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馬 第341節(jié)
“不要,我等不到明天?!眴桃泽咸ь^,“小叔叔你的良心過得去,睡得著,但我不行?!?/br> 聶季朗:“……” “難怪和小鷗能成為閨蜜?!彼α艘幌隆?/br> “什么?”喬以笙沒聽清楚,他聲音太輕了。 聶季朗給自己的酒杯又添了些酒:“那個福利院,確實不是個好地方?!?/br> 喬以笙的心揪起來。 倒完酒的聶季朗轉頭看回喬以笙:“我剛剛提到過,那家兒童福利院,后來因為一起販嬰案,依法關閉了?!?/br> 喬以笙的記性還不至于差到幾分鐘前他講的話,她就忘記。只是她不敢直面“販嬰”兩個字,能產生的聯想,實在太可怕了。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查到你的父親,原本就是打算借那個福利院,把我父親給賣掉?”她很艱難地問出這句話。 不久前喬以笙還自詡她不習慣以最壞的惡意去揣度一個人。 可聶老爺子的恨意,令喬以笙感覺,他什么都干得出來。 “我沒那么神通廣大?!甭櫦纠收f,“我父親臨終前都沒告訴我他要我找孩子的真實用意,現在除了從宋mama口中得到驗證的那些,其他的事,目前也仍舊是我的推測?!?/br> “我推測不出我父親的其他想法,我提那個案子,是想說,在我的推測里,你父親應該就是在那起案子之后,從福利院里下落不明的?!?/br> 言外之意,喬敬啟的下落不明,導致了聶老爺子失去對喬敬啟的掌控……?喬以笙蹙眉,聽聶季朗往下講—— “福利院關閉,是要把小孩送到其他福利院里面的。而當年警方登記的那些小孩的信息里,并沒有你的父親?!?/br> “……是被賣了嗎?”喬以笙首先想到這種可能,而且應該不是聶老爺子指使的。 轉念喬以笙又認為可能性不大:“我爸爸以前只說過他在福利院長大的,沒說他被賣了?!?/br> “你從我舅媽那里也應該聽說了吧?”喬以笙記得,喬敬啟未成年之前,就是在福利院里長大的。 “嗯,應該是沒有被賣?!甭櫦纠收f,“但你父親對他小時候的經歷,肯定是有所隱瞞的,很多都沒有告訴過你們?!?/br> 這句話自然是沒問題的,小時候那些不好的事情,喬敬啟本來講得就不多,否則她這個當女兒的,不至于了解得那么少。可從聶季朗口中講出來,喬以笙聽著刺耳:“你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好像我爸爸干了壞事不敢說似的?!?/br> 她非常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對不起,小叔叔不是這個意思。”聶季朗有些無奈地向她道歉。 第539章 遺 帶著長輩的寬厚,聶季朗告訴喬以笙:“你的父親在五歲那年,確實從原來的福利院里不見了?!?/br> “因為福利院的不正規(guī),你父親又沒登記過信息,所以當年警方雖然從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口中得知有小孩不見了,但也僅此而已。警方最后的歸檔,只能是失蹤的孩子,放到被賣走的那一撥里頭?!?/br> “你父親擁有‘喬敬啟’這個身份,其實是在霖舟這邊的一家福利院里。這距離你父親從第一家福利院失蹤,時間上間隔了兩年?!?/br> “根據我查到的登記信息,你父親小時候是自己去警局里找警方的。可你父親好像因為有應激反應,講不出來為什么他一個人孤零零的?!?/br> “警方無法獲取他的個人信息,找不到他的父母,最后送他去了福利院。那之后你父親有了具體的身份,并一直在那家福利院里長大成人?!?