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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歧路在線閱讀 - 歧路 第12節(jié)

歧路 第12節(jié)

    何川舟拿了手機(jī),已經(jīng)準(zhǔn)備往外走了:“你們想吃什么?待會兒給你們一起帶上來?!?/br>
    “好嘞好嘞?!秉S哥笑瞇了眼,搓著手道,“十斤小龍蝦謝謝?!?/br>
    何川舟:“做夢?!?/br>
    ·

    一整天不見人影,得知周拓行還在分局,陳蔚然放不下心,特意過來接人。

    他陪著周拓行等了一會兒,不到十分鐘就耐心告罄了,打算過去找人問問,卻被周拓行攔了下來。

    陳蔚然看著拽住自己的那雙手,眼神里滿是荒謬。

    這雙手,這個時候,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何川舟的身上,而不是牢牢扼住他的手臂。

    “大哥,你怎么回事兒?我跟你說從古至今就不流行背后默默付出這一套,我是去給你做僚機(jī)??!”

    周拓行干等了一下午,也出了一下午的神,臉上不見焦躁的情緒,只有過于反常的平靜。他眼睫半闔,思忖片刻,淡淡說:“算了,走吧?!?/br>
    “別走啊!”陳蔚然急得吐露了真心,“你有病???”

    周拓行拎過外套,不顧陳蔚然怒瞪的目光,從他邊上側(cè)身而過。走到樓梯間時,被陳蔚然輕拽了下,順勢停下腳步。

    陳蔚然苦口婆心地勸告,自認(rèn)為分析得有理有據(jù),情感大師來也挑不出一絲錯誤:“見到人之后,你就賣個慘嘛,多么難得的機(jī)會,有什么好彎不了腰的?像何隊這種看起來不講情面的人,實際上更容易心軟。她本質(zhì)還是關(guān)心你的,是你自己上次非得嗆人家?!?/br>
    周拓行儼然是個不愛聽講的學(xué)生,不僅不領(lǐng)情,還不識好歹地回了句:“你在教我做事?”

    陳蔚然:“你大爺?shù)?!你不看僧面,也要看看司機(jī)的面。還有,你那手到底什么時候好?你一日不好,我得一日給你當(dāng)司機(jī),再這樣你自己找代駕??!”

    何川舟走進(jìn)樓梯間,隱隱約約聽見下面有人在壓低嗓子說話。細(xì)聽又覺得那聲音有點(diǎn)耳熟。

    她往下走了一段臺階,對方似乎沒察覺到她的腳步聲,緊跟著就聽見周拓行語氣生硬地糾正:“你搞清楚主語,是她先跟我生氣的。是她讓我滾?!?/br>
    陳蔚然驚了下,半信半疑地問:“她直接說讓你‘滾’?”

    周拓行沒出聲,何川舟猜他應(yīng)該是默認(rèn)了。

    陳蔚然有點(diǎn)不大相信:“不可能吧?!?/br>
    一陣寂靜。

    何川舟單手搭在護(hù)欄上,身體前傾朝下觀望。

    陳蔚然問:“她還說了什么?”

    周拓行語速平緩地復(fù)述:“我就算死在外面也跟她沒有關(guān)系?!?/br>
    陳蔚然:“……”

    他問:“還有什么?”

    周拓行的聲音冷冰冰的,挺像那么回事:“眼不見為凈。讓我別再纏著她?!?/br>
    陳蔚然現(xiàn)在覺得他就是在胡扯,或者是多年不見,做了太多亂七八糟的夢,在這里跨時空維權(quán)。

    他木著張臉,剛想聽聽周拓行還能列舉點(diǎn)什么出來,上方憑空插進(jìn)一人的聲音:“還說了什么?”

    兩人一起抬頭。周拓行余光掃見她的臉,就淡淡滑開了視線,她過來時也不看她。

    還點(diǎn)著點(diǎn)兒脾氣:“你不記得你自己說過什么嗎?”

