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尚書，你兒是為大夏，為皇室受此磨難?！?/br>
    “待你兒賀霄回京，朕會下旨封他為宣武將軍?！?/br>
    賀嚴(yán)明拜謝圣恩。

    ------

    賀嚴(yán)明出西華門，這才卸下公務(wù)的緊繃，此刻他不再是兵部尚書，他只是一個父親。

    賀嚴(yán)明上馬車前，面色極其蒼白，他雙眼突然一花，身體歪向一旁，踉蹌幾步才穩(wěn)住了身軀。

    “老爺?！逼蛷内s忙上前將自家老爺扶住。

    賀嚴(yán)明單手撐頭，平復(fù)了片刻，勉強(qiáng)恢復(fù)。

    而他緩緩睜眼時，正見前方不遠(yuǎn)處離開的端王府車架。

    賀嚴(yán)明心中悲涼。

    端王府那位世子妃，大學(xué)士府的嫡長女安顏夕。

    自己這兒子是上輩子欠了她什么？

    賀嚴(yán)明知道自己的長子賀霄，當(dāng)年為何好端端的從兵部去了戶部混日子，是因為被安顏夕拒絕。

    而賀霄回兵部，又是為了能爭取安顏夕。

    賀霄自請去朔北，是因為安顏夕成了親，嫁進(jìn)了端王府。

    而賀霄一個兵部郎中，又為何會冒進(jìn)去往前線追擊匪寇？

    賀嚴(yán)明苦笑，他這傻兒子恐怕是為了能盡早立功，爭一口氣回上京。

    又是為了那安顏夕罷。

    安顏夕，安顏夕，為了個女人，賀霄將事業(yè)當(dāng)作兒戲。

    如今還……

    那是他悉心培養(yǎng)的，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嫡長子啊……

    賀嚴(yán)明由仆從攙扶著上車，馬車緩緩向賀府駛?cè)ァ?/br>
    此刻賀嚴(yán)明覺得自己瞬間老了十歲。

    還好，還好，沒有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第122章 上元

    上京城, 秦相府。

    “你說什么？”宋眉震驚地抬頭，看向方才快步進(jìn)屋的李mama。

    從宋眉手中滑下的那一只裝著補(bǔ)湯的五彩鴛鴦荷花碗盅，在桌面上轉(zhuǎn)了半圈，最終還是滾落到了地上。

    “嘭”的一聲, 瓷器碎裂, 對面的李mama身體不自覺地抖了抖。

    “你再說一遍！”宋眉嗓音尖細(xì), 心中是驚怒交加又不可置信。

    李mama咽了咽口水，而后支支吾吾地將她剛才看見的情形，又復(fù)述了一遍。

    “夫人，我看見……我看見有兩頂小轎, 從后門被抬進(jìn)了府。轎子里分別是兩名年輕女子, 說是……說是相爺新納的侍妾……”

    又是稀里嘩啦的一陣碎響，宋眉將桌上的杯盤猛地掃下了地面。

    李mama不想被殃及, 忙后退了一步。

    從前夫人可是溫婉賢淑, 可近些日子性情大變, 越發(fā)的情緒不穩(wěn), 還動不動就拿下人出氣，府中眾人在背后都是怨聲載道。也難怪剛才看見有侍妾進(jìn)府，仆婦們多是議論著要等著看好戲。

    宋眉倏地起身，疾步往外走去，但到了門口卻又突然停住。

    她能去哪兒？去找相爺？還是去找老太太？又或是去找那兩個女人？

    自己也不過是由侍妾上位, 勉強(qiáng)被抬了個平妻，她能拿什么理由去阻止相爺納妾……

    宋眉眸色黯然，拖著步子緩緩走到矮榻坐下，怔怔地看著前方。

    李mama喚了丫鬟進(jìn)來處理碎了一地的杯盤, 誰都不想觸夫人的霉頭, 無人敢出聲, 都只垂頭沉默地打掃著屋子。

    處理干凈后，李mama和丫鬟都出去，并帶上了門。

    宋眉呆愣地默坐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回神。

    她盡量平復(fù)著心緒整理思路。

    秦文正并不好女色，這些年也從來沒有納妾，也沒有尋花問柳過。

    也正是因為秦文正對女色興趣不大，當(dāng)年她以西席先生的身份入府后，費(fèi)了那么多周折，才能同秦文正……

    那他現(xiàn)在又是為什么要納妾？

    宋眉突然想到什么，雙眸圓睜。

    難道……他想要再有別的子嗣？

    但……

    如此一來，他就會發(fā)現(xiàn)……

    ------

    “夫人，夫人，不好啦……”

