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沒有召妓子作陪，如若不是來這漱玉坊喝茶或是看風景，那便是在等人了。

    約摸一盞茶的時間，雅室外響起三聲有節(jié)奏的叩門聲,

    男子停下手上的動作,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行至門口, 伸手開了門。

    門外的宋執(zhí)見季木開門, 向旁邊讓了一步, 隨即太子封湛抬步走進雅室，之后宋執(zhí)拉上了門，立在門外，并讓暗衛(wèi)盯緊旁邊的包廂。

    雅室內，季木向太子行禮,

    “太子殿下。”

    封湛頷首，走至窗邊，在方才季木對面的禪椅上就座，而后抬手, 示意季木坐下。

    季木知太子向來不會飲用外面的茶水, 故而歸座后, 并未繼續(xù)沏茶，而是開門見山，開始稟報他得到的消息。

    “殿下，漕運貪腐案，沒有查出同左相府有關的證據(jù)，如果左相府不是真的干凈，那就是藏得夠深?！?/br>
    “左相府王夫人同王二小姐王靜妍的關系，似乎極起惡劣，也不像是多年未相處的母女的疏遠，屬下感覺，這位王二小姐的身份背后，是否還有些別的問題?！?/br>
    “殿下，還有一事?！?/br>
    “左相府大小姐王靜宜似乎猜到了屬下背后是殿下，雖然左相還沒表現(xiàn)出異常，但屬下的行動，可能得更加謹慎。”

    封湛沉默片刻，而后開口：

    “近日，朝中各部皆在做官員調整，左相遞的折子，推薦去御史臺的人選里，有你的名字，你可知道？”

    “謹聽殿下安排?！奔灸净氐馈?/br>
    季木作為左相一派，官階不高，但這兩年，他將六部各司都走了個遍。

    左相此次將季木推進御史臺，也不是多高的官銜，不過是從六品的侍御史而已，估計是料到低階官員，太子不會過問。

    “嗯。”太子再度開口：

    “既然明里暗里都查不到左相的問題，你就不必再盯著左相府了?！?/br>
    “是，殿下?！奔灸就ｎD了片刻，又道：

    “殿下，屬下曾偶然間在左相府王大公子書房內，見過王大小姐王靜宜的一篇策論，此女見識才華不輸翰林侍讀學士?！?/br>
    “殿下，王大小姐出身大家，學識涵養(yǎng)皆不俗，屬下斗膽諫言，殿下可考慮納王大小姐為側妃。”

    此話一出，雅室內的氛圍瞬間冷凝。

    季木立馬察覺太子殿下看他的眼神里像含著冰刀，刺得他渾身一凜。

    但……他是說錯什么了？

    門口立著的宋執(zhí)……

    季大人也想挨軍棍了？

    太子冷眼看著不明所以的季木，沉聲開口：

    “不要再讓孤聽見第二遍?！?/br>
    “是，殿下。”季木當即答道。

    季木登時也更信了外頭的傳言幾分，看來殿下是真的對昭仁郡主情有獨鐘，別的女子難再入殿下的眼。

    季木時常在為太子網(wǎng)羅人才，碰上王靜宜這等奇女子，若說白白放過，季木又覺得可惜，想了想，季木還是試著提議道：

    “殿下，王大小姐的才華不輸男兒，如若入仕，于朝堂也是一件幸事?！?/br>
    太子看著季木的眼眸，似乎是確定了季木沒有再生出別的不該有的心思，這才松了口，

    “你看著辦，不必強求?！?/br>
    ------

    此時，門外的宋執(zhí)叩門稟道：

    “殿下，端王府世子到了?！?/br>
    季木要說的消息也已道完，當即起身，

    “殿下，屬下告退。”

    封湛頷首。

    季木出了雅室，同門外過來的封肅北錯身而過，兩人皆目不斜視。

    封肅北清楚，那人就是太子讓他來做幌子的原因，但他此時就是個閑散世子，太子的事，他不會多問。

    封肅北進入雅室，向太子行禮后，入座在了太子對面，方才季木的位置。

    宋執(zhí)吩咐重新上了茶，封肅北便開始閑扯幾句京中的八卦，如照老規(guī)矩，約摸一炷香的時間，他就可以離開。

    但封肅北還沒說兩句，太子看著他，開口道，

    “你父王，端王，給孤來了信。”

    封肅北眸中有些疑色。

    太子繼續(xù)開口，嗓音冷冽：

    “端王提到了對子嗣的擔憂，他請孤，為你納側妃?！?/br>
    封肅北面上微訝，竟是此事？

    太子雙眸微瞇，看著封肅北，沉聲問道：

    “為何端王會在信里提到，你娶的世子妃，是因為孤？”

