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三觀完全不一樣的兩人，又不是多善于溝通，似乎很難走到最后。

    然而有一點好的是，兩人都覺得對方什么都懂，互相抱有崇拜感。高夏覺得程昭很厲害，能將破舊的建筑化腐朽為神奇，木頭到了他手中似有生命力般，會造出許多東西。對于高夏，程昭更是，從程晗的態(tài)度就能看出來。

    十月小長假高夏要回安原市，她獨自開車走，程昭這邊工程進度延誤，他得監(jiān)督著確保早日竣工。趙春華和高國山兩人都不在家，聽說換季高夏外婆哮喘犯了這些天一直在家里吸氧。老兩口如今不用幫著帶孩子，又擔心老太太身體，小長假前兩天坐火車去西平，三號才能回來。

    等老太太氧氣吸好，眾人推著她到客廳，朱翠萍崇趙益祥使了個眼色，趙益祥才開口：“二姐，梅子你們今天都在家里，就差大姐沒回來，我有件事想跟你們商量一下。志昊這不是馬上要結婚了，我之前貸款買了個二手房準備裝修，還差些錢，你看你們能不能一人湊幾萬借給我?！?/br>
    “你們還差多少？”

    “二三十萬，一家六萬塊你們看行不行？”

    高國山這會兒去以前老同事家串門去了，之前高夏來西平過戶的事趙春華早從趙春梅嘴里聽說。說是親弟弟親侄子，不過怎么著心里都會抱怨：“等你姐夫回來吧，這事我得和你姐夫商量商量。不過這六萬也太多了點，我和你姐夫本來也沒存多少錢，一家三萬，回頭我還要先問過你姐夫?！?/br>
    “二姐，能不能再多借點，你知道因為這房子的事，我和老趙都掏空了家底?！?/br>
    誰不知道她家就趙春華說了算，二姐夫是個老好人，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對趙家的事更是不插手。但趙春華不同意，總不能從她口袋里搶錢。

    趙春梅心軟，之前因房子的事對哥哥一家還有點愧疚，畢竟同根的兄妹。本來趙益祥提出要六萬塊她沒怎么多想就要答應。但是趙春華話都說了也不能當場拆她臺，何況還要考慮大姐那邊。

    到底最后趙春華只肯出三萬塊，另外兩人也一樣，都沒要趙益祥夫妻打借條，大家心里就沒指望著他們還錢。

    趙益祥打小就怕他這個二姐，他能跑到趙春梅家撒潑鬧騰，卻不敢在趙春華面前胡說八道，趙春華脾氣火爆，在她跟前討不到半點好。

    倒是朱翠萍心里不滿，中午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飯時陰陽怪氣說了句：“二姐不是我說，你看你們培養(yǎng)高夏也不容易，怎么讓她找了個初中生。再說以程中偉那勾三搭四的毛病，他兒子有樣學樣，到時候……唉……”

    “哪個亂嚼舌，上次都說過沒影子的事?！壁w春華瞪了眼趙春梅，“梅子你說是吧?！?/br>
    趙春梅看趙春華的臉色只能說是，朱翠萍原本還想嘀咕兩句，被趙益祥暗里扯了下衣服便也沒再開口。

    高夏來年都三十了婚姻卻不順，這一直是趙春華的心病，趙春華聽著這話就要發(fā)火，險些當下反悔將錢要回。

    第二天她憋著一肚子氣回來安原，想著再托人幫高夏好好介紹，至于高秋那兒，趙春華一時真顧不上。而且高秋近來白天總往外頭跑，大多都是陪玥玥去了，趙春華私心還是希望夫妻倆能和好。

    晚上八九點，一家四口各自回房，高國山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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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怒火攻心

    陌生的號碼，歸屬地是寧市那邊的，高國山看了眼遲遲沒接。趙春華坐在化妝臺前抹保濕水，聽到扭頭望著高國山問：“怎么不接電話？”

    “不知道誰打來的?！?/br>
    “那就別接，這都八點半，說不定是什么騙子，上次我聽我大姐說她們小區(qū)有個老頭被人騙了十幾萬，還是后來女兒發(fā)現(xiàn)報警他才相信對方是騙子?！?/br>
    “可不是，有人專門盯著咱這些年紀大的騙?！备邍秸f著，等手機安靜后便也沒有再管。

