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馬 第86節(jié)
喬以笙不清楚陸闖怎么想的,她是有意為之地慢工出細活。 否則好像包完餃子,她又沒事干了。 ——還是有事可以干的,她沒去上班,工作可堆積著。 問題是她不想干。 其實明明其他很多事情都可以消磨時間,卻只有包餃子提得起她的欲望。 因為沒看表,喬以笙不知道包了多久,只知道包完的時候,廚房外面的天又黑了。 今天陸闖準備的食材分量比上次多,兩個人一頓吃不完的,但喬以笙還是把食材全用掉。 她和陸闖各包一半,模樣分得特別清楚——她仍舊不如陸闖包得漂亮。 “要不要先吃一些?”陸闖問。 喬以笙點頭。她似乎終于恢復饑餓感。 而幾個小時前的那點南瓜米粥,早已消化干凈。 燒開水,餃子往里丟了之后,才記起杜晚卿教授的煮餃子的技巧。 遲了。 于是餃子餡和餃子皮又在水里分開。 喬以笙并不懊惱這個小小的失誤。 陸闖更是和上次一樣,又站在鍋邊撈著吃,沒打算盛了去餐桌的架勢。 喬以笙便也直接吃。 吃到一半,陸闖開口告訴她:“你表哥一早看到新聞,給你打電話,你手機關機,他打來我這邊——上回住你舅媽家,我給他留的號碼。他又打算來霖舟,我做主幫你勸住了他,告訴他你沒事。不過你最好還是給他回個電話?!?/br> 喬以笙輕輕地應:“嗯。” 安靜數秒,她問:“鄭洋的mama怎么樣了……” “醫(yī)院里住著,沒大事?!标戧J言簡意賅。 喬以笙則詳細追問:“有人陪在醫(yī)院里嗎?” “怎么?沒人陪的話,難道你想去陪?”陸闖的音色比方才冷一分。 顯露他平日的本色。 而非在此之前與始終與她心平氣和相處的模樣。 喬以笙并沒有說要去陪。她討厭他的態(tài)度:“我難道連關心一下都不行?” “如果我說不行呢?”繼音色變冷之后,陸闖的臉色跟著變冷,“喬以笙,收起你那顆快變成圣母的心。鄭洋的死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喬以笙低垂眼簾,定住一般,久久不言語。 陸闖抬起她的臉。 她的臉上眼淚縱橫,她的鼻音很重:“那和你是不是也沒關系?” 她不是給陸闖定罪,她就是想要一個確認,鄭洋被網曝,有沒有他在背后推波助瀾。 理性上她知道鄭洋不是他們讓他去死的。 可感性上她沒有辦法不害怕,害怕雖然她和陸闖不是兇手,但她和陸闖也是鄭洋背上背負的其中兩根稻草、雪崩時的其中兩片雪花。 陸闖冷厲的目光中仿佛流淌著暗潮。 他的指腹輕輕刮蹭她眼角的眼淚,許久之后,他開口,卻是跟她道歉:“對不起?!?/br> 這是他第一次和她說這三個字。 在這樣的場合之下,喬以笙的心應聲下沉,忽然不敢聽下去了。 陸闖的嗓音仍舊傳入她的耳朵:“鄭洋大概是在報復我。” 第139章 咔 “他最恨的人應該是我。如果他找得到我,他最后見的人應該是我,他就不會死在你的面前了?!标戧J攬她入懷。 僅這一天,她好像就削瘦了一圈,他單只手臂便能摟緊她。 他微微低頭,吻了吻她的頭發(fā):“我低估了鄭洋。從我決定挑釁他開始,我就該做好萬全的準備,就該想到,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鄭洋他成功了。成功用他的死給我們活著的人蒙上陰影。你現在這般自責,內心這般受盡折磨,就是他想看到的結果吧。我們誰都忘不了他了?!?/br> “……”喬以笙嗓子發(fā)緊,像有東西頂在那里,她一句話說不來。 如果說是報復,哪兒是只報復他? 抱著他沉峻的身體,喬以笙的腦袋無力地抵著他的胸膛,難受地流著眼淚,輕輕地顫抖。 哭得太多,她腦子都暈眩了。 陸闖抱她回去臥室,又給她喝了一點牛奶。 這次的牛奶助眠效果還不錯,喬以笙昏昏朦朦地依偎在陸闖懷里,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積攢的疲憊與壓力讓她睡得很沉,也睡了很久,竟然連鄭洋都沒再夢到。 只是隔天醒來時,喬以笙還是又記起鄭洋。 陸闖沒有走,依舊在她身邊。 喬以笙無精打采地進衛(wèi)生間洗漱。 陸闖寸步不離她,等從衛(wèi)生間出來,又去煮昨晚包的那些餃子。 “我的手機呢?”