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30日

    一、歸途

    「喂，醒醒，別睡了?！?/br>
    感覺肩膀被人搖晃了幾下，李熙睜開眼看見乘務(wù)員正站在床前。

    「你那地兒要到了，火車只停兩分鐘，可別錯過了?！钩藙?wù)員見李熙醒來，

    提醒一句便離開了。

    李旭坐起身，等待大腦完全清醒后先去洗了把臉，接著回到自己的床鋪邊收

    拾起行李。其實也沒什么可收拾的，把一個26寸的行李箱從床底搬出來靠在腳邊，

    再把床頭只翻了幾頁的塞進背包就算完事了，然后就只用坐下來等待火車到

    站。

    這趟行程讓大學三年來已經(jīng)習慣了長途火車的李旭仍倍感疲憊，先是二十多

    小時的硬座，緊接著換乘到這列老舊的綠皮車，雖是臥鋪但緩慢的車速加上顛簸

    的路況令李煦遲遲難以入眠，等到終于被睡意帶走沒過多久卻是要到站了，唯一

    還好的是不知是淡季還是這條線路本就人少，這節(jié)車廂沒幾個乘客，一路倒是挺

    清靜。

    若不是祖父辭世的消息突然傳來，李煦是沒想過會再踏上這條路的。上一次

    回這兒是什么時候，五歲還是六歲？反正是被父母帶著回老家看望祖父，可那次

    的結(jié)尾好像并不愉快，模糊的記憶里父親和祖父吵了一架后就帶著他和母親離開

    了。之后的歲月里祖父這個角色就再未曾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里，兩年前父母因事故

    離世，李煦覺得自己在這世上成了孑然一人，如今看來當時的感想為時過早了。

    李旭不知這些年來父親與祖父是否保持著聯(lián)系，祖父是否知道父親已先他而

    去。

    想到這些，李旭一時惆悵起來，不禁低聲嘆了口氣，好在這時車上的廣播響

    起打斷了他的思緒，要到站了，火車在逐漸減速，李煦拖著行李去到車門前。

    收到消息時李旭正在緊張地備戰(zhàn)期末考試，那時祖父已經(jīng)下葬因此他不需要

    急著趕回去，等所有科目的考試都結(jié)束已經(jīng)過去十多天，李旭馬上與通知人取得

    聯(lián)系匆匆踏上行程。

    漫長的減速后火車終于停穩(wěn)，列車員打開車門放李旭下車。長時間待在火車

    上，此刻重回地面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山間的空氣涼爽清新，李旭深吸了幾口，

    心情頓時舒暢不少。

    李旭望著眼前的小站，比想象中的更小更具年代感，一排平房里最大的一間

    既是售票廳又做候車室，此時小站內(nèi)并無候車的乘客，只見到兩名清閑的工作人

    員，李煦幾個大步就穿過了候車室。

    走出候車室算是真正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李旭站在候車室門外的臺階上

    放眼望去，眼前是不見盡頭的翠綠山巒，山間有小河流過，盤山而筑的公路蜿蜒

    著通向遠方。

    身后響過一陣清脆的腳步聲，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李旭右側(cè)兩米開外。李旭側(cè)過

    頭看見一名女子倚著個紫色的大行李箱也在眺望風景。

    「除了自己還有人在這小站下車?！估钚窈闷娴卮蛄科疬@位同路人。女子身

    形高挑，貼身的裙裝使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覽無遺，烏黑的秀發(fā)盤在腦后，精致的

    小臉被一副墨鏡遮去大半，晶瑩白皙的肌膚配以鮮紅的唇彩，透著股說不出的誘

    惑。

    看不出女子具體年齡，這身姿裝扮與這簡陋的山間小站本不甚協(xié)調(diào)，可此刻

    沉浸在眼前景色中完全放松下來的女子，在李旭眼中除了強烈的異性吸引力外，

    還多了絲奇異的親切感。

    女子回過神來當即覺察到了李旭火熱的眼神，她扭頭看向李旭，墨鏡遮擋下

    看不見她的眼睛，但兩側(cè)上翹的唇角表明她對李旭的盯視毫不介意。看著那迷人

    的弧度，李旭不自覺地漏出癡笑，不過李旭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一臉癡漢樣，迅

    速別過頭去。

    是個美女，胸、屁股、腿都是極品，可惜只能看看，注定與自己無緣，這樣

    一位俏佳人出現(xiàn)在這偏遠的山溝里，不知是探親？訪友？還是和自己一樣重回故

    鄉(xiāng)。李旭眼睛瞅著別處，腦子里卻還是身旁的女子。

    腦子里還在瞎想，不遠處卻傳來了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李旭趕忙循聲望去，

    小站外公路對面停著輛面包車。車前一個看起來與李旭年齡相仿的女孩正沖著他

    揮手。

    李旭提起行李快步來到女孩身前。

    「我是李旭，你是來接我的吧，我剛下車，沒讓你久等吧？」

    「我也剛到一會兒，你電話里不是說了大概的到站時間嗎，我是估算著時間

    來的?！古⑺实卣f道。

    「我太久沒回來過，實在是不記得路了，麻煩你專程來接我?！购沃故遣挥?/br>
    得路，李旭連祖父所在的村子叫什么名字都毫無印象。好在當初聯(lián)系人主動提出

    會到車站接他，李

    旭也就沒故作推辭。

    「用不著這么客氣，畢竟你上一次回來時年齡還小，我們那地方又不好找，

    一開始就決定來接你的。」女孩稍作停頓接著道；「別站著了，上車吧。有什么

    話我們邊走邊聊，路上還得花些時間?！?/br>
    李旭答應(yīng)了一聲，打開面包車的側(cè)門把行李放了進去自己坐到了副駕駛位。

    女孩熟練地發(fā)動汽車，車子掉了個頭后向西駛離了小站。李旭最后忘了眼候車室

    外剛才站立的位置，卻已不見那個女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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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平穩(wěn)地行駛在盤山鋪設(shè)的公路上，女孩先開口道；「都忘自我介紹了，

