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月，是她再婚后，晚上回過家的時間。

    也就是說，這中間有足足八個月，那個家里，只有愛麗絲和約瑟夫。

    瑪莎不斷思索，為什么呢，她為什么對約瑟夫這么放心？

    思索良久，她得出一個可悲的結論。

    ——她不是因為放心約瑟夫才不回家的。

    她只是不想回家。

    因為和前夫一見面就吵架，她早就習慣住在公司的日子，前夫脾氣不好，但對愛麗絲實在沒得說，她不想回家看到那一幕幕父慈女孝。

    和約瑟夫在一起以后，她仍然保持著這個習慣。

    她喜歡獨處。

    但她忘記去問愛麗絲，忘記去問，她是不是喜歡和陌生人呆在一起。

    瑪莎的思緒不停，她回憶曾經(jīng)的一點一滴。

    她忽然想起麗安給她打的好幾通電話，麗安說愛麗絲的心情似乎不好，讓她少加班多回家陪陪女兒。

    當時怎么說的來著？

    她說，自己實在很忙，抽不了空回家。

    她說，約瑟夫是大學老師，一定可以照顧好愛麗絲的。

    她說，她的父母當年都出省務工，她經(jīng)常自己一個人在家，愛麗絲一定也可以。

    瑪莎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做這個類比。

    一個人在家，以及和陌生男人在家，能一樣嗎？

    瑪莎抱著頭囈語，她不斷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在這些記憶的折磨下，她狀若瘋癲。

    但商芙一直冷眼旁觀。

    阿琳娜露出擔憂的神色，她想上前去安慰瑪莎，被商芙阻止。

    商芙站起身，走到瑪莎對面。

    她緩緩蹲下身子。

    “有的母親呢?！?/br>
    商芙輕聲道，“有的母親，她們受過的苦，會努力讓自己的女兒規(guī)避，她們沒接受的教育，會讓女兒去接受?！?/br>
    “而有的母親。”

    “她們受過的苦，會讓女兒去嘗試，她們沒接受的教育，覺得女兒也沒必要接受?！?/br>
    瑪莎抱著頭抬起臉，她看向商芙，大腦宛若被清空。

    “你還是沒看清自己?！?/br>
    商芙：“前夫的問題讓你不喜歡回家，的確是一個原因，但占比極小。”

    “更多的原因難道不是——”

    “你看到愛麗絲因為你回家，開心幸福的樣子…你想到了從小無依無靠的自己?！?/br>
    “你覺得不公平?！?/br>
    商芙的話像是審判誰，又像是蓋棺定論。

    “瑪莎，你覺得愛麗絲太幸福了，這不公平?！?/br>
    瑪莎劇烈顫抖起來。

    她揪住了商芙的袖子，她不停搖頭：“不是！！”

    “這是你的潛意識。”

    商芙說得很慢，但足夠有力。

    “你的確沒有發(fā)現(xiàn)約瑟夫對愛麗絲的暴力?！?/br>
    “但你看到了愛麗絲的不同尋常。”

    “在真相沒有撕開前，你為愛麗絲的奇怪舉止編織了無數(shù)個理由?！?/br>
    “她進入青春期了，她長大了不愛與父母溝通了，她與同學吵架了，她有暗戀的男生了?！?/br>
    “對于這些，你沒有問?！?/br>
    “你不是忘記去問，而是覺得沒必要?！?/br>
    “因為你覺得，一些苦難，是成長的必經(jīng)之路，畢竟你也滿身苦難長大?！?/br>
    【？？？】

