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是第一次。那回在貢安，在舅媽家，在柳阿姨和小馬以前生活過的房間，她于意識混亂中被陸闖哄騙著喊出過這個稱呼。

    陸闖的反應(yīng)顯然也證實了這一點：“喬圈圈，你又想讓我有生命危險?！?/br>
    喬以笙好氣又好笑：“你也就比我大幾個月，怎么好意思讓我稱呼你‘哥哥’？”

    “‘小馬哥哥’叫得，怎么‘陸闖哥哥’叫不得？嗯？”陸闖哼哧，理直氣壯，“別說大幾個月，即便只比你大幾分鐘、幾秒鐘，你這聲‘哥哥’也叫定了?！?/br>
    以為她大概率得再和他絆上兩句嘴，然而只聽喬以笙很爽快地立刻又喊：“陸闖哥哥?！?/br>
    陸闖的心都酥了，尤其喬以笙此時此刻水眸瀲滟，眼波蕩漾著他的面容，還把從他脖頸間垂落在她眼前的狗牌給咬在嘴里。

    他的兩眼發(fā)直。

    “陸、闖、哥、哥。”喬以笙又喊。既然他喜歡聽，她就按照當(dāng)初喊他“小馬哥哥”的分量讓他聽個夠。

    陸闖發(fā)直的兩只眼睛進一步冒火，氣急敗壞地堵住她的嘴：“喬圈圈，你可真會喊?！?/br>
    在你來我往無法停止的親吻中，兩人不知不覺間又情難自禁地滾在一起。

    陸闖的汗滴了一滴在她的鎖骨窩：“……你不怕你明天起不來上班？”

    喬以笙摟住他鋼筋般硬氣的身體：“你可以更貪心一點?！?/br>
    陸闖的眸光應(yīng)聲輕輕閃爍，因為她不僅僅是在回應(yīng)他當(dāng)下的這句話，更是在回應(yīng)不久前在車?yán)飼r他講過的話。

    “你目前的這點貪心還不夠?！眴桃泽陷p輕吻了吻他立體的眉骨，吻了吻他冒汗的鼻尖，吻了吻他線條鋒銳的下頜，“你可以擁有更多，你也值得擁有更多。陸闖，你盡管貪心，只要你想，每一天都可以是你的生日?！?/br>
    陸闖定定的，漆黑的眼睛里如同閃爍細(xì)碎的繁星。

    而不知是否錯覺，喬以笙看見他眼尾隱約彌漫輕紅。

    她眨眼的瞬間，又消失，僅余如深潭般的幽深。

    幽深籠罩住她：“喬圈圈，別用花言巧語騙我，我會當(dāng)真的。”

    “嗯，不騙你，陸闖哥哥?！眴桃泽献詈笪橇宋撬怀龅暮斫Y(jié)，“這不是花言巧語，是甜言蜜語?！?/br>
    她看不見她的臉很紅，但陸闖瞧得一清二楚。

    他笑，笑著，緩緩地捱近她：“喬圈圈，擁有你，已經(jīng)是我最大的貪心……”

    ……很快，喬以笙為自己的甜言蜜語付出血與rou的代價。

    不過大概是下午在房車?yán)镅a了太久的午覺，盡管有點累，喬以笙沒能睡著。

    她就是有點口干舌燥。畢竟出了很多汗，身體的水分都揮發(fā)出去了。

    陸闖看起來倒是在酒精的作用下睡得很熟，所以喬以笙從他懷里小心翼翼掙開時并沒有吵醒他。

    從地上撿起睡衣，套到身上，喬以笙下床，真切地感覺到兩條腿都是軟的，緩了會兒，她輕手輕腳離開臥室，前往一樓的廚房。

    初夏的夜晚是熱鬧的，郊區(qū)更比市區(qū)多躁動，蟲鳴蛐叫和幾個小時前大炮他們在車庫里的大合唱有的一拼。

    陸闖的這個生日，不僅是壽星本人開心，她也開心。

    喝完水，沖干凈水杯，喬以笙走出廚房，卻沒有立馬回二樓，而在mia的診療室門口駐了足。

    喬以笙進入診療室，打開燈，踱步至文件柜前，打開柜門。

    陸闖的全部就診記錄按照時間順序整整齊齊地排列。

    是他的就診記錄，也是她錯失的他的過往。

    喬以笙伸手，慢慢地?fù)崦^去，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不再害怕了，于是手指摸到尾之后，又從后往前摸，摸到第一份病歷夾，抽出文件，坐到桌子前，開始認(rèn)真翻閱。