    夫妻倆上床睡下，趙春華推了推高國山：“要不你打電話問問以前咱段上的同事，有沒有合適的對象給咱家介紹介紹。我打算趁著高夏這兩天在家里，我去山樓公園那邊相親角轉轉?！?/br>
    高國山勸她：“你就別亂折騰了，我看高夏意愿都不怎么強?！?/br>
    趙春華瞥了他眼去關燈說：“你就縱容她，到頭來壞人都讓我擔了，我這急著有什么用，反正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睡覺?！?/br>
    次日高夏要去趟房產(chǎn)中介跟買家碰個面，雙方談一下各自要求。這房子地段不錯，才掛出去一兩周中介就帶了好幾撥人去房子里看過。對方?jīng)]怎么壓價，高夏看價格在自己可接受范圍內也沒有再糾結。

    從中介公司回來路上高夏突然接到高國山打來的電話：“你去哪兒了？你媽喊你趕緊回來。”

    家里還不知道她把房子賣掉的事，高夏開著免提電話問她爸：“我出來買點東西，怎么了爸？”

    高國山看眼妻子慍怒的臉色，只說：“你先回來再說吧?！?/br>
    高夏被高國山這奇怪的語氣弄得心里不踏實，下意識覺得不怎么對，她掛了電話匆匆回家。家里只有高國山和趙春華兩人在，高秋今天要值班，出門比高夏還早。

    家里氣氛不怎么好，高國山?jīng)_高夏使了個眼色，高夏望了望坐在沙發(fā)上翻報紙的趙春華，遲疑半天開口問了句：“怎么了爸，急著喊我？”

    高國山還沒出聲，那邊趙春華直接將手上報紙一摔，看向高夏：“我知道你們翅膀硬了，都嫌我煩，嫌我多事，可你也不能讓人將巴掌直接往我臉上招呼是不是？”

    “媽，怎么回事？”

    趙春華眼眶泛紅不說話，高國山站在旁邊打圓場：“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高夏，你和程昭在談對象，都談婚論嫁了好歹要跟家里說聲?？窗涯銒尳o氣的，還不快給你媽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我可受不住?！壁w春華猛地站起身指向高夏，只覺頭暈腦脹，面前忽然一陣模糊，緩了緩才恢復些，“你還把我們當回事嗎，那程中偉電話都打到你爸手機上，直接稱呼你爸親家?，F(xiàn)在倒好，就我們跟個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養(yǎng)她這么大就是這樣對待我們！”

    話說完撐著額頭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茶幾上，她動靜太大把父女倆嚇了一跳，忙去攙她。趙春華推開高夏，高國山扶著她的胳膊，她趴在垃圾桶邊上吐得膽汁都出來。

    “快去醫(yī)院瞧瞧，高夏你去拿你媽的證件，就在我們臥室最西邊那個柜子下面，我先背你媽下樓?！备邍矫δ盟o趙春華漱口。

    趙春華頭暈乎乎，還犟著說：“我不去醫(yī)院，好端端沒事去那干什么?！?/br>
    她都這個樣子，哪個放心，父女倆匆匆將趙春華送到醫(yī)院。等辦完住院手續(xù)才給高秋打電話，高秋跑到心血管科，趙春華人已經(jīng)好了些，高國山坐在床邊守著。

    “媽?！备咔锿崎_病房門進來，“沒事吧？”

    “沒什么大礙，你媽她最近這段時間都沒吃降壓藥，血壓明顯高了她都沒察覺?！?/br>
    趙春華板著臉不吭聲，高夏低頭站在門邊不知道在想什么，這情景高秋一看就不妥。他什么都沒問，走過去跟趙春華說：“媽，藥你還是得按時吃，先在醫(yī)院住一晚，明天看看情況再說。我那邊還有點事要處理，下午再過來?！?/br>
    “你別管我忙你自己的去，我這沒事一會兒就能出院。”趙春華作勢就要下床。

    高國山攔了下：“你就聽醫(yī)生的，高秋你忙你的去，你媽這兒不用你擔心，有我和高夏在呢？”

