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馬 第373節(jié)
“取代陸昉的人就是陸闖?!眴桃泽相?。 “不是?!睉c嬸否認,“最早先被董事長看中的就是他?!?/br> 喬以笙怔怔然,聽著慶嬸解釋道:“在他剛被陸家晟帶回陸家,董事長就注意到他了。他的心中有對陸家仇恨的種子,是從出生起便生活在陸家的其他小孩所不能比的。因為他,董事長才萌生出工具的想法。” “陸家晟帶他回陸家的目的是為爭奪陸家家業(yè)增加籌碼,董事長如果反過來利用他來攪動陸家、毀滅陸家,比董事長親自動手更有趣。助力得當?shù)脑?,他將成為一柄很好的利刃?!?/br> 聞言,喬以笙突然聯(lián)想到陸闖的奇遇:“所以,陸闖小時候被陸家晟關禁閉期間,去到的聊天室、遇到的老師,全部不是偶然,是陸家晟指派你干的?為的就是給他助力,讓他未來能成為陸家晟的好利刃、好工具?” “是?!睉c嬸承認,“是董事長給我的任務。” 承認得干脆利落,令喬以笙感到慶嬸這張看似喜慶的面孔下實則冷冰冰,對她和陸闖曾經的師徒關系毫無真情實感,“任務”兩個字眼就打發(fā)了。 什么高手自帶的神秘面紗,完全就是假的,而是本來就需要對陸闖隱瞞其真實身份。 果然,生活并非電視劇,哪有男主角掉落懸崖意外獲得武林秘籍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那個時候的陸闖,即便再有防范意識也想不到,他身上竟然真的存在利用價值,值得別人去專門設局引他上鉤。 “然后呢……”喬以笙問,“怎么又換成陸昉了?” 慶嬸回答:“因為后來陸昉身體好起來了,能走路了。從小殘疾的不公、陸家晟和成長環(huán)境帶給他的怨氣、陸妙菡的死,以及陸昉的抱負,這些東西陸昉心中積壓的對陸家的厭惡,雖然可能比不上陸闖對陸家的恨意,但也可以成為董事長的工具?!?/br> “董事長考慮到的是,陸闖的年紀還小了點,要等陸闖成長起來、羽翼豐滿。陸昉那兩年的勢頭很盛。時間成本上來講,陸闖比不上當時就能夠使用的陸昉。所以換成陸昉了?!?/br> “但陸闖那邊也沒有馬上丟棄。多留一手總是沒錯的。”話至此處,慶嬸稍加一頓,追加道,“我當時也是覺得,他很有天賦,不想半途而廢。” 落在喬以笙耳朵里,只感到嘲諷和假惺惺:“結果陸昉二次殘疾了,陸清儒又用回了陸闖?” “是?!睉c嬸點頭,并補充,“不止這個原因?!?/br> “還有什么原因?” “因為你?!?/br> 喬以笙應聲一愣:“我?” “對,你。”慶嬸語氣著重強調,“因為你?!?/br> 喬以笙半是恍然:“陸清儒知道,陸闖認識我?” 慶嬸確認了她的猜測:“是的?!?/br> 想到慶嬸是陸闖的師父,喬以笙就不意外了。陸闖曾經在電腦上的一舉一動,他的師父多半一清二楚。而陸闖曾經到處搜尋“喬圈圈”。 即便沒有這一層,陸清儒只要調查陸闖在被陸清儒帶回陸家之前,曾經在哪幾個地方生活過,就能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住所是杜晚卿的家。 另外,喬以笙還想到,陸闖在找到她之后,對她偷偷有過一些“小動作”,陸清儒既然關注了他,必然也有所察覺。 但喬以笙不明白:“他認識我,和陸清儒又選回他當工具,有什么關系?” 慶嬸為她答疑解惑:“他高三轉去你的隔壁學校,大學又特地和你一個學校。他沒有和你相認,沒有打擾你的生活,同時在默默地保護你。董事長認為,你的身邊,需要這樣一個盡心盡力的存在?!?/br> “……”喬以笙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了。 慶嬸的話完全可以概括過:陸闖是一個盡心盡力的保鏢,還不需要陸清儒花錢的免費保鏢。 幾秒鐘的腦子空白之后,喬以笙涌出對陸闖的心疼,同時也替陸闖感到憤怒:“陸清儒自己對佩佩的感情就是感情,陸闖對我的感情就成了可以利用的工具?” 第595章 不配 說完之后,喬以笙都覺得自己是浪費唾沫。 