    “我不記得了?!焙未ㄖ鄞浇菕熘唤z淺淡又不怎么真切的笑,“但我肯定沒說這么過分的話?!?/br>
    周拓行安靜下來,目光落在地上,唇角輕輕抿成一線,垂放著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又很無力地松開。雖然表情沒有明顯的變化,但以陳蔚然對他的了解,似乎被這句話傷得很深。

    何川舟的禮貌在這種時候顯得極為無情。再和沐的風(fēng)里卷著沙,刮著也叫人發(fā)疼。

    “不好意思,本來說忙完請你吃飯,但是事情有點(diǎn)多,沒想到你還在。”

    陳蔚然兩邊掃了眼,問:“現(xiàn)在還吃嗎?”

    何川舟說:“吃的?!?/br>
    陳蔚然笑道:“我能蹭個飯吧?”

    “當(dāng)然?!?/br>
    空曠的樓梯間里只有兩人交談的聲響,空中回蕩著的余音聽起來竟有些冷清。

    陳蔚然說:“你今天應(yīng)該很忙,我能暫時保留這個機(jī)會,等下次吃個大餐嗎?”

    何川舟說:“可以?!?/br>
    氣氛凝滯,陳蔚然也笑得有些不自在:“那今天你們先吃吧,我下次再叨擾。”

    他回頭看了周拓行一眼,對方還維持著先前的姿勢,正在神游天外。無奈與何川舟笑了笑,稍許猶豫后還是先離開了。

    何川舟站了會兒,走到周拓行對面。

    周拓行的眼神有點(diǎn)晦暗生冷,視線被她占據(jù)時,闔上眼皮,退了下去,可與何川舟四目相對,仍舊帶著幾分分明的怨怒。

    何川舟拉了下他的手,說:“別生氣了,請你吃飯。”

    何川舟帶他去的是街對面不遠(yuǎn)處的一家小面館。

    這條街上有不少蒼蠅館子,人群來來往往,許多都是在附近工作的工人。

    兩人在角落找了個座,何川舟抽出筷子,想想用紙巾擦了一遍,遞到周拓行手上。

    空氣中飄蕩著的醬香以及四面環(huán)繞著的嘈雜,都帶著一股濃烈的煙火氣。

    周拓行身處其中,心神卻飄蕩在外,怎么也拉不回來,盯著墻上的藍(lán)色菜單看了許久,最后是何川舟幫他點(diǎn)了碗牛rou面,說是這里的特色,還可以。又點(diǎn)了幾盤小炒,過去付了錢。

    等老板上菜的時間里,兩人就跟陌生人一樣沉默對坐著。

    何川舟低頭查閱手機(jī)里的信息,周拓行一聲不吭地看著她。

    在那有些虛幻的喧囂里,周拓行不由地想,何川舟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覺得他的心情并不重要,或是甚至不用三言兩句就能解決好,所以不必在意。

    何川舟回完同事的信息,將手機(jī)屏幕蓋到桌上,見周拓行面色陰沉,說:“這次將就一下,下次再請你吃飯。”

    周拓行這時才冷冷吐出一句話:“你還欠我一頓飯。”

    何川舟說:“什么時候?”

    “看來你現(xiàn)在很健忘?!敝芡匦衅揭曋?,“以前何叔給我五塊錢,雇我陪你一天。你直接把錢搶走了,后來沒還我?!?/br>
    那時候?qū)W校在放暑假,不用每天上課,周拓行白天在街上游蕩,沒了去處。

    他想去賺錢,可又找不到機(jī)會,問了好幾家店,即便只要不到一半的酬勞,老板也不敢招他做兼職。謊報年齡,對方根本不信。

    最后何旭給了他五塊錢,說何川舟今天不高興,也沒有朋友說話,讓他陪一天。

    他很需要錢,知道這樣有哪里不好,但還是同意了。

    他陪著何川舟坐了40分鐘的城鄉(xiāng)公車,抵達(dá)郊區(qū),又走了接近半個多小時,才知道何川舟是過來給她mama掃墓的。

    周拓行知道她心情應(yīng)該確實不好,一路上都忍著沒說話。臨近目的地時,路過一家花店,何川舟忽然停下腳步,返身問他:“我爸是不是給了你五塊錢?”

    周拓行有點(diǎn)慌。

    七月的太陽灼熱毒辣,他一路上沒喝過一口水,臉上皮膚被曬得發(fā)紅,嘴唇也干得起皮,開口的聲音混著嘶?。骸啊小!?/br>
    何川舟伸出手:“給我?!?/br>
    周拓行愣了下,不敢置信道:“何川舟你是個人嗎?我怎么說也陪你走了一個多小時了!”

