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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今新走到十字路口岔路間就差不多知道應該是哪個方向了——當然不是郁知夜的那個方向。 他在路口那停了停,倒也沒有拆穿郁知夜的不認路,只是輕描淡寫地指著南邊說:“那邊看起來景色更好,我們到那邊走走?” “好?!庇糁挂策€沒認識到自己指錯方向。 兩人從路口北邊方向走,先是穿過一片樹林,又過了一段小橋,接著便到了欽征湖。 欽征湖占地面積約五百畝,環(huán)湖一圈大概不需要一個時辰。 幽靜的湖面閃著銀光,一眼望去能看到圓潤的整個湖面,也能看到青綠的遠山。 禹都這邊冬天也是些不落葉的植被,樹上仍掛綠,不過是一種偏黃偏灰色的淡綠。 到了春天,古樹發(fā)新芽,花朵開枝頭,禹都重新披上了一層亮麗的青翠彩衣。 裴今新和郁知夜走近湖邊,能聽見周圍人群嬉鬧的笑聲,然而走進湖邊小道,又歸于寧靜。 禹都官府在欽征湖的邊緣修了些棧道。 郁知夜和裴今新就走在這樣的古木棧道上,一步一行都能看到下面以及周圍澄澈清凈的湖水。 走進棧道,便把剛開始看到的桃花林落在了身后。 棧道兩邊長了些水杉,整棵樹呈淡褐色,枝葉稀疏,上面掛了許多深褐色矩圓狀的球果。 淡褐灰色的樹木和剛才灼灼的桃花像是截然不同的季節(jié),卻在同一時間同一區(qū)域生長。 裴今新以前也見過這些水杉,現在它們長得更高大了,葉子卻似乎變得稀少了一點。 他以前來時,杉樹上也沒掛上那么多果實,現在下垂的果實倒是一顆又一顆。 裴今新從來都覺得這些果實長得有趣,卻沒仔細觀察過。 他走到欄桿旁湊近去看那高掛在樹上的果實。 杉樹離棧道大約有兩三尺遠,果實長得小,又掛得高。 裴今新湊近去看,也不過稍微看清了一些而已。 那果實有點像合起來的松果,也成鱗片狀,不過比松果更小,也似乎并不會像松果一樣張開鱗片。 裴今新看了一會兒,回頭看見郁知夜正在另一邊挨著欄桿看著他。 “繼續(xù)走吧?!迸峤裥聫臋跅U上起來。 “嗯?!庇糁挂沧叩剿磉叄蚯白?。 厚重的云層散開,透露出一絲蒼金色的陽光灑在湖面。 棧道處尚有蔭蔽,行于湖面亦有深林一般的幽靜。 他們時常也在漫步的路上遇到行人。 小孩帶著老人,妻子帶著丈夫,三三兩兩地成群結伴在欽征湖游樂。 孩童的數量似乎特別多,跟在長輩旁邊活蹦亂跳。 郁知夜和裴今新偶爾走到小孩多的地方,身邊總洋溢著歡聲笑語,跟他倆之間的安靜成了一種顯然的對比。 裴今新偶爾想開口,又覺得似乎沒什么好說的,遂又作罷。 裴今新安靜下來當然也可以很安靜。 看書,練字,習武,鉆研兵法,許多事情都是能一個人做的事情。 他也不喜歡一天到晚說話說個不停,不喜歡總是混在一些喧鬧的場合里。 然而裴今新生命中有一半的成分還是喜熱鬧的。 他和郁知夜也固然可以沉默著走完一圈,吃點東西然后敷衍地完成郁知夜的出行提議便回府。 如果他和郁知夜兩個人走在一起,一個時辰連兩句話都說不到,先不說這樣的相處模式會不會讓裴今新覺得無趣,至少這樣的出行也不是裴今新所期許的。 盡管只是一次并不在計劃之中的出行,裴今新也希望度過生命中的一段時光時不至于過得太平淡和無聊。 這個世界的裴將軍和郁將軍都是孤兒出身。 相似的出生給過裴今新一些共鳴。 但說實話,真正孤兒出身的人還得算是郁知夜。 他沒有得到過父母的寵愛,沒有受到過師傅的心疼,獨來獨往到幾乎沒有什么和正常父母朋友相處的機會。 其實,他沒有裴今新話多。 況且,郁知夜看著欽征湖,突然想起了他見過的西域的碧泉,想起了那個放棄裴今新而躺在大草原上看天的郁知夜。 郁知夜擁有過很多回憶,而他并不是一個擅長回憶的人。 如今他卻兀地想起來了許多和裴今新的回憶。 明明才度過了幾年,說不清是真是假的幾年,回想起來也像夢的幾年,卻很多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想,他好像真的和裴今新創(chuàng)造了許多回憶。 他們走過了太多的地方,看過太多的風景。 裴今新帶他上山,為他彈琴,跟他從街頭走到街尾。 他帶著裴今新烤rou,牽他上馬,教他辨認山間藥材植物。 裴今新在潭邊看著他臉紅,敲門問他要藥囊,誠摯地訴說著表白。 郁知夜也想起他哄得裴今新主動親他的樣子。 他們吃過一樣的食物,做過一樣的運動,穿過一樣的衣服,走過一樣的路…… 一起經歷太多,以至于再見的樁樁件件都讓人忘不了當時有另一個人的回憶。 郁知夜早注意到棧道上有拿著魚餌和魚鉤釣魚的小孩,目光也從釣魚孩童身上轉移到總是學不會釣魚的裴今新身上。 裴今新看的卻是樹。 一個人從樹上的果實回過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