    不僅僅是文字記錄，也有一些錄音記錄甚至視頻記錄，喬以笙知道一般心理咨詢師會事先征得患者的同意，所以也就是陸闖同意錄音和錄視頻的。

    僅僅從這些記錄的數(shù)量就能看出，前期陸闖的配合度非常不高，沒和mia聊幾句話。

    mia明顯也不著急，前期很多時候只是跟交朋友似的了解陸闖的興趣愛好生活等等。

    翻完寥寥的文字，喬以笙打開一段錄音。

    陸闖的聲音不瞬傳出，對mia不是很有禮貌：“……心理咨詢只是心理安慰。”

    mia很耐性，微微含笑：“三個月后你就不會這樣認(rèn)為了?！?/br>
    才聽了這么兩句，診療室的門倏地從外面打開。

    喬以笙嚇一跳，摘掉耳機，凝睛盯著站在門口的陸闖。

    他的臉色看起來特別差勁，似乎剛剛從床上爬起來，頭發(fā)還支楞八叉的。而他明顯下來得很匆忙，上半身的t恤都穿反了，下半身的褲子也松松垮垮，沒穿鞋，打著赤腳。

    又好像他剛剛跑了會兒步，他的胸膛微微起伏，隱約氣喘。

    “你……”喬以笙怔怔然，不明所以。舊shigg獨伽

    陸闖這時候兇神惡煞地朝她大步走過來，氣場強大得喬以笙也一時沒敢問他怎么了，只是下意識從椅子里站起來，然后在他逼近之下后退了半步。

    椅子因為她的后退也往后挪，椅子腿和地面產(chǎn)生的摩擦發(fā)出動靜，使得喬以笙心底愈發(fā)忐忑。

    最終停在她面前的陸闖拽過她的手臂猛一拉，拉她入懷。

    第367章 她

    喬以笙狠狠地撞入他的胸膛，被他緊緊地抱住。

    她的腰被他鐵鑄般的手臂箍著，簡直要被掐斷了，先前她的腰費了不少勁，酸痛感全被重新溢出來了。

    他另一只手手臂摟在她的后背，完全像是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里。

    她覺得他似乎失去了理智，令她不由自主聯(lián)想起早前她偷看他小時候那些住所的照片被他發(fā)現(xiàn)后他的狀態(tài)。

    “陸闖……陸闖？”喬以笙氣都快喘不上來了，輕聲喚他，“出什么事了？”

    陸闖的神智似乎被她召回來了些，手臂不再那么用力了，但仍舊抱著她沒有松開。

    他的下巴抵著她的肩窩，臉一側(cè)，帶著他灼燙的呼吸埋進她的頸側(cè)，粗重地呼吸：“……我做了夢?！?/br>
    他的聲音低得喬以笙忍不住回抱住他：“什么夢？”

    “……夢見一切都是夢。我沒有過生日，你也沒答應(yīng)跟我約會，我們沒回你的學(xué)校，沒有海邊，沒有房車，沒有，全部都沒有……”陸闖喃喃，“然后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你真的不在我身邊，到處都找不到你……”

    喬以笙聽得呆住，窗外是初夏悶熱的夜，她的心卻仿佛被丟進冰天雪地里滾了一遭。

    這樣卸下所有武裝完全暴露脆弱的陸闖……

    捺下酸楚，喬以笙抱得他愈發(fā)緊，手掌在他的后背和后腦來回摩挲，給予他真實的觸感和溫度：“我現(xiàn)在不是在這兒？”

    “是啊……你在這兒……”陸闖的手掌也來回?fù)崦暮蟊?、她的肩膀，確認(rèn)她的真實存在。

    就這么悄寂地相擁片刻，陸闖抓著她的肩膀和她拉開距離，臉拉得老長，兇得不行：“三更半夜不好好睡覺你跑這里干什么？！我就不該手下留情讓你還有力氣能下得去床！”

    喬以笙：“……”