    何川舟根本不講道理,直接伸手要去掏他的口袋。

    周拓行躲了下,有點(diǎn)委屈,又很失望,最后還是站在原地,把錢給她了。

    他當(dāng)時穿著校服,a中的校褲一般有兩層,里面是一種紗網(wǎng)的材質(zhì),在酷暑的季節(jié)穿有點(diǎn)太厚了。一張陳舊的紙幣被他的汗打得濕涔涔的,捏在手里只有一小團(tuán)。

    何川舟跑進(jìn)花店,挑了幾支顏色鮮艷的花。

    周拓行獨(dú)自蹲在路邊拔著高長的野草,手臂跟手心被葉片鋒利的側(cè)面割得發(fā)紅也沒在意,只將下巴搭在膝蓋上悶悶地生氣,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可何川舟拿著花出來時,他實在忍不住吐槽:“誰掃墓會買玫瑰???”

    何川舟說:“好看,我媽喜歡就行?!?/br>
    此時服務(wù)員將面端了上來,撲騰而起的熱氣不及當(dāng)年夏天的萬分之一。

    濃油赤醬的紅上飄著氤氳的白霧,何川舟隔著朦朧的煙氣叫出他的名字:“周拓行同志?!?/br>
    何川舟兩手搭在桌上,認(rèn)真且嚴(yán)謹(jǐn)?shù)靥嫠a(bǔ)充了這段悲慘回憶的后半截:“下山的時候我不是請你吃冰棍了嗎?還給你買瓶水了?;氐郊液笥终埬愠粤送朊?。不止五塊錢?!?/br>
    周拓行胸腔里憋著的一口氣陡然就xiele。他掀開眼皮,挑了挑左側(cè)眉梢,繃緊的五官線條柔化了點(diǎn),小聲地道:“你還記得???”

    何川舟被他這幅樣子逗笑了:“這就是你造謠的資本嗎?以為我什么都不記得?!?/br>
    第13章 歧路13

    其實周拓行對后面的那段回憶印象要更深刻一些。跟用最鋒銳的刀斧鑿過似的,每一幕都帶著無比深的輪廓,無比濃的色墨,留在他腦海里。

    只是他覺得那段經(jīng)歷對何川舟而言,應(yīng)當(dāng)是乏善可陳,就跟她哪天出門吃了什么飯一樣,并不值得過多留意。

    他沒想到何川舟真還記得。

    當(dāng)天下午,兩人拜祭完從山上下來,周拓行隔著半米遠(yuǎn)的距離跟在何川舟身后,全程沒再說一句話。

    路過山下的小超市時,何川舟又停下腳步,回身看了周拓行一眼。

    “我身上沒錢了!”周拓行當(dāng)時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是驚恐了,“你不會還要我倒貼吧?!”

    何川舟慢悠悠地道:“緊張什么。要不要吃冰棍?我請你。”

    周拓行對她的信用暫時存疑,何川舟也沒再說什么,兀自走進(jìn)去買了兩根綠豆味的棒冰,神色淡然氣場霸道地往前一遞:“喏?!?/br>
    周拓行被酷暑的熱氣蒸得頭眩目暈,整個人都有些飄飄忽忽的,渾身發(fā)軟像踩不到實地。從何川舟手里接過東西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他拆開包裝咬了一口,清爽的甜味與強(qiáng)烈的冰涼,驟然將他從快要融化的虛幻感中拉了出來。

    他抬起頭,望了眼遼遠(yuǎn)曠謐的天,所有紛雜的思緒跟瑣碎的心情,都如同那幾抹不可捉摸的云,漸漸消散開來。

    何川舟將他拉到一排樹蔭下。

    兩人的頭發(fā)被汗水打得濕透,衣服也被浸染成深色,站在綠意投下的陰影中,安靜注視著這個夏天描繪出的風(fēng)光。

    遠(yuǎn)處的蟬鳴如同大地沸騰時的呼吸,一陣高過一陣。

    席卷而起的熱風(fēng)穿過林葉樹梢,聲勢浩大地在寰宇間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