    ------

    封玉瑤同秦煙出宮后，便上了秦煙的車架，并讓自己的馬車跟在后面，護衛(wèi)隨行，前往城南千水湖。

    經(jīng)過南市時，封玉瑤掀開一側車簾，望向窗外。

    外頭雖天寒地凍，但人流息壤，一派熱鬧景象，倒是有些冬至日的節(jié)慶氣氛。

    秦煙抬目不經(jīng)意地往外看去，隨著馬車行進而倒退的窗外景物中，突然掠過了一副招牌，其上規(guī)整的字體，“聞氏綢緞莊。”

    秦煙腦中掠過一個久未留意的名字，聞洛。

    封玉瑤派去跟著封肅北的人已經(jīng)回來，聽過下頭的人稟報后，封玉瑤放下車簾，看回秦煙，面上有些異常。

    “煙煙……”

    秦煙只是斜倚在軟枕上，眸眼半開，神色淡淡。

    封玉瑤心中暗叫糟糕，漱玉坊？

    千水湖畔又名的妓館，雖說多是雅妓，但還不也是那種地方。

    要是太子皇兄真是去……

    那她帶煙煙去尋太子皇兄，是不是闖禍了……

    此時馬車已沿著千水湖畔，已快要到漱玉坊門口，外頭不乏有嘈雜的歡聲笑語。

    秦煙直起身，掀開車簾，抬目望去，只見千水湖整個湖面已然冰封，冰面上不乏衣著鮮艷，正在滑冰嬉戲的少男少女和幼童。

    而在馬車左手方向的湖中，倒是有兩道熟悉的面孔。

    湖心正中，秦溪和秦琳皆腳蹬冰鞋，秦溪似乎正拽著不太情愿的秦琳在冰面上轉著圈，而隨著速度越來越快，兩姐妹似乎都沉浸在興奮的喜悅中，連一向老成持重的秦琳都似乎放開了天性，同秦溪一起大笑著瘋鬧。

    秦煙看著這個畫面，唇角微勾。

    而秦溪突然余光瞥到了湖邊的那輛玄黑的馬車，她立馬認出那是昭仁郡主府的車架，且靠近她們這側掀開的車簾看去，那……那就長姐！

    秦溪一個急停，差點帶著秦琳摔在冰面上，而后秦溪拉著秦琳，飛速地往秦煙方向滑來，口中歡快得喊道：

    “長姐，長姐……”

    “停車?！鼻責煹暦愿郎颥撏＼?。

    不多時，秦溪秦琳穿過人群滑到了湖邊，只是因還穿著冰鞋，不便上岸。

    秦溪秦琳拉著手，互相借著力，勉強向秦煙行了一個福禮，

    “長姐……”

    秦琳扯了扯秦溪的袖口，壓著聲道：

    “叫太子妃?！?/br>
    秦溪愣了一下，很快回神，扯開唇角，同秦琳一同再度行禮，

    “太子妃。”

    而后封玉瑤的臉也出現(xiàn)在車簾之后，沈瑩向秦溪秦琳道：

    “溪小姐，琳小姐，車中還有靜儀公主。”

    秦溪秦琳又立馬再度矮身行禮：

    “民女見過靜儀公主。”

    ------

    秦溪起身后，扯了個笑臉對秦煙道：

    “長姐要下來玩兒嗎？”

    秦琳對秦溪由著性子的稱呼已經(jīng)沒辦法，索性也就沒再干涉，幸而她們這位長姐太子妃，也不和她們計較。

    見長姐沒多大反應，秦溪也不失望，

    “長姐，看看我，我還會很多招式的?！?/br>
    秦溪一邊說著，一邊又強拉著秦琳滑向了湖心。

    此時因為有太子妃和公主在場，秦琳沒有太過抗拒秦溪的胡鬧，而是盡量配合秦溪的表現(xiàn)。

    兩姐妹容貌相似，又都長得漂亮，在冰面上動作優(yōu)美流暢，極為亮眼，頻頻引人注目，周圍的人群都自覺地散開，讓兩位少女有足夠施展的空間。

    看了秦溪兩個難度稍高的動作，封玉瑤倒是起了興致，且太子皇兄那里，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封玉瑤掀開車簾下去，走到岸邊欣賞起來。

    秦煙在馬車上坐太久，也準備下車舒展一下，她手中抱著一只鎏金暖爐，下了車。

    封玉瑤唇邊帶笑，目光一直追隨著冰面上那兩名靈動的少女，都快忘了今日到千水湖，到底是來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