喬以笙問,“我想給我表哥回電話。” 陸闖這才交出她的手機。 喬以笙拿到手后,斟酌片刻,又放棄回電話,只是發(fā)了一條消息:【我沒事的,表哥】 戴非與也沒有再給她打電話,他回復得很快,也非常簡潔:【好】 喬以笙猜測,他要么通過陸闖,要么通過歐鷗,清楚她現在的狀態(tài),所以戴非與什么也不多言。 “可以了?”陸闖伸手,問她要回手機。 喬以笙不想給:“我不會再看網絡上的言論?!?/br> “你現在在我這里的信譽度為零?!彼唤o,陸闖便用搶的。 喬以笙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變成信譽度為零了。但她也沒興致追問。 “等下我要去上班?!眴桃泽喜幌肜^續(xù)請假。 陸闖說:“歐鷗把你今年年假的份額都請掉了?!?/br> 喬以笙微微抿唇:“不用這樣,我銷假。我現在已經能吃能喝能睡,緩過來了?!?/br> 陸闖叼了根煙進嘴里:“就算你想銷假,你覺得你的領導和同事放心讓你現在回去工作?” 可經過昨晚包餃子,她發(fā)現她真的什么都不干。她得找事情做來分散注意力??偛荒苡掷^續(xù)包餃子…… 燈光勾勒在喬以笙微垂的肩頭:“……鄭洋的葬禮在什么時候?” “明天?!标戧J走到陽臺外面,咔噠打開打火機,點燃香煙,望向坐在客廳沙發(fā)里的她,“你別去了?!?/br> 喬以笙喃喃:“……不可能的?!?/br> “那你試試看你明天出不出得去這個門?!闭绲年柟馔高^氤氳開的灰白色煙氣泛進陸闖幽深的眸子里,“鄭洋她mama現在偏激地把喪子之痛全賴在你身上,你想去受那份罪?” 喬以笙的雙手絞在身前:“如果她覺得恨我能讓她好受些,那就恨吧……” 伍碧琴只有鄭洋一個孩子,鄭洋的父親很早就去世,她和鄭洋交往的那八年,再清楚不過伍碧琴把鄭洋培育成材有多不容易。 而失去親人的痛……她更能感同身受。當年父母的意外去世對她造成的傷害,她至今難以忘懷。 “喬!以!笙!”陸闖語氣森冷,“我告訴你!沒有用!你如果讓她恨你,她只會變本加厲!她不會得到任何安慰!她絕不會好受!反而把你自己也拽進深淵里!” 喬以笙捂住臉,趴在自己的膝蓋上。 半晌,喬以笙復抬臉,咬了下唇,仿佛很難開口,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沒辦法消化得這么快,沒辦法做到像你這么理智。陸闖,你走吧。這段時間都別再來我這里了。” “你什么意思?”陸闖丟掉煙頭,即刻從陽臺跨進來。 逆著光,他的身影宛若高大的山,沉重地壓在她的心頭。 喬以笙仰著頭,眼圈潮濕,她想說,反正只是床伴關系,就這么算了吧。 可她張了張嘴,到底沒能出聲。 她沒出聲,也不妨礙陸闖猜到她心中所想,他冷若冰霜地質問:“你給我掰扯掰扯你的邏輯,鄭洋死了,怎么我們就得分開?” 喬以笙緊緊抿唇,想把眼淚忍回去。 陸闖則彎下腰,眉眼愈發(fā)冷峻,一個字一個字很用力地說:“喬以笙,除非我主動放手,否則你休想擺脫我。” - 下午陸闖就又把歐鷗換來了。 歐鷗帶了只行李箱,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和衣物也帶來。 喬以笙很不好意思:“鷗鷗,你不要——” “誒,”歐鷗打斷她,笑著捏捏她的臉,“我也把我今年的年假給請了,來和你一起度假的。我們有多久沒有一起度假了?你做主,是在就在你家度假也可以,出門去其他地方也行?!?/br> 喬以笙舌尖苦澀:“……我很抱歉,讓你們因為擔心我,都打亂了你們原本的生活?!?/br> 歐鷗不滿:“我還是不是你最好的鷗鷗了?敢對我抱歉、對我客氣,小心我跟你絕交?!?/br> 說著歐鷗自顧自地把她行李箱里的一些物品取出來。 她不僅帶了她的生活用品,也帶了些玩具,拼圖和樂高,個頂個消磨時間。 喬以笙沉默地坐在地毯上,看著歐鷗一樣樣地拿給她挑,須臾,她傾斜身體,輕輕靠上歐鷗的肩:“可我確實得對你抱歉。” 歐鷗勉為其難接受:“那就這一次?!?/br> “哪里夠……”喬以笙眼簾微垂,抓住歐鷗的手,“我和陸闖的事,一直隱瞞你,我也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