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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不干了 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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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陳氏愣住, 但反應(yīng)快的笑道,“太晚了,你身子還沒好, 若不然先回去歇著,明天一早再查也沒事啊?!?/br>
    陸恒道, “明早我有別的事,母親拿賬簿來吧?!?/br>
    陳氏便做為難狀, “家中賬簿分了兩本, 什么田產(chǎn)商鋪、宅第房屋、家中仆從人數(shù)分配、金銀往來, 這些太過復(fù)雜, 光一本賬簿哪里登的下,我這里只有一本,平日記得都是家中銀錢進出,外頭的那些產(chǎn)業(yè)另登了一本賬簿, 在賬房手里,這會子早家去了……”

    陸恒神色不動, 片晌安福堂外有腳步跑動,陸恒的幾個小廝進院子彎身道,“世子爺,幾位族老都請來了,已在上房等候?!?/br>
    陸恒嗯了一聲,目光看著陳氏,“賬房我讓人去叫了, 既然族老們都來了,母親帶著賬簿隨我過去吧。”

    陳氏當(dāng)即懂了他的意思, 他這是打定主意要查她的賬, 今晚根本跑不掉。

    陳氏勉強鎮(zhèn)定, 故作平靜的轉(zhuǎn)身跟李mama道,“你去拿賬簿吧?!?/br>
    兩人眼睛對了下,李mama立刻會意,轉(zhuǎn)屋里去找賬簿。

    陳氏笑道,“瑾瑜,咱們先去上房等著吧?!?/br>
    陸恒挪步離開。

    陳氏將手中帕子一揪,沖那綠袖瞄過,綠袖連忙偷摸著從后頭的角門鉆出去,一路朝陳家跑去。

    ——

    上房這里,堂中左右坐滿了族老,陸家子嗣少,門第清貴,這些族老是往上幾代傳下來的后代,也是陸家的嫡支,都已經(jīng)上了年紀,這些年有他們在陸家坐鎮(zhèn),才免得陸韶安沒掀起什么風(fēng)浪。

    賬房和李mama將兩本賬簿放到當(dāng)中的方桌上。

    陸恒抬手拿起賬簿翻閱,屋內(nèi)安靜的只聽得見紙張沙沙聲。

    將過兩柱香,陸恒放下賬簿。

    陳氏四平八穩(wěn)的問了一句,“瑾瑜,可有什么問題?”

    陸恒抿聲不答。

    陳氏略略得意,這賬簿自然查不出問題,她管著陸家,手頭總有想用錢的時候,小的銀錢不論,碰上花銷大的,她都會編個置辦由頭,譬如府里的花卉采買、絲綢布料以及廚房用款,這幾個地方省不了錢,也不會被陸恒察覺她挪用了不該用的錢。

    陸恒曲著手指在桌角敲了一下,反問她,“為什么您的賬簿里,沒有登記我母親嫁妝的盈虧?賬房的賬簿里也沒有將我母親的嫁妝登記在冊?”

    陳氏心頭一跳,露出笑容,“這要我如何說?那是你母親的嫁妝,畢竟不能算做陸家的財務(wù),我哪能把它們混為公談,自然不能入賬了?!?/br>
    “不能入賬,那您用到哪兒去了?”陸恒沉沉問著,分毫不給她臉面。

    陳氏立刻站起來,顫著身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你這是什么意思?你難道覺得是我私吞了你母親的嫁妝嗎?”

    陸恒寒著面瞪她。

    陳氏迅速哭起來,手捂著心口,聲聲埋怨,“當(dāng)年我嫁給你父親,你才八歲,我自己沒孩子,我把你當(dāng)自己的親生骨rou待,試問這十幾年,我何曾薄待過你,如今你大了,我不指望你真把我當(dāng)你母親,可你也不能將我想的這般不堪!”

    她沖座中的族老們道,“這家里是什么樣,各位叔叔都清楚,他父親是個墻上掛的假道學(xué),不問世事,我一個婦人這么多年管著家里,你們也看在眼里,便是怪我沒管好這個家,我也認了,何至于要這般污蔑我?”