    李mama慌慌張張地推門進(jìn)來，她胸膛起伏，喘著大氣，似乎是快跑回來的。

    宋眉緩緩抬眸，心中并沒有太大波瀾。

    還能有什么消息能更糟……

    李mama急速喘了幾聲，開口道：

    “夫人，兵部來人了，同相爺正在前廳，好像說少爺，少爺要去從軍?！?/br>
    “什么！”宋眉猛地站起，卻突然一陣頭昏眼花。

    李mama立馬上前將宋眉扶住，讓宋眉慢慢坐回榻上。

    宋眉單手扶額，喝了一口熱茶，平復(fù)了一陣，而后由李mama攙著，速速趕往前廳。

    -------

    秦相府正廳。

    秦文正端坐上首，在秦相的左下方是兵部侍郎陳循，廳中還立著垂眸看著地面的秦洺。

    兵部這幾日因北境遇襲之事，公務(wù)格外繁忙，陳循沒太多時間耽誤，開口直奔主題：

    “貴府公子今日到兵部說要參軍，由于按大夏律，需年滿十五才能入伍，秦公子這才虛歲十五，稍微變通一下也不是不可，但下官還是需要向秦相爺確認(rèn)?！?/br>
    兵部這幾日的確是在抽調(diào)人手前往朔北，陳循看得出，這秦府公子只身到兵部，愣頭愣腦地說要從軍，定是他個人所為，秦相爺應(yīng)當(dāng)不知情，而他們也不敢輕易接收這位秦相爺?shù)膶氊悆鹤印?/br>
    秦相眉頭微皺，看向秦洺，

    “你怎么有這個想法？”

    秦洺抬頭，直視秦相，朗聲開口：

    “我聽聞朔北大軍正在征兵，男兒當(dāng)保家衛(wèi)國，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秦文正看著秦洺，沉默了片刻。

    他已得知北境遇襲之事，但朔北大軍并未大張旗鼓地征兵，只是在調(diào)派人手，秦洺的消息來源，應(yīng)該是那幾名同他平日里走得近的公子哥。

    但秦洺這究竟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又還是……

    此時宋眉神色焦灼地快步進(jìn)來，她直奔向秦洺，剛準(zhǔn)備開口，秦文正先一步出聲。

    “好?！?/br>
    秦洺眸中一暗，此刻他是應(yīng)該為父親的同意而高興，又還是該感到悲哀？

    他更加確信，也許他之前的猜測，就是事實(shí)。

    父親之前費(fèi)盡周折地將他送進(jìn)國子監(jiān)，一心想讓他從仕。

    如若自己的身世不是有問題，父親又怎會答應(yīng)得那么爽快。

    宋眉并沒有聽見前文，她不知道秦文正這聲“好”是在說什么，但她心中還是感到有些不安。

    兵部侍郎陳循道：

    “秦公子需到兵部進(jìn)行考核，若沒問題，還有幾日就會出發(fā)去朔北大營，請秦公子盡快做好準(zhǔn)備?！?/br>
    陳循突然又想到賀府大公子賀霄是秦相的女婿，而賀霄的情況應(yīng)該還沒幾人知道，就連秦相也應(yīng)該還沒得到消息。

    他張了張口，但還是將話忍了回去，這并不是一個好消息，不該由他這么一個外人來轉(zhuǎn)告。

    陳循起身告辭，管家張全送了出去。

    ------

    陳循離開后，宋眉上前到秦洺面前，兩手抓住秦洺的臂膀，焦急地問道：

    “洺兒你要從軍？”

    十五歲的秦洺，身量已經(jīng)拔高，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母親宋眉，神色有些復(fù)雜。

    “是?！鼻貨郴亓艘粋€字，而后對秦相行了一禮。

    “我先回去準(zhǔn)備?！?/br>
    秦洺將手臂從宋眉手中抽出，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而剛轉(zhuǎn)過身的秦洺，鼻頭一酸，眼眶已有些濕意。

    這個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家，他一刻也不想再多待，也不容他多待。

    “洺兒?！彼蚊技弊妨藥撞?，但秦洺很快消失在門口。

    宋眉回身，對秦相怨怪道：

    “相爺怎么不阻止洺兒，真上了戰(zhàn)場要是遇上什么意外怎么辦？洺兒可是相爺唯一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