    【？？？？？】

    【臥槽，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母親？！】

    【這種心態(tài)還挺好理解的，也很多。就比如重男輕女，許多女性在重男輕女的家庭長大，她們受了許多苦，但她們結婚生子后，如果生的是女兒，會找各種理由去生下一胎，她們捧著兒子，踩著女兒，全然無視了自己從小受了多少苦才長大?！?/br>
    【對，這些母親有個特點，她們會把“我才不是重男輕女”掛在嘴邊，她們會不停地去問自己的女兒，“你覺得mama對你和弟弟有不同嗎？”她們用表面的公平正義明事理，從女兒那里換來“沒有不同”的答案?！?/br>
    【女兒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她們只是想獲得表面上的心安理得?！?/br>
    【這是一種典型的報應償還的心理，你與我本無不同，我受過的苦，你為什么不去受?！?/br>
    【但瑪莎可悲之處就在于，她不覺得自己有這個心理，她把自己不回家的原因歸于前夫的陰影，但她已經(jīng)再婚了啊，她的房子里再沒有前夫，她依然不愛回家，也拒絕與愛麗絲溝通?！?/br>
    【的確，多心大的母親，才會在女兒主動提出“性教育”的時候，選擇無視?！?/br>
    【她不是心大，她就是長期處于那種報應償還的心理下?！?/br>
    瑪莎仍然在瘋狂搖著頭。

    她想辯解，她想說不是那樣的，她是真的愛愛麗絲，愛麗絲死后她非常痛苦，她總是夢到愛麗絲的可愛模樣，她不停懺悔那天為什么沒有去接愛麗絲。

    明明愛麗絲聽說她要去接她，提前一天跟她打了八分鐘的電話。

    打到她說她很忙，她要去工作了。

    但是...

    真的有那么忙嗎？

    忙到接不了十分鐘的電話。

    瑪莎把頭狠狠磕在椅背上，額頭通紅一片。

    商芙站起身，鏡頭落在她身上。鴉黑的睫毛微垂，眼中沒什么情緒，純黑的長裙與昏暗的燈光融為一體，很安靜。

    片刻，她攏了攏長發(fā)，看向側后方的約瑟夫。

    約瑟夫下意識退了半步。

    太冷了。

    周遭氣氛似乎都在變冷。

    不僅是約瑟夫，約瑟夫身后的保鏢也瑟縮了一下，保鏢把挽起的袖子放了下來。

    幾個呼吸后，約瑟夫像是為自己退的這半步惱怒起來。

    他大聲訓斥商芙：

    “愛麗絲的死，是殺人犯的錯，是瑪莎沒去接她的錯，關我什么事？！”

    “我也在為愛麗絲的去世感到難過！”

    商芙挑眉：“這么說，你是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了？”

    約瑟夫皺眉：“承認什么？”

    他嗤笑道：

    “我們是在談戀愛?！?/br>
    “愛麗絲已經(jīng)滿14歲了，我們情難自禁，我們是自愿發(fā)生關系的。”

    “我手里甚至有她給我抄寫的情詩?！?/br>
    約瑟夫的嘴角扯出一個笑。

    “你可以在道德上譴責我，但沒法在法律上制裁我。”

    【艸艸艸】

    【畜生，無恥?。　?/br>
    【靠，你的學識就是用在這種地方的？？】

    【你還好意思說情詩？？】

    【約瑟夫你要不要臉，你和十四歲的女孩，自愿發(fā)生關系？】

    【十四歲的女孩根本沒形成正確的世界觀，而且她還沒接受過基本的性教育，是yj還是自愿，不都是你一句話的事？？】

    商芙坐在了椅子上。

    “那我就先在道德上譴責你一下?！?/br>
    約瑟夫嘴角的笑意漸消。

    “約瑟夫，47歲，b大教授，很受學生歡迎，當然，這些學生你一個都不喜歡，畢竟你只喜歡7-15歲的女童?！?/br>
    約瑟夫面色一僵。

    商芙繼續(xù)道：“上個月，你尾隨b大校長的小孫女，把她抱在腿上講了兩小時的故事，帶顏色的故事?！?/br>
    “兩周前把你們院長的女兒領到辦公室，跟她玩了一小時游戲，手腕被捆住的游戲?！?/br>
    “以上兩位自行核實?！?/br>
    “我想想啊，”商芙托腮思索了幾秒，她頂著約瑟夫要吃人的目光，繼續(xù)道，“哦對，去年你還尾隨了一個小女孩，你請她吃奶油蛋糕，把奶油涂在了她的臉上，戳進她的嘴里，小姑娘哭了半天，現(xiàn)在極為抗拒和男性共處一室。”

    “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你們州長的女兒?！?/br>
    “這位州長，找你找得非常辛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