從陸清儒以前對陸奶奶和對陸家晟、陸家坤、余亞蓉等人的惡毒,早已可見一斑,陸清儒和聶老爺子沒有區(qū)別,同樣是自私至極的魔鬼。 在陸清儒眼中,世界上除了佩佩,其他人的死活都無所謂,全都可以成為他報復他的父親、報復陸家甚至報復這個世界的工具。 恐怕陸清儒還認為他自己是全世界最深情的男人,認為他對佩佩的忠貞不渝偉大得大家都應該為他感動、為他惋惜,并且因為他的情有可原而原諒他對其他人的傷害。 情緒沒發(fā)泄完,所以喬以笙還是繼續(xù)浪費唾沫:“他是不是自以為是地覺得他這樣對我特別好,是爺爺對孫女的疼愛,我知道真相之后也會特別感動?” 慶嬸沉默著,沒有給喬以笙反應。 喬以笙抬起手背抹一把自己的臉,抹出滿手的水。是不知不覺間,她的眼淚不爭氣地從眼睛里淌出來了。 “你們還暗中干涉過陸闖的哪些事情?”她追問,“除了當年你給他當師父,還有哪些事情你們給了他所謂的‘助力’?” “幾乎沒有了。”慶嬸說,“董事長在挑選人才這件事上面的眼光向來是毒辣的。陸闖的成長速度超出了董事長的預期。董事長在還清醒的時候,沒少夸過陸闖,說很難想象,陸家晟能生出陸闖這么個厲害的兒子。” 呵,再怎么給陸闖戴高帽,也抹滅不了喬以笙對陸清儒那些行為的作嘔,她嘲弄:“陸闖再厲害哪有陸清儒厲害?他的一切不照樣在陸清儒的監(jiān)視之下?” 而且能做到令陸闖毫無察覺。 若說過去羽翼尚未豐滿的陸闖,倒也罷了。事實卻是到現(xiàn)在為止,陸闖還不清楚他被陸清儒掌控著。光靠慶嬸一個人就能做到嗎? 慶嬸最大的優(yōu)勢,只在于她是陸闖的師父這一點吧?即便慶嬸通過神不知鬼不覺地黑進陸闖及其身邊人的設備中長期監(jiān)視陸闖,也不見得能知道陸闖的全部。 就像陸清儒同樣沒發(fā)現(xiàn)陸家坤的真面目。 慶嬸哪有那么萬能可以事無遺漏? 喬以笙有點懷疑:“陸闖身邊,是不是有陸清儒的眼線?” 當然,往陸闖身邊安插眼線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因為陸闖身邊的親信,都是陸闖曾經在城中村和筒子樓同甘苦共患難過的兄弟。 但也正因為如此,喬以笙更加害怕眼線的存在,她怎么可能愿意看到陸闖遭到背叛? 慶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揪了喬以笙的前一句話,否認道:“沒有監(jiān)視到陸闖的一切。隨著他逐漸成長,董事長對他更加放心滿意的同時,對他的掌控也越來越吃力。” “我們需要越來越謹慎,不被他發(fā)現(xiàn)可疑之處。加上董事長后來病情越來越嚴重,不僅在陸闖這把工具上面,在各方面都逐漸力不從心。這兩三年,陸闖已經差不多是放養(yǎng)狀態(tài)?!?/br> 喬以笙在想:這兩三年,卡的時間,陸清儒不正剛剛好是三年前錄視頻、為未來布局?陸闖不也剛剛好,兩年多前前往澳洲,今年回國? 慶嬸說:“很早之前就已經是半放養(yǎng)狀態(tài)了。只要陸闖對陸家的恨意在,再怎么放養(yǎng)對董事長也沒有威脅。陸闖的成長,唯一能威脅到的就是陸家?!?/br> 這算是在否認陸清儒往陸闖身邊安插眼線?喬以笙悄悄琢磨。 其實事到如今,倘若有眼線,慶嬸好像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慶嬸不連陸闖是陸清儒的工具都一五一十告訴她了? 而且慶嬸很堅定地要執(zhí)行陸清儒的意志,讓陸闖死,以后眼線也沒作用了,暴露了也無所謂不是嗎? 喬以笙還沒思考出個結果,也還沒再追問,便聽慶嬸緊接著話鋒一轉:“但,陸闖還是做錯了一件事?!?/br> 喬以笙的注意力瞬間集中:“做錯什么了?” 慶嬸在安靜了兩秒之后,說:“他不應該和你談戀愛,談著談著還想跟你結婚?!?/br> “???”喬以笙懵了,“他和我談戀愛怎么了?他想和我結婚怎么了?礙到陸清儒什么事了?” 很快喬以笙想到的是曾經妨礙到杭菀和陸昉的理由:“你剛剛不是說,陸清儒看中的是陸闖對陸家的仇恨?