    高秋那兒還有病人在等著確實不好久留，囑咐幾句便離開。高夏站了好會兒，高國山看著心疼搬來個凳子：“總站著也不嫌腳疼，坐下歇會兒，你要覺得無聊就出去透透氣?！?/br>
    她搖搖頭，趙春華瞪她眼撂下狠話：“其他我不管，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媽，就趕緊和程昭斷掉?！?/br>
    高夏抬頭看向趙春華，半天才動了動唇說道：“他究竟哪里讓您看不上眼，是，他是學歷不高，但學歷高就能過好日子了？您忘了以前您還夸過他聰明，何況他又不是因為考不上才輟學的……那不是他家里……”

    她還要再開口，卻不知道哪句話把趙春華氣得夠嗆，高國山忙替她順氣道：“好了高夏你就少說兩句，有什么話等你媽出院了咱回家談?！?/br>
    高夏其實早料到遲早會有這么一天，她去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呆了很久出來，也許高國山私下勸過趙春華，趙春華看到她倒沒再說話。

    她在病房里枯坐一下午，高國山打發(fā)她去醫(yī)院食堂買點晚飯回來。高夏人已經(jīng)走到電梯間突然想起自己手機忘在凳子上沒拿，又轉身回去。

    到病房門口聽見父母在里面說話，高夏正要推門進去，趙春華忽來了句：“老高不行，還是你給程中偉打個電話，我這心里總不放心。你說這程昭都知道當年他爸是我舉報的，不會為了報復故意和高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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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四分五裂

    身后病人家屬和護士來回走動，高夏站在略顯嘈雜的走廊上只覺腦子嗡嗡，她手足無措捏著門把手幾乎沒怎么多想，猛地推開門走進病房。

    那邊高國山和趙春華見到她兩人臉色驟變，高國山扭頭看高夏：“怎么……怎么回來了，不是買晚飯去？趕緊去吧，給我?guī)Х菸骷t柿炒雞蛋就行。”

    高夏看著兩人淚水在眼眶內打轉，她低身將手機拿起來，怔怔盯了他們片刻問：“媽，什么叫程叔叔是你舉報的？我不明白？”

    高國山倒是想開口替老妻解釋，但他一直覺得妻子當年那事做得不對，這邊高夏直勾勾看著她媽，擺明一副問不出答案不罷休的架勢。他長長喟嘆口氣說：“高夏，你媽這事做得不對。當年程昭他爸丟了工作，其實是因為你媽舉報他盜賣機車柴油，你們幾個小孩子的電話能抵什么用。”

    高夏往后退了步徑直撞到后面墻上，她像是沒聽清她爸的話，喃喃反問了幾句：“爸你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明白？還有我們兩家以前是鄰居關系不挺好的？我媽舉報這個做什么？程叔真做這事了？”

    自然是沒有，可惜那段時間段上正嚴查嚴打倒賣機油情況，程中偉在私人感情方面也確實叫人詬病，高國山搖頭：“應該是沒有，你程叔那個人這點還是能信得過。高夏，你媽也是一時糊涂，說到底還是你爸沒本事?！?/br>
    高夏不明白，她跟程昭生日就差了五個月，在她小時候高國山有時半個月都不著家，趙春華也要工作，常常將她放到程昭家。她目光落在趙春華身上，竟不知道要說什么，在她眼里趙春華雖然強勢，但是為人還算正直：“咱兩家有仇？”

    這是高夏唯一能想到的結論。趙春華從剛才開始就沒說過話，她這些年在家里都是說一不二，哪時這么丟臉過，被自己女兒逼得緘口結舌。高夏淚流滿面，語氣不免有些咄咄逼人：“媽，你說句話??！”

    “高夏，好好跟你媽說話，你看你媽還住著院呢?！备邍娇茨概畟z鬧得這樣僵左右為難，只能先教育女兒。

    高夏用力抹了把淚轉身就要往外跑，那邊趙春華和高國山見了忙來追，高夏一扭頭，卻跟推門而入的高秋撞個滿懷，高秋身后還跟著剛下班的李麗琴。

    原本今天約定好了高秋去李麗琴那兒接高子玥，李麗琴接到高秋的電話才知道趙春華住院了。她跟這個前婆婆向來不對付，好歹也叫了幾年的媽，順便過來看一眼，哪知道看到這樣的變故。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尷尬地喊了聲：“叔叔，阿姨。”

