煹暦愿馈?/br>
    紀南風一頓，但也對那兩人總纏在一起，習以為然。

    紀南風領(lǐng)命而去。

    封湛松開秦煙的手腕，同秦煙一前一后登船。

    “太子殿下……”

    身后王靜妍不死心地又向前一步，被太子府的親衛(wèi)攔住。

    隨行的太子府幕僚和護衛(wèi)也登上了隨行的船只。

    ------

    碼頭上，王靜妍冷眼看著離去的船隊，心中微涼。

    太子對她向來不假辭色，但方才她站的位置不算遠，可是秦煙看著太子是怎樣耐著性子誘哄著秦煙上龍船的。

    秦煙，真是好命，有著高貴的出身，絕美的容貌，還有太子如此優(yōu)秀的男人寵著哄著。

    王靜妍說不嫉妒肯定是假的，哪個女人不想擁有男人獨寵，而且還是太子那樣位高權(quán)重的男人。

    王靜妍不怨太子，也不怨秦煙。

    她只是有些怨自己的出身和命運，王靜妍不是非太子不可，但父親給她的安排她無法拒絕。

    左相府的一個小廝過來，

    “二小姐，現(xiàn)在怎么辦？”

    王靜妍心中冷嘲，父親交給她任務(wù)，此次太子南下，她必須同太子有所進展。

    “走陸路，我們先一步到揚州做準備。”

    “但是，二小姐，陸路顛簸……”小廝有些猶疑。

    “去辦?！蓖蹯o妍看著還在陸續(xù)出發(fā)的船隊。

    方才聽太子同秦煙的談話，那是秦煙的船？秦煙家資如此豐厚？

    不過等到了揚州，以義父對她的財力支持，那就是她王靜妍的天下了。

    ------

    秦煙的寢殿，被安排在了龍船頂層，臨近太子封湛的正殿。

    南下的這幾日，兩人都比較安分，除公事外，二人倒沒總再膩在一起，各自處理公務(wù)。

    此次南下，太子無心巡游，行船速度較快，沒多少時日便到了江南地界。

    但經(jīng)過之處的河域的決溢和泥沙淤積程度越來越嚴重，每日龍船上議事廳中的氛圍也越來越凝重。

    沿路州府的長官被頻頻召上龍船，上船和下船時都是被嚇地滿頭大汗。

    江南水患的嚴重程度，如若嚴重程度有七八分，各州府衙門卻只往上報三四分，誰都不愿做那出頭鳥，但越是這樣，情況只會越來越嚴重。

    “八百里加急，將情況報回上京。讓各諸侯王立即回屬地待命。命兵部，戶部，立即派人南下。”太子做了安排。

    而船行的速度，也因河道淤積的河沙越來越慢。

    一連幾日都是陰雨，今日雨停，但河面上卻開始隱隱泛起霧氣。

    這日一早，秦煙同封湛同時出寢殿，立在船頭的欄桿前，放眼望去，因河道的某些位置因泥沙受阻，數(shù)以千記的壯丁拉著纖，艱難地拖著龍船向前駛?cè)ァ?/br>
    船頭風聲獵獵，封湛同秦煙的發(fā)絲和衣袍被秋風掀起，飛揚交錯，一黑一白，卻如此和諧。

    秦煙雙手撐著欄桿，語調(diào)淡淡，

    “殿下有沒有聽過民間流傳這樣一句話？”

    “七十二行有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br>
    秦煙說話間，視線一直落在河岸兩側(cè)那些赤著上身背著纖繩的壯丁身上。

    封湛凝眸，側(cè)頭看向秦煙，沉聲開口：

    “你在同情他們？”

    秦煙唇角勾起一抹淺笑，輕輕搖頭。

    “世間萬物皆苦，誰又有資格同情誰呢?！?/br>
    封湛心中突然掠過一個疑惑，秦煙，此生，有沒有一個時刻，不那么清醒？

    紀南風過來，

    “主子，靈山那邊已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出發(fā)。”

    封湛擰眉，

    “你要下船？”

    秦煙神色平靜，

    “嗯?！?/br>
    封湛伸手勾起一縷秦煙因勁風纏至他手邊的青絲，音量不高不低，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正好，與孤同行。”

