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寫本能地一頓，她抬起腦袋，瞟了眼上方并不能給予人任何溫暖或是安心的光亮，又望向夜市中涌動著的已然不算熙攘的人群。

    好像有些不對勁。

    眼神沉了沉，趙清寫站在燈下，額前的碎發(fā)投下一片暗影。

    “學姐，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回去吧?！?/br>
    快步走到郝新云身邊，趙清寫卻發(fā)現后者的注意力全在面前的攤位上。

    “自己挑選商品然后掃碼支付？沒想到在依賴人氣積累的夜市攤位還能遇見這種無人售賣方式，這個攤主真有意思。學妹，你也來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趙清寫本想婉拒，可當她抬眼一掃，整個人忽然像是卡帶般頓了下。

    全然無視攤位上其他的滿目琳瑯，趙清寫徑直伸手探向最角落，捏住視線鎖定的那個小角，一把將它從那個囂張的毛絨玩偶的屁股底下拯救了出來。

    那是一本老舊的古書。

    “打鬼棍法三十七式。”

    無意識地將書名念叨出聲，趙清寫指腹摩挲了一下書頁泛黃的邊角，感覺似是有一股電流順著脊椎直竄大腦，以至于連呼吸都滯了一瞬。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買下它！

    千言萬語匯成堅定的三個字，趙清寫懷揣著詭異的心情迅速試圖翻書查看，卻發(fā)現這小東西居然被設計成了自裁式，轉而再看向封底，也沒找到價格標簽。

    饒是趙清寫也難得哽了一瞬，不過她很快利索地掏出手機，以一般書籍的價格將它買下。

    徹底擁有這本樣式古老殘舊的小破書后，趙清寫像是心頭大石落地般長舒一口氣，結果一轉頭就對上了郝新云揶揄的眼神。

    “我也很少看見學妹這么激動的樣子。”

    她有樣學樣，還伸過頭看了眼：“學妹，虛假迷信要不得啊。”

    “說不定只是某個作者的中二之作呢？你就當我空閑時的隨意消遣好了?！壁w清寫邊隨便編了個借口邊把小破書揣包里，“我完事了，隨時可以打道回府。”

    郝新云雖然很想說，現在市面上誰會出版這種故意做舊的中二作品，但見到自己的手機亮起，只好憋住，努努嘴示意：“不過現在太晚了，我男朋友正好開車過來，我們就先陪你回你公寓，怎么樣？”

    趙清寫和別人在外合租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不麻煩學姐，我租個小電驢就直接回去了?！?/br>
    “嚯？這怎么行，你一個小妮子長得那么漂亮惹眼的，回來被拐跑了怎么辦……呸呸，不吉利，反正你不讓我送我不依?！?/br>
    “放心，有那膽子的人，我會讓他們明白‘物理超度’四個字該怎么寫?！?/br>
    趙清寫掀了掀眼皮，雖說模樣懶懶像是案板上曬干的咸魚，但落在看過她棒球比賽的郝新云眼里，就莫名充滿了信服力。

    ——畢竟那張“一棍叫你魂飛魄散.jpg”的表情包，至今還在她們部門廣為流傳。

    毫不懷疑那些人會被錘爆腦殼，郝新云也了解這位學妹的脾氣，便暫退一步，堅持讓她到家后回條語音消息。

    帶著她老母親式的擔憂，趙清寫晃悠著回到住處。

    因為個性使然，大二的時候趙清寫就自己出來單租了一個房子，但直到大半年前才迎來了另一位室友姑娘。

    這是個老式小區(qū)，但安保設施和地理環(huán)境都不錯，最關鍵的房租也很合適，趙清寫也不是那種挑三揀四的人，這么住下來一直都挺自在開心。

    彼時已經11點半，趙清寫站在家門口，剛取出鑰匙，卻停下了開門的動作。

    “學姐，我到啦，你早點休息，晚安?！?/br>
    按約發(fā)完語音，停在門外的趙清寫這才將鑰匙輕輕插.進鎖孔。

    門扉輕啟，玄關處的那盞小燈便將它暖黃色的光芒柔和地投了過來。但除了門口這片區(qū)域，屋內的其他地方盡數被黑暗所籠罩，嚴絲合縫拉起的窗簾，連月光都透不進來。

    趙清寫對此倒不意外，只是小心地反鎖上門，邊換鞋子邊拿起鞋柜上的小紙片看。

    “要是沒有吃晚飯，冰箱里還有一盤番茄炒蛋?！?/br>
    吃飽飯還揣著心事的趙清寫自然不用夜宵補足。

    想了想還是提筆在那行娟秀的字跡旁邊畫了個張牙舞爪的笑臉，趙清寫輕快地洗漱一番后回到臥室，深吸一口氣后，才珍而重之地將那本淘來的書放在桌上。

    兩手輕捧起邊角泛黃的蒼藍色古書，她先沒急著裁開，而是久久地凝視著書籍，銳利的視線定格在那一豎排的筆走龍蛇般的字跡上，遲遲沒有移動。

    無論是從裝訂方式還是排版設計來看，這本小破書都不像是這個年代會有的東西；這會兒離得近了，她更是能隱約聞見老物獨有的淡淡的陳舊味道。

    像是小鉤子一樣，從她心里一點點地吊起了什么不一樣的東西。

    指尖橫移，抓住刀柄。

    那只握著裁紙刀的手很穩(wěn)，正cao控著刀尖準確無誤地探向書頁邊緣，但趙清寫卻在這一刻清晰地聽見了自己胸腔中如雷的心跳。

    “鐺——”

    刀尖停住了。

    小區(qū)附近有鐘樓嗎？

    腦子里只來得及冒出這樣一個念頭，趙清寫下意識瞟向顯示著零點整的電子鐘。

    下一瞬間，面前的空間被漆黑的旋渦眨眼間撕裂吞噬，失重感如浪潮般洶涌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