    “哎，麗琴你來了?！?/br>
    高秋攔住高夏攥著她胳膊不讓她走，看高夏臉上都是淚痕，心猜大概她跟程昭那事被爸媽知道，便替高夏說了兩句：“媽，高夏都快三十歲談個戀愛你就別管了，這日子是她過的，肯定要以她的意愿為主?！?/br>
    那邊趙春華哪里受得了這個委屈，瞪了高秋眼。

    一向溫順的高夏卻突然炸毛，她紅著眼質問趙春華：“我不明白，你怎么還嫌他讀書少，當年嫌他在工地搬磚，可不正是你將他害成這樣的，我想不通你怎么是這樣的人……你總覺得你自己做的事才是對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高夏！”高國山喊了聲她的名字，高夏充耳不聞。

    趙春華忽地慟哭起來：“你這說的什么話，我還不是為了咱這個家好，為了你好。我就生了你哥兩個，什么事不是為你們打算，程昭指不定就是為了報復，再說程中偉那樣他兒子能好到哪里去……”

    “媽你話過了，程昭不是你說的這種人?！备咔飻埩藬埜呦?，無奈嘆氣道，“您能不插手我們的事了么，當初我是這樣，高夏又是這樣……”

    “啪?！备邍揭话驼拼蜻^來，“閉嘴。”

    高秋臉頓時腫了半邊，還在哭泣的趙春華一怔。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高秋，又望向李麗琴，捂著胸口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高秋和李麗琴忙跑上前去幫她順氣。

    好容易趙春華好些了，她沖高夏和高秋直擺手：“都走，都給我走，說到底全都是我的錯。不過高夏我還是那句話，你想跟程昭在一起就別認我。”

    兩人杵著不愿意走，李麗琴靠墻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高國山皺著眉頭：“行了，都出去吧，這兒有我沒什么事，你們都回家去。麗琴，不好意思啊，你看都沒喊你坐坐。”

    “沒事的叔叔，您照顧好阿姨，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崩铥惽傩π囱鄹咔?，說實話她是真不想卷到這里頭。但剛才聽高秋那話，當初趙春華估計對她意見也是大得很，“玥玥那兒我回去跟她講，你等阿姨這邊出院了再說?！?/br>
    高秋看著她欲言又止，點頭道：“那好?！?/br>
    兄妹倆讓高國山給攆出去，兩人就站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剛才高國山那一下力道不小，高秋臉仍腫著，高夏眼圈還泛紅。她想起自己原先要去醫(yī)院食堂，跟高秋說了聲跑下去。

    回來趙春華已背對著門睡下，高國山?jīng)_高夏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接過她手里飯盒擱在桌子上，又躡手躡腳推著高夏走出去。

    高國山輕聲對高夏說：“你知道你媽這個人的，氣性高得很，那時候我考了幾次司機都沒過，她也是一時嫉妒……我今天告訴你不是讓你怨恨或者原諒你媽，只是想說你媽不是圣人，有些事她確實做得不對。你和程昭那兒，我覺得只要你合適的話我肯定沒有意見，你媽的工作就由我來做。”

    他將前因后果說完又看向兒子苦笑一聲：“我這甩手掌柜當?shù)靡灿绣e。”

    高秋抿著唇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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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同病相憐

    以前趙春華和李麗琴吵得厲害，高國山從來都不管，要么避開到樓下找棋友對弈，要么回房間里。畢竟一個兒媳婦，一個妻子，他不好插手，倒弄得兒子夾在中間為難。

    高秋剛才也是一時口不擇言，說到底責任都在他身上，怎么好往別人身上去推。只是家中妻子母親不和，他開始還能左右勸勸，時間久了難免覺得煩悶。

    恰巧高夏那邊房子裝修要他幫忙看著，他便借口不常在家。后來一來二去認識別人，對方離異帶著孩子溫情小意，他這心思就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