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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在逃閻王 第63節(jié)

    聽出她是在寬慰自己,沈長明忍不住笑了笑,點點頭:“或許吧。踏足塵世后,方知每個人都有七情六欲、愛恨情仇。哪怕再渺小,也有想守護的人,更有活下去的權(quán)利。”

    這種對凡人而言淺顯易懂的道理,在高高在上的神明眼中,或許就不那么好理解了。當神明擁有太強的力量后,難免會有主宰他人生死的快感。

    也罷,既然神仙不管凡間的事,只能靠他們兩個凡人多cao心了。江槿月長嘆一聲,暗暗琢磨起了這些時日以來發(fā)生的事。

    她垂著眼眸邊走邊發(fā)愁,一會兒想到夢里那團丑陋的霧氣和眼熟的血海,一會兒又想到那些沒頭沒尾的話。她總覺得,雖說所有人的立場不盡相同,仿佛都格外看重她?

    城隍怕她墮入魔道,判官讓她少管閑事,丑霧想與她合力對抗天道,丞相想靠她謀奪人間。沈長明嘛,說的什么“我只在乎你的選擇”,很顯然,他就是知道些什么,但不想多言。

    一個二個都說話只說一半,到底是跟誰學的?她還沒琢磨出個結(jié)果,就察覺到身旁的人驀然站定,她下意識轉(zhuǎn)頭,正對上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問:“我剛剛說了什么?”

    很好,這是偷偷走神被發(fā)現(xiàn)了。雖說他看著在笑,這眼神比鬼還嚇人。她猶豫了片刻,支支吾吾道:“呃,你說丞相他、他吧……”

    他也不急著戳穿她,只笑瞇瞇地盯著她,準備看看她能編出什么鬼話來。兩個人僵持不下,半晌,她終于破罐子破摔:“你說得太小聲了,我沒聽清。不如你再說一遍?”

    這么理直氣壯的話讓他忍俊不禁,很快故作嚴肅地正色問:“你的意思是,這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對呀,當然是你的不對。所以你就該再說一遍,不是嗎?”江槿月嘴角揚著笑意,看似嬌俏乖巧,說起話來卻是個蠻不講理的。

    “我說,我們走吧?!?/br>
    他的嗓音如鳴佩環(huán),若輕風細雨。在她愣神的工夫,他無奈地笑了笑,將她攔腰抱起,再不顧她滿臉錯愕,也不多加解釋,大步踏著夜色而去。

    這世間有許多事,說到底都是一句來不及。

    如今既是覆水難收,那就一起往前走吧,永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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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注: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出自《史記·越王勾踐世家》

    其實在兩個人相處過程中,王爺一直是處于比較弱勢的那方【除了他相對主動點】。

    一來是在兩個人都是完全體的情況下,他確實顯得特別戰(zhàn)五渣……

    二來是他實在、真的、特別愛多想就是了。理由同上,事實證明,實力才是最重要的【bushi】

    江槿月:所以我拿的是救贖劇本對嗎?

    沈長明:……

    調(diào)作息成功【提前了半個小時】改了兩次,都忘記點保存,直接裂開qaq

    明天繼續(xù)努力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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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皆不由人

    一晃就到了五月, 直至連綿陰雨轉(zhuǎn)晴,城中愈發(fā)炎熱,方覺已至夏日。

    自丞相府凱旋而歸后, 前些日子,每到夜半時分還有冤魂邪祟前來王府鬧事。

    來一個算一個, 來兩個逮一雙, 江槿月也不挑,索性將它們盡數(shù)送往地府。

    還不到三日, 丞相那邊就再無動靜了,仿佛徹底陷入沉寂,故而她連過了好幾天太平日子。

    不知丞相大人是知難而退了,還是另有打算。左右鬼魂無法威脅到她, 派死士來王府行刺更是自尋死路。思索再三, 江槿月認定,丞相多半要被活活氣死。

    相較于“安分守己”的丞相, 沈長明就顯得尤為忙碌。常常一大清早就不見其人, 直到黃昏時分才歸來,偶爾還會夤夜外出,也不知要去何處。

    對他這副來去匆匆的模樣, 王府上下似是習以為常。見她多有擔憂, 眾人極為殷勤地陪她說話解悶,再三寬解說“王爺從前就是這樣,幾日不見人也是常事”。

    這個當口,沈長明能忙些什么?他即便不說,她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事關(guān)重大, 她自知幫不上忙,不該跟去添亂, 索性整日悶在書房里批案卷。

    一旦有事可干,時辰會過得快些,日子也顯得不那么無趣了。據(jù)黑白無常說,判官大人對此相當欣慰,大手一揮就給她送來了更多案卷。

    江槿月:“……?”