    脆弱什么脆弱，脆弱一秒鐘蕩然無存。

    “這什么？”陸闖隨手抓起桌面上的資料。

    發(fā)現(xiàn)是他的病歷，他的神情一頓。

    喬以笙幽幽道：“這可是你自己授權(quán)給我的，別告訴我你的記性也變得和我一樣差?！?/br>
    陸闖眉心皺起：“……不是早授權(quán)給你了？你又現(xiàn)在跑下來看什么？”

    “之前我沒做好心理準(zhǔn)備，沒看?！眴桃泽辖忉專艾F(xiàn)在特別想看，就來看看了。”

    “你說什么？”陸闖整個人變得有點僵硬，“你之前沒看？”

    “是啊，還沒看，怎么了？”問出口的同時，喬以笙從他的反應(yīng)忽然悟出點什么，“……陸闖，你該不會是覺得，因為我看過你的病歷了，你最不樂意被我知道的老底揭開了，所以追我才變得無所畏懼?，F(xiàn)在發(fā)現(xiàn)原來我還沒看，你后悔了，后悔你主動早了、暴露早了、真心話早了？”

    陸闖：“……”

    他松開喬以笙，調(diào)頭要走。

    喬以笙好氣又好笑地拉住他：“給我站住。敢走的話，我就讓你的噩夢成真。”

    陸闖：“……”

    不情不愿間，他到底是轉(zhuǎn)回身，繃著張臉幫她將病歷合上，然后要拉她一起走：“反正現(xiàn)在我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這些以前的東西你不看也罷。”

    “想得美，該看的我還是得看?！眴桃泽蠐尰夭v，“我不僅要看，還要你陪你一起看。”

    陸闖：“……”

    喬以笙可是認(rèn)真的。她突然意識到，沒有比陸闖陪著她更好的選擇了。

    由陸闖陪著她，了解陸闖病得最重的那兩年的內(nèi)心世界。

    說到做到，喬以笙當(dāng)即將陸闖推到椅子里坐下，她則坐到陸闖的腿上，制止陸闖打算起身的行為，并主動牽過陸闖的兩只手環(huán)到她的腰間，讓他擁著她。

    然后喬以笙堂而皇之重新攤開病歷在桌面上：“我不明白的地方，還能直接問你，你幫我解答?！?/br>
    陸闖：“……”

    喬以笙又轉(zhuǎn)頭，捧住他的臉親一口，說：“以及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的地方，比如感到傷口重新被扒拉開，你得告訴我?！?/br>
    陸闖：“……”

    見他一直沒說話，喬以笙終歸是有點猶豫：“那要不，你先上樓繼續(xù)睡覺，我自己看。反正都這時候了，你休想收回你的授權(quán)?！?/br>
    陸闖捉起她的手，放到他嘴唇上潤了潤：“……看吧。我陪你一起看。”

    喬以笙轉(zhuǎn)身看回病歷，身體往后靠一些，點開剛剛的錄音。

    陸闖在mia那里做的第一次咨詢，沒什么內(nèi)容，就像mia在病歷本上記下的判斷一樣，陸闖并不信任mia。

    病人不信任醫(yī)生，醫(yī)生又怎么能對癥下藥？

    但mia還記錄下了另一個判斷：陸闖的內(nèi)心是矛盾的，雖然他嘴上不相信心理醫(yī)生的作用，但又抱有那么一點想改善的想法，否則陸闖就不會主動踏入診療室。

    喬以笙好奇的是：“你怎么認(rèn)識mia的？怎么選擇她成為你的醫(yī)生？”

    陸闖把玩著她的手：“……在一個澳洲華人聚會里認(rèn)識她的。當(dāng)時我去那里辦事，mia主動過來和我說話。我以為她是跟我搭訕，但她遞給我她的名片，告訴我她是一位心理醫(yī)生?！?/br>
    喬以笙聳聳肩：“說明你那時候真的病很重，mia直接看出你需要醫(yī)生?！?/br>
    “……她確實就是直白地說，她認(rèn)為我有需要。”陸闖臉上掛著無語的表情。

    后續(xù)喬以笙大致能猜到，因為矛盾的心理，陸闖糾結(jié)一陣之后，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找到名片上的地址了。

    喬以笙輕輕吁氣：“你得好好感謝m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