    第70章 莫勸

    上京城, 禁內(nèi)。

    惠帝一連三日到壽安宮，都被“太后身體欠安”六個字，擋在了宮門之外。

    今日惠帝御駕再到壽安宮，卻沒被阻攔, 而是被壽安宮的總管太監(jiān)夏英引到了正殿東暖閣, 卻在那兒被晾了小半個時辰, 才等來了蕭太后。

    暖閣內(nèi)，氣氛不算太融洽。

    幾句寒暄之后，惠帝直奔主題：

    “太后，永定侯府同益州王室的婚事, 會否有些不妥？”

    雖說蕭太后幫太子從惠帝手里奪權(quán), 但惠帝因著感念太后曾經(jīng)對他的扶持，對蕭太后還是很敬重, 至少, 表面上看, 是如此。

    蕭太后撫貓的動作一頓, 眸眼微抬，涼涼開口：

    “本宮只是將陛下賜給謝長淵的側(cè)室改為了正室。這婚，陛下賜得，本宮就賜不得了？”

    惠帝對太后這番語焉不詳?shù)脑捰行┮苫螅瑓s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 不要是他猜想的那樣。

    “朕之前賜給長淵的那名側(cè)室，是益州王的王妹？”惠帝問向蕭太后。

    蕭太后端起手邊的茶盞，慢條斯理地品飲，隔著虛白的茶水霧氣, 蕭太后眸眼微掀, 看向惠帝, 神色間似有些諷意。

    “陛下賜婚時，就沒查清對方的身份？”

    惠帝從壽安宮出來時，面色鐵青，當即吩咐李福全，

    “讓謝長淵立刻進宮見朕。”

    “是，陛下?！崩罡Ｈ讲藕钤谂w之外，并不清楚圣上同太后的談話內(nèi)容，但看這情形，謝世子，定是做了什么事觸怒了圣上。

    但謝世子，可是陛下極信任倚重的人啊，莫要讓圣上失望才好。

    ------

    惠帝離開后不久，遺山大師到了壽安宮。

    蕭太后對遺山?jīng)]有好臉色，對遺山這些年屢屢違背她行事的做法，連番發(fā)問，

    “遺山，你是否忘了，是本宮將你安排到太子身邊的？”

    “如今，你是只認太子，不識本宮了？”

    “你不記得你還擔著帝師的名號？而秦煙，又怎會成為你的弟子？”

    “遺山，你是要做什么？”

    蕭太后最后這句質(zhì)問，語氣是越發(fā)的冷厲。

    遺山安靜地聽蕭太后說完，幽幽一嘆，

    “太后這是說的哪里話，老夫都是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還能做得了什么？”

    “只是，太后，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非人力可左右。太后何不放開一點，興許會有不一樣的局面。”

    遺山很是為自己這位老友，蕭太后遺憾。

    蕭太后曾經(jīng)對大夏，對朝堂，對先皇，都是一腔熱血。但自太后被先皇辜負，整個人就像是換了一個芯子，變成了她最討厭的那種冰冷無情的皇室中人。

    她甚至一度手染鮮血，以權(quán)勢為利刃，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蕭太后涼薄而疲憊的嗓音，在暖閣中響起，打斷了遺山思緒。

    “遺山，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br>
    遺山啞然，的確，佛說，不能想，一想就錯了。

    他今后不會再去評價，或是去勸解太后。

    但，太后是否會明白，太子和秦煙，沒有哪一個，是她能輕易擺布的。

    ------

    李福全到北衙禁軍營尋到謝長淵時，已告知了他圣上心情不佳，因而謝長淵踏進御書房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御書房，謝長淵單膝跪地，

    “陛下。”

    回應(yīng)他的，卻是從御案方向，砸向他的一只茶盞。

    “混賬?！庇阜较?，傳來圣上的一聲怒喝。

    謝長淵閉目，沒有閃躲，杯盞砸落到他身前的地面，碎地的瓷片彈起，將他的側(cè)臉割破一個口子，鮮血沁出，灑出的茶水也濺濕了衣袍，但謝長淵沒有理會，只沉默地承受來自帝王的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