    我叫任玲。其實我們早就認識的，你上一次回來時我還給過你糖吃呢?！?/br>
    李旭望著眼前的任玲，女孩此時正目不斜視地專注在駕駛上，這股認真勁兒

    出現(xiàn)在有著一雙大眼睛，修長的睫毛時不時地眨動一下的娃娃臉上，顯得很是可

    愛。

    李旭在腦中搜索起所剩不多的上一次回來時的記憶，可完全不記得有那么一

    個大眼睛的小女孩。

    李旭還在猶豫要怎么回話，任玲卻像是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語地嘀咕著；

    「不過你可能也不記得了，你那個時候……」

    李旭沒有聽清她最后說的什么，正要開口詢問，任玲又先說道；「不過也沒

    關(guān)系，我們就算是重新認識了，」任玲說到這時還快速轉(zhuǎn)頭沖李旭一笑。

    「聽我爸，就是跟你通電話的人說你還在上大學，我畢業(yè)兩年了，不嫌棄的

    話可以叫我玲姐。」

    「玲姐。」李旭當即應(yīng)道。

    任玲性格活潑開朗，兩人漸漸聊開了，雖然多是任玲說李旭聽。

    沒用多久李旭就大致了解了祖父去世的經(jīng)過。村子不大，都是熟識的人，彼

    此難免沾親帶故，李、任兩家往上捋也是親戚，不過關(guān)鍵還是兩位老人，李旭的

    祖父和任玲的爺爺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家關(guān)系一直都很好。祖父去世前像是有預

    感，提前準備好了一切，跟任玲的爺爺不經(jīng)意地交代了兩句。祖父身體一直挺好，

    因此任老爺子也沒太在意祖父的話，結(jié)果沒過幾天祖父就去了。祖父被發(fā)現(xiàn)時躺

    在床上，表情很安詳。之后的葬禮也是由任家?guī)椭鴆ao辦的，因為事情發(fā)生的突然，

    任家也沒李旭父母的聯(lián)系方式，只能先行安葬。事后在整理祖父的遺物時，發(fā)現(xiàn)

    了父親很久以前留的聯(lián)系方式，那是父親工作單位的電話。好在直到那起事故前

    父親都沒有換過工作，最后才能輾轉(zhuǎn)聯(lián)系上李旭。

    「李叔叔和阿姨的事我們都聽說了?！谷瘟岱诺吐曇舻馈?/br>
    既然聯(lián)系到了父親的工作單位，父母事故身亡的事自然會知道。事情已經(jīng)過

    去了兩年多，期間很多人對李旭表示過同情與安慰，不過李旭仍不太適應(yīng)被這樣

    關(guān)懷。

    「好好地去旅游，誰能想到會是這種結(jié)果。實在是太突然，突然到……不過

    終究是發(fā)生了，也過去這么久了，我也釋然了?！估钚裾f著擠出了個笑臉。

    任玲見此也不在這事上多說什么，轉(zhuǎn)換話題道；「坐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很

    辛苦吧？」

    「還好，大學三年家到學校往返也是坐火車，已經(jīng)習慣了?！?/br>
    曾經(jīng)的家對現(xiàn)在的李旭來說只是一處舊房子，雖然承載著過去的回憶，但寒

    暑假回去一個人待在里面實在太冷清，李旭不愿處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通常都是一

    早出門在外耗上一天，或是打打零工或是約朋友出去玩，只在晚上回去睡個覺。

    這次借著祖父去世回到這里，他便打算這個暑假就在這過。

    「哎！好懷念大學生活，你大三了吧，好好珍惜這最后的自由時光，一旦工

    作就再也體會不到了?！谷瘟岣锌?。

    「玲姐現(xiàn)在做什么工作？」李旭看著眼前的人兒好奇地問道。

    「你猜。你覺得我像是做什么的?！?/br>
    李旭沒多想就脫口而出道；「老師？」

    「誒？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我就這么像個老師嗎？」

    「不是像，是適合。我覺得像玲姐這么活潑開朗又可愛的女孩子做老師，一

    定會大受歡迎，我一直都想有一個這樣的老師呢?！估钚癫⒉皇枪ЬS，只是說了

    自己的真實想法。

    任玲聽到李旭說她可愛，俏臉微紅道；「我在鎮(zhèn)上的初中教語文?！?/br>
    李旭說時沒多想，說完后看見任玲微紅著臉頰更顯可愛，正要再開口撩撥幾

    句，卻又想到這才剛剛認識，說多了怕給姑娘留下輕浮的印象，便沒再說什么。

    兩人的沉默并沒持續(xù)太久，一陣顛簸把李旭的注意力拉向車窗外。車子已不

    在平坦的鋪裝路面上，路也變窄了，此時若是對面有車駛來，兩車交錯時就得格

    外小心了。路的一側(cè)是十來米深的山澗，并且車子還在持續(xù)攀升。李旭看著依舊

    從容的任玲，不禁佩服起來。

    任玲緊盯前方路面開口道；「前面就都是這樣的路了，大概還有一個半小時

    的路程。」

    「玲姐你真是厲害，這樣的路也駕輕就熟?！估钚裼芍缘?。

    「無非就是開熟練了，一開始在這路上開得可慢了，兩個小時都到不了。」

    任玲明顯比在柏油路上時更專注了，李旭不再多說什么，而是看起了車窗外

    的風景，以免讓任玲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