他和我談戀愛、和我結婚,又不是放下對陸家的仇恨了,不還是在報仇?” “不是,”慶嬸搖頭,提醒喬以笙,“我一開始就說過,陸闖是陸家晟的兒子,生在陸家,首先就是他的原罪。” 喬以笙反應過來:“陸清儒認為他只配當我的免費保鏢,不配和我談戀愛?更不配和我結婚?” 慶嬸肯定了她的意思:“董事長交待過我,如果有一天,他不再甘心只是默默守在喬小姐你的身邊,這個工具不要也罷。少了他這個工具,只是少了些趣味,不影響最終結果?!?/br> 喬以笙呆住了,被陸清儒所謂的“交待”給震呆了。 “如果陸闖不是陸家晟的兒子,和陸家沒有關系,董事長不會做任何干涉,因為這牽扯到你的生活,董事長還是希望盡可能地不打擾到你。你想和誰戀愛結婚都可以,但,獨獨陸家的子孫不可以。不僅是他們不配,也是董事長不希望你受到傷害?!睉c嬸又說。 喬以笙的腦子嗡嗡作響。 她怎么可能想到,因為她和陸闖的關系,會成為陸清儒將他重啟為工具的其中一個理由? 她又怎么可能想到,因為她和陸闖的關系,也成為陸清儒要提前廢掉他這把工具的理由? 太荒謬了。 陸清儒那個魔鬼太荒謬了。 “難道你們讓陸闖死,對我就不是傷害嗎?!”喬以笙無意識間又用吼的,“別打著為我好的名義!他陸清儒憑什么拿我作為讓陸闖死的理由?我只是我爸爸的女兒!不是他陸清儒的孫女!” 即便剪刀因為喬以笙的情緒激動而又揮動到面前,慶嬸仍舊面不改色:“喬小姐,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了,你的人生并非依靠愛情而活。陸闖死了之后,你會傷心會難過一陣子??申戧J不死,對你的影響是一輩子。他姓陸,是陸家晟的兒子,是陸闖死也改變不了的。” 第596章 劊子手 “呵,”喬以笙冷笑,“少來這些了。你們都不是我,別把你們的想法往我身上套?!?/br> “如果不是被陸家晟強行帶回陸家,他怎么姓‘陸’?陸清儒就是欺負他決定他自己的出生。” “如果可以選擇,‘陸’這個姓,愛要不要,陸闖又不稀罕。陸闖也從來沒把陸家晟當成他的父親,把陸家當成他的家。” “陸清儒一棍子打死所有人的行為太可笑了。他那么恨陸家,怎么不在臨死前把自己姓給改掉?” 陸清儒怎么就死了?還能在捅了陸家坤之后順心如意地死了?喬以笙現(xiàn)在也惡毒地想把陸清儒從太平間里揪出來。 她應該直接對著陸清儒痛罵,而不是只能憋屈地在這里和一個執(zhí)行陸清儒意志的慶嬸浪費時間。 慶嬸終究還是沒能接受喬小姐現(xiàn)在對陸清儒的態(tài)度:“喬小姐,董事長畢竟是已故之人?!?/br> “難道我的不禮貌不是他這個已故之人逼出來的嗎?”喬以笙反唇相譏,“他死了就死了,還要這樣子對我!” 而且喬以笙因此突然懷疑一件事:“你們是不是早就想讓陸闖死了?是不是早就嘗試對陸闖動手了?之前針對陸闖的車禍,是陸家坤干的還是你們干的?” 她清楚地記得陸闖曾經說過,他和陸昉一致認為,和十年前喬敬啟遭遇的車禍,不像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十年前喬敬啟的車禍是陸家坤的干的,那么害死老豆的車禍呢? 問出口的時候,喬以笙的把握其實不大。 怎料,她得到慶嬸的回答:“是,原本那個時候,他就應該死了?!?/br> 坦誠得喬以笙都有些措手不及,一時忘記給反應。 “可陸闖逃過一劫了,既沒有死,也沒有殘?!睉c嬸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落在此時的喬以笙眼里,慶嬸在不高興的就是陸闖安然無恙。 “你是在逼我打你嗎?”喬以笙的火氣熊熊燃燒。 雖然是陸清儒交代慶嬸辦的事,但慶嬸但凡有點良心,首先考慮的也不應該是完成陸清儒給的任務,而是是非黑白。 現(xiàn)在慶嬸對陸清儒為命是從,和電視劇里那些封建社會里愚忠的奴才有什么區(qū)別? 所以慶嬸這個劊子手也一點也不無辜。 “陸闖沒死!你也害死了另外一條無辜的生命!”因為過于憤怒,喬以笙的聲音和身體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