    她很快悟了:活是永遠干不完的,有空cao心勞碌,不如出去散散心。

    為了不多生事端,她特意換了身低調(diào)輕便的衣裳,又戴上幕籬,這才心滿意足地帶著兩個小丫鬟上街去了。

    雖說沈長明對如今朝中局勢諱莫如深,但只消去城西最熱鬧的茶肆坐坐,不出一個時辰,就能摸清城中的風吹草動。

    一路上,江槿月見到了不少官兵,一個個不茍言笑地穿行于大街小巷。遇上他們,百姓們只敢斂容屏氣,主動垂首避讓。

    瞧這架勢,近來王城中戒嚴?得出了這一結(jié)論,江槿月愁得緊皺著眉頭,嘆了一聲:“許久未曾見過這樣大的陣仗了,還真是要變天了?!?/br>
    眼見著官兵們目標明確地涌入一家酒樓,小丫鬟只笑道:“江小姐別擔心,外頭再怎么亂,咱們王府也不會有事的?!?/br>
    倒是看得開。被她臉上的笑容所感染,江槿月回以一笑,邊走邊輕聲道:“走吧,咱們今日去湊湊熱鬧?!?/br>
    已過正午,茶肆大堂里聚著不少閑來無事的布衣百姓。以往百姓們總愛大聲攀談,今日卻仿佛生怕隔墻有耳、禍從口出,一個個只敢小聲地說些模棱兩可的話。

    “誰不知道丞相大權(quán)在握?還有誰敢管他們丞相府的事兒?”

    “嘖,兄弟你這是幾年沒出門了?相府都要倒灶了,你還當他是從前的相府?”

    “哼,這上頭的旨意,咱們小老百姓就別過問了。不管怎么說,這對大家都是一件好事兒不是?在座的哪個不曉得那陳公子是個什么貨色?”

    他們口中的陳公子大抵是丞相的嫡長子,據(jù)說此人囂張跋扈,自稱是“皇親國戚”,連在王城中都絲毫不加收斂,惹得百姓怨聲載道。

    “什么?丞相府就要倒灶了?”江槿月疑惑地歪著頭,心道這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丞相最多一時失勢,應(yīng)該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吧。

    她一時參不透這話是真是假,這些人說話的聲音又壓得極低,她只得豎起耳朵聽著,生怕漏了一個字。

    只可惜,她坐在角落里聽了許久,只得出了個“朝中動蕩不安,可能要變天了”的結(jié)論。

    至于具體怎么個變天法,誰也說不明白。最終他們無話可聊,干脆聊回了鬼神之說,又互相推薦起了符咒經(jīng)文來。

    “不是,他們這說了和沒說有何區(qū)別?”江槿月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只看如今城中人人自危的樣子,便知山雨欲來。

    丞相的心思何等狡詐?當然不會束手就擒,將來定有一場惡戰(zhàn)要打。她小口抿著溫熱的茶水,再不發(fā)一言。

    兩個丫鬟猜不透她的心思,對視一眼后才試探著接話:“江小姐是擔心王爺?您別擔心,王爺一向穩(wěn)重,肯定不會有事的。”

    另一個也隨即勸她:“您要是放心不下,不如親自問問他?”

    并非是她不想問,可即便她問了,他也不愿細說,只說他一切都好,讓她千萬顧好自己。

    看著倒是勝券在握、意氣風發(fā)的樣子,實在不知他的底氣到底是從哪里來的。明明他的對手是個老jian巨猾的,朝中也少不了有丞相的黨羽為虎作倀。

    三人坐在茶肆中聽了半晌廢話,江槿月深感今日出門可謂一無所獲,正要起身離去,卻瞧見個約摸十五六歲的少女一腳踏入茶肆正門。

    此人穿了身淡粉色長紗裙,穿得惹人注目不說,偏偏一進門就做賊心虛似的低著頭,還抬手半遮著面孔,簡直是在掩耳盜鈴。

    多虧茶肆小二是個有眼力見的,很快迎了上去,兩個人小聲交談了片刻后,他們便一前一后地往二樓雅閣去了。

    這姑娘不自在地東張西望著,亦不敢與他人對視,就差沒把“心虛”這兩個字貼在腦門上了。

    “江宛蕓?她這是在干什么?”目睹了全程的江槿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江家二小姐素來自詡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從前更是沒少譏諷她離經(jīng)叛道,成日想著往外跑。

