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太慢，比不得步行有趣，也比不得直接策馬快。

    但郁知夜意外地很能適應(yīng)裴今新的節(jié)奏。

    晚上睡得夠，郁知夜白天在車上便很少睡覺，他通常都是在一旁鼓搗著他的那些藥草，研制各種治病制毒解毒的藥方。

    裴今新跟著卜樂趕路趕多了，后來自己無意中也繼承了卜樂的趕路方式。

    但他比卜樂更懂得勞逸結(jié)合，更懂得如何在這樣不斷變換的落腳處尋找快樂。

    他在馬車上并不會覺得很疲倦和無聊，看風(fēng)景于他而言也是一種樂事。

    若有無聊了的時候，他也會好好地在車上睡上一覺。

    在研城時，裴今新問過郁知夜要安眠的藥草包。

    當(dāng)時郁知夜一副想要睡覺卻被打擾了的不耐煩樣子，說自己身邊從來沒有備著這樣的東西，卻也沒對裴今新的話有懷疑，還是讓了身讓裴今新進(jìn)來并讓他在房里等待片刻。

    他那時給裴今新的只是幾顆帶了寧神的藥草，拿一塊布巾隨意地包起來了。

    后來裴今新從郁知夜那又得到了更加像樣的安眠藥囊，他把它隨身佩戴在身上。

    郁知夜以為那個藥囊真的有用——或許也是真的有用的吧。

    然而事實是裴今新不需要任何藥物都能睡得很好，對他來說，藥囊的象征意義比實際意義要大。

    郁知夜給他的藥囊已經(jīng)換了一個又一個，裴今新甚至有把藥囊當(dāng)香囊的趨勢，所以他身上總是暗香浮動。

    看到它，或者聞到它，裴今新就會想起郁知夜，就會想起他沒有傾訴出的青澀懵懂的愛情。

    喜歡上一個人果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它讓生活仿佛浸在了歡快的曲調(diào)里，對方的一點(diǎn)氣息也能讓自己心動不已。

    驚奇的喜悅不斷地出現(xiàn)，忍不住笑，忍不住高興，忍不住對生活有了更多的期待。

    愛情虛無縹緲，帶來的期待和喜悅卻很充盈。

    郁知夜身上也有香味。

    馬車上偶有顛簸，顛簸一大，裴今新就會醒。

    有一次裴今新醒來時，他整個人就躺在郁知夜的身旁，沒有枕到郁知夜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卻也壓著了他的衣擺，鼻間縈繞著的全是對方的氣息。

    郁知夜身上的氣味很好聞。

    不知道是從他皮膚透出來的還是衣物上面?zhèn)鞒鰜淼?，淡淡的，甘甘的，植物葉果散發(fā)出的味素，曬干后藥材飄溢出的木質(zhì)醇香，偶爾還帶著微澀輕甜的果香味。

    郁知夜身上帶著陽光的氣味、來自樹林深處的氣息。

    令人著迷。

    裴今新閉著眼，像植物從大地上汲取養(yǎng)分一樣吸入郁知夜身上的味道。

    郁知夜跟著裴今新、陳璟到了好幾個地方，呆在那里的情形也都差不多。

    趕兩三天路，裴今新和陳璟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幾天，如果喜歡那個地方就會多留一兩天，大多也不超過一周。

    他倆會在那里有一兩場表演，多也不會超過三場，他們還要留時間給游山玩水呢。

    三個人就是走到哪，玩到哪，有點(diǎn)像出差，其實更像郊游，順帶賺個錢的那種。

    大多數(shù)情況下，裴今新在臺上表演，郁知夜都會在臺下看。

    裴今新彈奏出的每一個音調(diào)，郁知夜確實是怎么聽都不厭。

    郁知夜在裴今新身邊遇見過好多個裴今新的追隨者，有瘋狂的有不瘋狂的。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是裴今新的樂迷之一，也沒有因為裴今新的臉而心生迷戀過，但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郁知夜已經(jīng)是了。

    他還得到了許多裴今新的追隨者一直想要得到卻得不到的東西。

    郁知夜聽過裴今新在臺上彈奏的每一首曲子、聽過他臺下練習(xí)的每一首新曲，甚至知道他大多數(shù)曲詞的創(chuàng)作歷程和演奏之后的感想。

    極其偶爾的時候，裴今新興起也會拉著郁知夜在街上即興彈奏一番，郁知夜也從來沒有拒絕過。

    郁知夜總是站在，或者坐在裴今新的身邊，在別人激動喧鬧時、在人來人往間，安靜地在那里陪著裴今新，聽著他用心彈奏出來的樂曲。

    裴今新賺的錢足夠多了。

    裴今新是個愛做好準(zhǔn)備的性子，他幾乎將事事都打點(diǎn)好了，吃穿住行都提前安排妥當(dāng)，給郁知夜花錢、用心思毫不吝嗇。

    當(dāng)然，他也愿意給好友陳璟花錢。

    做得還極其自然，且不邀功。

    陳璟花錢更是大手大腳般地隨意，基本包攬了三人一起吃飯時的所有費(fèi)用。

    郁知夜一路上連個用錢的機(jī)會都沒有。

    不用花錢，郁知夜也就沒出攤賣過藥草、出過診，制藥學(xué)醫(yī)全憑自己喜好。

    作為回報，偶爾也會因了裴今新的同情而救治一些貧困無助的人。

    另外就是醫(yī)治裴今新了。

    出門后，裴今新的病又發(fā)作過幾次。

    周期挺準(zhǔn)的，起初是三月一次，三月一次，后來變成兩月一次，發(fā)作時和第一次郁知夜遇見時的沒什么兩樣，服了藥休息一夜就好。

    由于裴今新和郁知夜幾乎形影不離，每次裴今新發(fā)病，郁知夜都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

    裴今新身上的怪疾是郁知夜遇到過的最棘手、最束手無策的病例。

    他問裴今新拿了藥方，又在原先的配方中做了一些增補(bǔ)。

    減短了一些裴今新痛苦的時間，卻沒能阻止越來越頻繁的發(fā)病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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