    那幾個族老面面相覷,須臾其中一人遲疑著對陸恒道,“瑾瑜,這其中或許有什么誤會?”

    陸恒往外叫一聲,“進來?!?/br>
    那門外立刻進來十?dāng)?shù)個人,紛紛跪到地上給他們磕頭。

    陳氏一見到他們,身子涼了半截。

    陸恒指著這些人跟那幾個族老道,“各位叔公,我母親嫁妝里的田產(chǎn)商鋪從前都是他們打理的?!?/br>
    族老們點點頭。

    陸恒扭頭睨向那些人,其中一個急忙道,“各位老爺,小的以前是給沈老夫人管商鋪的,后來沈老夫人去世,小的就被辭退了,商鋪被這位陳老夫人派來人的接手,小的不服氣去鬧過,還被對方打了一頓,說是鋪子已經(jīng)賣給別人了,主家早不是沈老夫人?!?/br>
    他說完另一人跟著道,“小的是黑水莊上的賃戶,以前黑水莊的管事是沈老夫人指下的,小的們靠著種地也能吃上飽飯,可有一年這管事忽然被轟走,調(diào)來一個陳五爺,都說他是陳老爺家的遠房侄子,成日里擺著有錢人家的譜,我們也不敢得罪他,多有恭維,可他還變本加厲的加收糧食,往年都是留五交五,他來了后我們只能留三交七,在這么下去,我們這些人只怕要餓死?!?/br>
    說著便抬起袖子抹淚。

    陸恒負手到身后,瞧了門邊的小廝一眼,那小廝便領(lǐng)著十來個人下去。

    陸恒覷著陳氏,她已面顯慌張,陸恒說,“母親還有什么要說的?”

    陳氏想借桌子撐著,手卻沒摸到邊,整個人踉蹌了一下,證據(jù)確鑿,她想辯解都辯解不了,私吞沈氏的嫁妝,她以前也怕過,只是后來嘗到了太多甜頭,才膽子大了,敢安插自己人過去,誰能料到,真被他查了出來。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不到,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陸恒直視著她,有些事其實不是他不查就不知道,母親臨死前,曾經(jīng)將嫁妝單子交給他,告訴他這以后是他的了,每年都會有人來給他送錢。

    母親的嫁妝他并不想要,陸韶安再能作,也不可能將陸家這么大的家業(yè)敗光,他原本想將這筆嫁妝退回給沈家,可沈家不收,還沒過一年,陸韶安將陳氏娶進門,陳氏幫著打理家里,順便給他管著母親的嫁妝,那時他才八歲多,陳氏沒孩子,在外接了個陸瓔回來做養(yǎng)女,但對他還如以前一般好。

    陸瓔小時候面黃肌瘦,常跟在他后面叫著大哥哥,他是真的將陸瓔當(dāng)做親meimei,他母親的嫁妝他曾想留給陸瓔,好讓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出嫁。

    可是她們害死了余晚媱。

    她那時得有多絕望,自己的丈夫不護著自己,反倒一再誤會中傷她,甚至幫著她們將她關(guān)起來,她懷著孩子整日提心吊膽,又怎么能過的好。

    那晚,她是在逃命啊。

    他竟然還說她任性。

    他真是傷透了她的心,他比陳氏和陸瓔更可恨。

    陸恒抬起眼,望向那幾位族老,“各位叔公,私吞嫁妝,依照族規(guī)該如何?”

    先不說陸家的規(guī)矩重,放在任一家,像陳氏這樣私吞原配嫁妝那都是品行拙劣,該休棄趕回娘家,不僅如此,娘家若有未出嫁的姑娘,往后也會影響說親。

    這時墨硯小跑進來,撲的跪地上,顫著哭聲,“世子爺!霧靈觀傳來消息,老爺歿了!”

    陸恒一滯,還沒來得及說話。

    陳氏哭嚎一聲“老爺”,兩眼一翻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滿座族老互相議論,片晌一人道,“瑾瑜,眼下不宜處置她,不如等侯爺喪事后再說?”

