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笨漳疃肆艘煌胫兴庍M來，示意少女喝下。

    無跡湊上去聞了下，有些詫異道：這藥方居然十分對癥，用的都是些補血益氣的。

    又抬眼見空念一臉淡然，忍不住問道：“這是你抓的？”

    “幼時在師父膝下有所傳承?！?/br>
    無跡仰頭一口氣喝完后把碗遞了回去：“你師父是誰？”

    “渡苦大師?！?/br>
    無跡自然是沒聽過的，只是見一向淡然的和尚居然眉心隱隱沉郁，忍不住好奇：“他是怎么仙逝的？”

    空念盯著房中燃香，聲音似乎從遠處飄來一般悠然不定：“師父慈心為懷，當年元軍搶掠漢家民眾，他心常憂，是以坐化?！?/br>
    少女皺了皺眉，簡而言之就是那位渡苦大師看見百姓受苦，心里很難過就死了，這......

    無跡忍了忍，沒有當著他的面說些不該說的，但是一方面卻覺得他們這群和尚都奇奇怪怪的。

    “那你呢？你為什么當了和尚？”無跡坐在床邊晃著兩條腿。

    “師父說我佛緣深厚。”

    沉默了下，無跡問道：“你爹娘，同意了？”

    “無父無母?！?/br>
    少女一愣，抬頭看去，雖然見他臉上沒什么傷悲之色，語氣也忍不住低沉兩分：“噢——”

    末了忍不住又問道：“那你自己呢？”

    見空念似乎有些不解，她補充道：“你師父說你佛緣深厚，就讓你做了和尚，你自己愿意嗎？”

    “為何會不愿意？”空念反問。

    “當了和尚不能喝酒吃rou，而且不能享樂，也不能娶妻生子?！睙o跡歪頭，“你不會覺得痛苦嗎？”

    “戒律清規(guī)本該遵守，況且我佛渡世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那你不就已經(jīng)造了七級浮屠？”見他看來，少女輕輕一笑繼續(xù)說道，“你不是救了我一命嗎？”

    空念倒是眼觀鼻鼻觀心：“救人一命是小，渡人心崖才難?！?/br>
    無跡頓時明白過來，挑著下巴“呵”了一聲：“你要渡我？”

    空念沉默斂眉，長睫輕輕蓋住琥珀色雙眸，不言不語。

    無跡知道他肯定沒放棄要自己“棄暗投明”、“以德報怨”的心思，于是也執(zhí)拗冷笑一聲：“世人冷眼待我，命運玩弄于我，你說要渡我，真是天真的神僧大師??！”

    “你以為你是釋迦牟尼佛轉(zhuǎn)世嗎？要渡世人苦難、解人間苦厄？”

    “要不要給你立個碑??？上書‘救苦救難空念大師’！”

    “我并未說要救整個黎民百姓！”空念聽不下去這頓陰陽怪氣，他認真看著少女，“我自知人微力薄，只盼從所想所念渡起?！?/br>
    無跡一愣，那和尚眼底居然流光剔透，有九轉(zhuǎn)輪回之相，讓人一看心頭頓時澄澈清明。

    不自然的移開目光，她抿著唇不欲多言，而空念也沉默下來，知道她心中執(zhí)念頗深，不可急于一時，也回到另一側(cè)的書房獨自抄寫經(jīng)書。

    傍晚用過晚膳后，無跡說想要沐浴，空念看了她一眼，引著少女到了院子后方一處泉眼。

    伸手探了探，那泉水居然觸手升溫，果然是個寶貝！

    開開心心的沐浴結(jié)束后，無跡散著一頭濕發(fā)，絲毫不擔心會不會被其他僧人撞見，反而巴不得有人發(fā)現(xiàn)然后把自己攆出去呢！

    見左右無人，她忍不住跟前方空念說話：“你把我藏在院子里，你的師兄弟不會起疑嗎？”

    “不會?！?/br>
    “為什么？”

    見空念不欲回答，無跡又問：“那你打飯的時候，一下子打了兩個人的份，那些師兄弟不會奇怪嗎？還是你一直都吃那么多？”

    見他又沒什么反應，她撇著嘴：“你是不是輩分很高?。课铱炊紱]什么人使喚你?！?/br>
    “對了，你是什么身份??？你早對我一清二楚了，但是我卻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林‘見聞性智念’五僧，你沒聽過嗎？”空念總算開口了。

    無跡坦誠搖頭：“沒有啊，武林事情我都不知曉的。”

    空念看了眼她側(cè)顏，開口解釋：“空見師兄早已仙逝，空聞師兄乃是如今掌門，空性師兄不理世事，空智師兄乃是門派監(jiān)寺?！?/br>
    “那你嘞？”無跡抬眼看去，  又清又亮的杏眼靈動干凈。

    “我也不理世事?！?/br>
    見他一本正經(jīng)說出這話，無跡忍不住笑了，唇邊淺淺露出兩個酒窩；空念聞聲回眸，正看見她笑靨如花的模樣，忍不住心頭怔然。

    等二人回了院子后，空念卻沒回到自己書房，反而是跟著無跡進了屋。

    還沒等無跡疑惑，他直接說道：“伸手?！?/br>
    少女乖乖聽話伸出手腕，白到透明的肌膚上淺淺透出幾根青藍色的筋脈，空念伸手就察覺到一陣綿綿熱意，忍不住皺了下眉。

    “怎么了？”難道不順利？

    只見他搖了搖頭：“經(jīng)脈尚好，大概再有幾日就能恢復了，只是......”

    “什么？”

    “你可知以女子之身修煉純陽功法，兩生相克？”

    無跡怔然收回手腕。

    “女子本就體內(nèi)陰寒，而《九陽神功》真氣渾厚最是陽剛，如今你體內(nèi)熱氣上涌，長久如此怕是有損陽壽?！?/br>
    少女坐在床沿，輕輕抿了唇：“我又有什么辦法，不修煉，就只能等著玄冥神掌寒氣入體，終究是個死罷了。”

    空念眉心一顫：“達摩祖師曾創(chuàng)過一本《九陰真經(jīng)》，據(jù)說功法玄妙、真氣陰寒，極適合女子修習！只是......”

    “只是如今也不知流落到哪處了?！彼⑽u頭，清淺嘆息中藏著幾縷不忍。

    無跡倒也不難過：“人生短暫，有一日，活一日?！?/br>
    空念知道，她雖然看起來通透，但也是沒辦法的法子，不若如此，只能徒添傷感罷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喟嘆她命途多舛還是敬佩她心胸開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