/br> “間隔了兩年,而且兩年的時間里,一個小孩的長相是很可能發(fā)生比較大的變化的,各方面的原因,導致了這么些年,我父親也一直沒再找到孩子?!?/br> 仿佛繞了一個圈,聶季朗回到原點:“事情交到我手里之后,我才勉強鎖定到你父親可能在霖舟的線索?!?/br> “也就是我剛接觸你的時候,告訴過你的,我來霖舟,一方面是因為婧溪的婚事,一方面也是為了這件私事。而恰好因為有了婧溪調查你,我省去了中間一些折騰,發(fā)現了你的父親原來就是我在找的孩子。” 喬以笙聞言凝眉,好一會兒沒吭聲。 聶季朗方才所指的隱瞞,明顯是喬敬啟失蹤的那兩年。 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失蹤兩年,從明舟變到了霖舟,得是怎樣的一種經歷? 倘若只是他自己走丟,為什么既不回原來福利院的那個地方,而是兩年后才跑去警局里? 是因為,那兩年,他沒有人身自由嗎? 喬以笙不敢細思,光是這樣隨便想一想,她就特別害怕,也特別心疼。 所以喬以笙的好奇心也并不大,她不想探究那兩年喬敬啟失蹤去了哪里。 而且,恐怕也只有喬敬啟自己知道了。 喬以笙奉勸聶季朗不必做無用功:“他小時候被故意丟棄的秘密已經真相大白。現在的重點該輪到車禍了。當年那起車禍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你之前一直吊我胃口,說要再確認一點事情。現在還沒確認清楚嗎?”喬以笙激將道,“那小叔叔你的能力也不過如此嘛?!?/br> 她的小把戲自然對聶季朗沒起作用:“剛才嚇唬宋mama的過程你也參與了,問到車禍的時候,宋mama沒有給出有價值的話?!?/br> “所以你就是宋mama和當年的車禍有關系?”喬以笙有點著急,著急得絲毫不顧慮可行性,“再安排一場法事?再嚇她一次?” 聶季朗說:“今晚的方法,不可能再管用了。” “那你不能明天直接和她對質嗎?”喬以笙可不敢保證自己白天起床之后見到她,能對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就算宋紅女當年是迫于無奈,才成為了聶老爺子的幫兇,喬以笙也沒辦法原諒她。 何況宋紅女好像好隱藏著車禍的秘密。 聶季朗提醒喬以笙一件事:“今晚這種情況下,宋mama撒謊的可能性幾乎為零?!?/br> 換言之,比起之前和聶婧溪對質,今晚可以不用費力去判斷真假,宋紅女所講的,一定是真的。 “宋mama說,她從頭到尾只參與了一件事,就是幫我父親把你父親丟了。最多再算上,她沒有阻止你嫁入陸家?!甭櫦纠蕪娬{這兩句。 “你想說,她沒參與車禍?”大概因為剛剛有了揪出兇手的希望就又被打破,所以喬以笙莫名感到一絲憤怒。 她憤怒地揪出漏洞:“她又沒否認?她可能是沒撒謊,講的全是真話,但不代表她沒有隱瞞。也許她就是了解車禍的內情?!?/br> “嗯,也許宋mama了解車禍的內情。”聶季朗認同這一點,“很遺憾沒有試探出來?!?/br> 喬以笙盯著他:“你之前承認你調查到了東西,所以不可能只是簡單地懷疑宋mama。你還是在隱瞞?!?/br> 聶季朗不否認:“我讓你參與今晚的事情,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就是想等宋mama醒來之后跟她攤牌。你沉不住氣。我應該隱瞞?!?/br> 喬以笙:“……” 他是夠沉得住氣,連讓她配合他的計劃,都不把計劃的全部告訴她,知道她變成“佩佩”嚇唬宋紅女,才真正弄明白。 “休息去吧?!甭櫦纠史畔戮票?。 