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馬 第15節(jié)
鄭洋應(yīng)聲滯住,回過身去。 遠遠的,他看見房間打開一條縫,男人的手從門縫間伸出來,接過東西,又把門關(guān)上了。 鄭洋認得陸闖今天的衣服,和眼下這男人露出來的這截衣袖一模一樣。他的腦子仿佛被敲了一棒槌,再次浮現(xiàn)喬以笙后頸的創(chuàng)可貼。 所以真的是陸闖? 親眼驗證的機會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掉到他面前了? 鄭洋握緊拳頭,身體僵硬地與侍應(yīng)生擦身而過,來到休息室前,摸出手機撥通陸闖的號碼。 陸闖的手機沒有開靜音,門內(nèi)很快隱隱約約傳出手機鈴聲。 手機鈴聲停止的同一時刻,聽筒里傳出陸闖的嗓音:“喂。” 呼吸略粗重。 鄭洋捕捉到了背景里摻雜著屬于女人的聲音。 用了很大的力氣,鄭洋才從喉嚨里擠出話:“開門?!?/br> 陸闖沒說話。 鄭洋抬起空著的那只手敲門:“如果弄得人盡皆知對她沒好處,現(xiàn)在開門,我知道你們在里面?!?/br> 隔著聽筒,陸闖輕輕笑了一下,笑得很是嘲諷。 鄭洋死死地攥緊拳頭,強行克制住了自己,才沒在門打開的一瞬掄到陸闖的臉上。 如鄭洋所預(yù)料的,陸闖笑意中的嘲諷也完全寫在了臉上,非常刺目,刺得鄭洋很難不記起某些往事。 “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陸闖抵著門,西服是敞開的,里面的襯衣也褶皺不平整,扣子解到了胸口,靠在門框上的手懶散地擦了擦臉頰的口紅,好不風(fēng)流。 鄭洋的目光越過陸闖,看進里頭。以他現(xiàn)在的視角,女人的襪子扯掉在了地上,雪白的半條腿掛在沙發(fā)邊緣。 陸闖挪動一下身體,重新?lián)踝∴嵮螅骸澳悴缓煤迷谘鐝d呆著,來打斷我的好事,我可以不和你計較。眼睛還亂瞄,是不是就太過分了?” 鄭洋上前一步。 陸闖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鄭洋因憤怒而咬緊齒關(guān),壓低聲:“要么讓我進去,要么讓她出來。” 陸闖高挑眉梢,玩世不恭的臉上盡是挑釁的神情:“憑什么?” 鄭洋霍地揪住陸闖的領(lǐng)口。 這時候,浩浩蕩蕩的一票人氣勢洶洶往這邊過來,帶頭的恰恰是不久前在別墅外面見過的粉裙子胖女人和紫裙子瘦女人,推搡著剛給陸闖送過的東西那位侍應(yīng)生,最終站定在休息室門口。 陸闖不慌不忙掃視他們:“你們這是干什么?” “還有臉問我們干什么?”粉裙子的胖女人雙手叉腰走出來一步,“早聽說你不是個好東西,天天不務(wù)正業(yè)玩女人,陸家還忽悠我們小溪嫁過來。都玩到訂婚宴上來了!狗男女!哈哈!這回被我們抓個現(xiàn)形!看你們還有什么可狡辯的!” 陸闖的三叔陸家坤從最后面焦急地擠來最前面,擦著冷汗解釋道:“哪有什么女人?誤會!誤會!你看陸闖這正在跟他的好兄弟談事情!” 鄭洋從始至終不想把事情鬧大,現(xiàn)在的情況自然而然幫著陸闖:“你們搞錯了,確實是我和陸闖在商量事情?!?/br> 紫裙子的瘦女人冷笑:“這么說新郎臉上的口紅是你親出來的?” 鄭洋:“……” “和他們廢話那么多干嘛?”粉裙子的胖女人拎起裙擺,利用她壯碩的身體,猛地撞開攔路的陸家坤,又彈開站在門邊的鄭洋。 陸闖眼疾手快地自行閃躲。 胖女人順利沖進房間,沖到沙發(fā)前,拽起被衣服蓋住的女人:“狐貍精!哪里逃!” 第028章 縹 女人緊緊地攥住衣服。 粉裙子的胖女人被惹毛:“你有本事勾男人!你有本事露臉啊!別躲在底下不出聲!” 跟在胖女人后面要上前去護的鄭洋這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不對勁。 下一瞬隨著衣服的揭開,他看清楚,不是喬以笙,而是朱曼莉。 鄭洋駐足,轉(zhuǎn)頭望向陸闖。 陸闖皺著眉走過來,將朱曼莉從胖女人手中解救出來,語氣很不高興:“你們是我未婚妻的朋友?怎么一個比一個像潑婦?她讓你們來的?婚還沒結(jié)就管東管西管上我了?” “你給我閉嘴!”聞訊趕來的陸家晟爆發(fā)的雷霆之怒,震得亂哄哄的場面一時之間陷入寂靜。 - 針劑注入沒多久,喬以笙身體里那半股四處亂竄的無名火苗便逐漸平息。 之所以說“半股”,是因為另外“半股”,在注射針劑之前,她強行撲倒了陸闖…… 越是不愿意回憶,腦子越是不受控地一遍遍為她循環(huán)播放,她對陸闖是如何地死皮白賴。 而得知自己變成這副模樣的原因是被人下了藥,喬以笙的憤怒也是無以復(fù)加的。 誰干的,一點兒不難猜。 甚至能猜到原本下了藥之后是有后續(xù)的惡心安排的。 如果沒有遇到陸闖,她現(xiàn)在的下場不堪設(shè)想。 當(dāng)然,這并不代表,喬以笙愿意和陸闖又一次攪和在一起。 且,現(xiàn)在,多了兩個人知道她和陸闖的關(guān)系——再不想面對現(xiàn)實,喬以笙也不得不睜開眼。 “醒了?”杭菀語氣溫柔,關(guān)切詢問,“還很不舒服嗎?” 喬以笙搖搖頭。之前她神志不清間,恍惚聽見陸闖稱呼面前這個人為“二嫂”,想來便是陸闖他哥哥陸昉的太太。 她今天第一次見他們夫妻倆。在此之前僅僅聽鄭洋、陳老三他們偶爾幾次的閑聊中提及過,陸闖的哥哥陸昉從小身體差,不良于行,結(jié)婚對象是照顧在他身邊好些年的醫(yī)生。 “沒事就好?!焙驾沂掌疳t(yī)藥用品,打量她兩眼,“你比我高點,也比我瘦點,不過我的衣服你應(yīng)該也能穿。我去給你找一套?!?/br> “謝謝?!眴桃泽想y為情極了,下意識往被子里縮了縮。先前的裙子完全是被她自己扯壞并弄臟的。 “不用這么客氣。”杭菀笑起來,兩只酒窩特別漂亮,“小闖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 她對陸闖的稱呼,令喬以笙極度不適應(yīng)地默默起雞皮疙瘩。 頭有些脹痛,手腳也有些乏力,但杭菀送來衣服之后,喬以笙還是第一時間換上身。 由于彼時她要得又急又兇,現(xiàn)在遭罪的也是她自己,總覺得有異物感。她懷疑可能弄傷了。 杭菀見她這么快穿好衣服從里間開門出來,連忙迎上前:“怎么不再休息會兒?” 喬以笙顫著腿說:“不了,我想早點回家去。” “你不等等小闖送你?” “我和我男朋友一起來的?!?/br> “你男朋友?”杭菀略感意外,旋即迅速收斂表情,“噢噢……” 顯然,她誤會了她和陸闖的關(guān)系。喬以笙尷尬:“謝謝你,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你不認得路。等會兒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幫你向你男朋友解釋你這段時間的去向。” “嗯?!眴桃泽宵c頭,再次道謝,“謝謝?!?/br> 臨出門時,杭菀從藥箱里取了一管子藥膏,塞到喬以笙的手心,低聲說:“你大概率弄傷了?;厝プ约耗ㄒ荒āW詈檬侨メt(yī)院讓婦科醫(yī)生做個檢查?!?/br> “……”喬以笙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臉紅得能滴血了,心里納悶她怎么就瞧出她不適的? 因為她是醫(yī)生嗎?還有,她不是婦科大夫吧?為什么馬上能拿出對癥的藥? 杭菀又叮囑:“即便不做婦科的專項檢查,你還是也去做個體檢。你被投食的藥不是什么好東西,雖然我給你打了針,但為了自己的健康,全面檢查清楚很有必要。” 兩人剛從后庭穿行到前面來,就碰到陸昉。 陸昉長得和陸闖很不像,坐在輪椅里,身體單薄,面容清癯,臉色透著不健康的白。 “儀式是不是快開始了?”杭菀自然而然地從喬以笙身旁走到陸昉后面,握住輪椅的兩只推手。 陸昉朝喬以笙輕輕點一下頭算作問候,然后回答杭菀:“出了點意外,推遲了,等通知?!?/br> 杭菀輕輕喟嘆:“我早知道不會這么順利?!?/br> 喬以笙向他們道別:“杭醫(yī)生你不用送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宴廳?!?/br> 杭菀原本也是想著順便來和陸昉會和,現(xiàn)在既然陸昉在這兒,杭菀便止步了:“好,喬小姐你沿著這條過道直走,之后右拐就到了?!?/br> 這和喬以笙之前撞見陸闖的地方不是同一條道,進去宴廳后她確認是另外一扇側(cè)門。 宴廳內(nèi)的氣氛乍看之下和她離開時沒有什么不同,大多數(shù)人應(yīng)該和鄭洋一樣,比起陸家的喜事,更在意的是在這場宴席上的社交。 喬以笙找到她之前那個角落里的位置,拾起她的包,既沒瞧見鄭洋也沒瞧見許哲,摸出手機準(zhǔn)備打鄭洋的電話。 猝不及防一雙枯皺的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輕輕撫摸她的手背。 喬以笙嚇一跳,抬頭。 入目的是一位年過八旬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家,胸前扎著可愛的三角小餐巾,笑瞇瞇地凝注她,感懷道:“佩佩,你尚若年輕時美好,我卻敵不過歲月的蒼老。” 喬以笙怔怔然。 很快有個保姆模樣的嬸嬸小跑過來,幫忙拉開老人家的手,向喬以笙道歉:“不好意思,他老年癡呆,認錯人了,希望沒有冒犯你?!?/br> 老人家像個小孩一樣不高興地撅起嘴:“我沒認錯人,她就是佩佩。” 保姆無奈地哄他:“佩佩不在這兒,佩佩在給你烤小蛋糕。我現(xiàn)在帶你去找佩佩好不好?” 老人家開心地拍手:“好耶!找佩佩!吃佩佩小蛋糕!” 保姆攙著老人家,邊走邊小聲嘀咕:“怎么一轉(zhuǎn)頭你就不見了?哎,病得這么重,手腳卻還很麻利?!?/br> 喬以笙忽然意識到,他應(yīng)該就是鄭洋口中提及的,腦子越來越不清醒、大概率捱不過除夕的,陸闖的那個爺爺。 正忖著,她猛地被人從身后拽了一把。 第029章 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