    今日江宛蕓是轉(zhuǎn)了性了?以她難伺候的性子,出門一趟至少也該帶個丫鬟。

    想起上回去江府驅(qū)邪時,江宛蕓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大約這些日子過得也不太舒心,或許遇上了什么難題吧。

    微微晃動著杯中的茶水,江槿月嘆了口氣,她對江宛蕓的隱秘實在沒什么興趣,她沒必要也沒立場去管人家的事,還是由她去吧。

    大門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又有一人步入茶肆大門。年輕男子身著縫衣淺帶,氣質(zhì)儒雅,一來便主動找上店小二,壓低聲音問起了話來。

    眼見著店小二笑瞇瞇地給他指了指最右側(cè)的雅閣,這男人對小二點點頭,很快便大步朝著樓上去了。

    見她動作微微凝滯,小丫鬟小聲問道:“江小姐,您認識他們嗎?”

    “豈止是認識,看來今日不宜出門?!苯仍率栈匾暰€,雖不愿多管閑事,心中仍覺得他們兩個莫名其妙。

    夭壽了,難得出門一趟,能同時遇到方恒景和江宛蕓。很顯然,他們兩個定是有約。

    可他們?nèi)粲惺乱?,何不大大方方地在江家談?再者說,茶肆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他們卻非做出這副賊頭賊腦的樣子來。

    “罷了,咱們早些回去吧?!闭f著,江槿月起身就要走,忽而聽得二樓傳來一聲巨響,似是有人“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

    伴隨著一陣“咚咚”的沉悶腳步聲,面色不虞的方恒景大步離去,頭也懶得回一下。

    這才剛來就走了?這兩個人在這里演什么戲碼?江槿月在心里暗道了句“莫名其妙”,正要往茶肆外走,眼角余光便瞧見江宛蕓正失魂落魄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

    透過白紗幕籬,江槿月發(fā)覺對方的視線一轉(zhuǎn),兩只眼睛死死地盯在她身上,很快便一聲不吭地朝著她走了過來。

    不是吧,她這都能認得出來?江槿月只好佯裝沒看見她,心里暗暗泛起了嘀咕。

    早知他們兩個聊不到一刻就要走,她一定先走為上,絕不多停留。

    現(xiàn)在想走是肯定來不及了,江宛蕓已然徑直走到了她面前,神色無比復雜。她一時看不透對方眼中的情緒,只覺得其眼眶泛紅,大約是剛大哭過一場。

    而且還哭得挺慘的。江槿月更是拿不準主意,方恒景這廝好歹出身于書香門第,不至于做出什么僭越的事,他們這到底是怎么了?

    “jiejie,我能和你聊聊嗎?不耽誤你太久?!豹q豫良久,江宛蕓率先開了口。

    聽起來有幾分征詢的意味,甚至于哀求。一段日子未見,她好像愈發(fā)憔悴了,眼窩深陷、臉色泛青的模樣和判官大人有一拼。

    聊聊罷了,倒也無不可。江槿月想也沒想便點頭答應(yīng),轉(zhuǎn)身對兩個丫鬟說:“你們在這里歇一歇,我盡快?!?/br>
    一對“貌離神更離”的姐妹步入雅閣,入座后,江槿月下意識地低頭一看。桌上的兩杯茶是剛沏的,還冒著熱氣,茶香甚濃。

    顯然,他們是剛坐下,還沒說上兩句話就不歡而散了。從前的方恒景仗著年長,為著巴結(jié)江乘清,總說自己把她們兩個當親meimei看待。

    這才沒過幾年,他就原形畢露了,真是和一手提拔他的江乘清不分伯仲。

    “有什么話就直說吧,我還有事呢?!苯仍抡Z氣平淡,也沒有要斟茶的意思。

    她也并未撒謊,確實還有不少案卷要看。如今有工夫出來一趟實屬不易,倘若江宛蕓要跟她講什么愛恨情仇,她是真的聽不進去的。

    “聽說jiejie要成婚了,恭喜你啊。懷王殿下前陣子送來的聘禮很豐厚,你們大婚時一定風光?!苯鹗|語氣聽著比她更平靜,如一潭死水,不摻雜半點情緒。

    江槿月突然覺得她變得很陌生,這一聲“jiejie”,不如年幼時喚得那般熱情真心,亦不如前陣子那般虛偽做作。

    仿佛這兩個字里,就包含了數(shù)不清的情緒與感慨。算來,她們真是有許久不曾這樣面對面坐著說上一會兒話了,可是又怪得了誰呢?

    見對方不吭聲了,眼神也顯得黯淡無光,江槿月撇了撇嘴,隨口問:“你就想和我說這個?那就,多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