臨走前,喬以笙只再說了一句話:“……我爸爸現在只是你同母異父的兄弟,害死他的人究竟是誰,對你來講,其實是無所謂的吧?!?/br> 甚至現在聶季朗蓋棺定論,就是陸家害死的,沒有其他內情,對聶季朗才是最有利的選擇。 畢竟現在,他已經可以功成身退了,功成身退之前,如果能加深她對陸家的恨意,反倒令聶老爺子泉下有知格外欣慰。 聶季朗不僅沒回答她,反倒也問喬以笙一個問題:“既然今晚之前,你就已經知道你和陸清儒的關系,也就是今晚之前,你就知道你和陸闖是兄妹,但你和陸闖之間,沒有任何異樣。” 喬以笙陪他打啞謎:“我和陸闖的親密,不是你讓我在宋mama面前演的?私底下我和陸闖又沒什么,最多訂了婚而已?!?/br> 她拿不準聶季朗是否已經確認過她和陸闖的血緣關系,甚至是陸家晟他們和陸清儒的血緣關系。 即便之前聶季朗還沒來得及確認,今晚過后,聶季朗必然也會去確認的。 但在聶季朗先撂開之前,謹慎起見,她是絕對不可能先自爆的。 聶季朗又以一種看晚輩的寬厚眼神注視喬以笙,意味中帶著一絲淡淡嘲弄道:“我父親的遺愿,真的完成了嗎?” - 回到自己的臥室,喬以笙沒讓阿苓跟著,進門后她獨自反鎖了門,背靠著門板,直接坐到了地上,兩只手抱住膝蓋,將臉深深地埋進去。 半晌,喬以笙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聽,聽見了陸闖的聲音。 她記起她去見聶季朗之前給陸闖打了電話,連忙去翻手機。 可陸闖的聲音卻是從門外傳來的。 第540章 樂園 “喬圈圈,開門?!?/br> 喬以笙發(fā)著愣,聽筒還貼在耳朵上,完全沒發(fā)現之前一直處于通話狀態(tài)中的手機已然耗盡電量自動關機。 她身體的反應則比腦子快,怔怔地從地上爬起來,打開門。 她都還沒看清楚陸闖的臉,陸闖就迅速進來,重新關上門的同時也牽起了她的兩只手摟到他的腰際上,他緊緊地將她攬在懷里。 微微低頭,他吻了吻她的頭發(fā):“對不起圈圈,我現在才過來,對不起?!?/br> 他身上全是汗,熟悉的屬于他的燙烘烘的體溫,在冷氣開足的房間里包裹住她的顫抖。 他的胸膛堅實,他的脊背挺拔,他的肩寬而平直,如巍峨的山,如參天的樹,她此刻觸碰的便是蘊著力量的令她感到心安的依靠。 喬以笙抵著他,那種頂在嗓子眼里的扼住她呼吸般的難受,好似終于找到了能夠肆意決堤的口子,她原本克制和收斂的眼淚簌簌地掉。 命運對喬敬啟太殘酷了。 他甚至都無法決定他自己的父母和出生,只因為上一輩的恩怨,無辜地成為仇恨的犧牲品。 跌跌撞撞地活下去、身體康健地長大成人,努力地實現自己的夢想,成為一名建筑師,遇到喜歡的女人,生下愛的結晶,組建幸福的小家庭,竟然已經是上天給予他的寬厚。 但這份寬厚也是有期限的,在他滿以為他的事業(yè)可以大展手腳的時候,車禍又剝奪了他的生命。 而他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出生是原罪,他在對抗的不是不好的運氣,而是人為的cao盤。 更難過的是,喬以笙很清楚,即便喬敬啟還活著,并且知道了真相,他也不會怨天尤人。 作為喬敬啟的女兒,她無法做到那般灑脫。 她恨佩佩,恨陸清儒,恨姓聶的。 她恨,為什么她的父親要遭遇這些坎坷? - 緩過勁來時,陸闖擰了毛巾,蹲在她面前,輕輕地給她擦拭她眼睛周圍的皮膚。 喬以笙伸手,撫摸他的臉頰:“陸家晟放你了?” “沒有?!标戧J冷著一張臉,“該讓他知道,他之前之所以能拴住我,是因為我同意被他栓住。只要我不愿意,那就是天王老子也擋不住我的路?!?/br> 喬以笙打給他那通電話,考慮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