    陸恒五指握緊,周身繃住。

    又一人道,“你父親剛走,好歹還要她主持中饋?!?/br>
    “有罪當(dāng)罰,”陸恒說。

    那些族老便都不好再替陳氏求情。

    沒過一會,綠袖自外頭入內(nèi),瞅見陳氏在地上暈著,結(jié)巴道,“世子爺,陳、陳家大老爺來找老夫人……”

    陸恒眉頭皺緊,猛然道,“那正好,讓他把人帶回去吧,省得我去一趟。”

    地上的陳氏本是裝暈,這會聽他鐵了心要將她趕出陸家,怒急攻心,真給氣暈了過去。

    便有幾個婆子來將她抬出門,直接把陸恒的原話帶給了陳肅,氣的陳肅在前院破口大罵,罵聲隔著墻傳進上房,聽的幾位族老面露尷尬,陸恒倒是面不改色,沖那幾位族老作揖后,出了上房,到前院和正在罵的起勁的陳肅打了個照面。

    “你個小兔崽子!你忘了是誰把你養(yǎng)大的!你個忘恩負義的小混蛋!”陳肅一口罵完,正見陸恒立在穿堂門前,上頭掛著燈籠,亮光打在他面上顯得陰惻惻的,陳肅看到都給唬住,不過片刻便呼哧著氣,“你小子翅膀硬了,連你母親也不放在眼里,她干什么了?你敢這般對她?”

    陸恒跟這位大舅爺沒打過交道,只見過幾面,印象里是個極圓滑會處事的人,陸恒慢聲道,“顧及兩家顏面,我不便多說,天不早了,陳大人還是請回吧,送客!”

    瞬時便有小廝過來,陳肅磨著牙暗罵一句小畜生,便帶著陳氏先回府了。

    陳家和陸家的梁子也結(jié)下,陳肅回了陳家后,便和陳氏二人商議,要上都察院狀告陸恒不孝。

    族老們各自離去,陸家換的了片刻寧靜。

    “老爺不知在哪兒聽人說,吃丹藥可以長生不老,便跟著霧靈觀的道長們學(xué)煉丹藥,不想連吃了三天,人、人就不行了,”跪在書房里的小道童稟報道。

    陸恒兩手撐著額頭,小道童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等著他發(fā)話。

    過了良久,他輕聲說,“出去吧。”

    小道童便準備悄悄退走。

    “服侍他的那個女人呢?”陸恒突然追問。

    小道童回道,“跑了,連夜跑的。”

    又是一陣沉默,就在小道童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他出聲道,“去叫墨硯進來?!?/br>
    小道童連忙退出書房,墨硯進門。

    “世子爺有何指示?”

    “帶些人蹲守在陳府附近,發(fā)現(xiàn)陳蓉,立刻抓起來帶回陸家。”

    墨硯抱拳退去。

    書房重歸安寂。

    陸恒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未動,在這一刻漫無邊際的孤獨將他包籠,他一直不肯原諒陸韶安,恨不得他真的死了,如今他終于如他所愿死了,還死的這么荒唐。

    他應(yīng)當(dāng)譏笑兩句,然后再露出鄙夷,送對方兩個字活該。

    但他現(xiàn)在只有難過,明明他的父親有諸多不堪,還間接害死了他的母親,他卻為他的死難過。

    他這個人真的可笑。

    余晚媱活著時,他看不見她。

    陸韶安荒唐風(fēng)流,他縱容他不管。

    如今他們都不在了,這個家終于只剩他一個人,他成了孤獨鰥寡,也許,這是老天爺對他有眼無珠的懲罰,是他該受的。

    ——

    陸韶安的遺體在當(dāng)天夜里運回了陸家,停靈七日后發(fā)喪。

    彼時陸恒披麻戴孝守在靈前,各家都來祭拜。

    英國公府也過來祭拜,顧淮山和傅氏上好香后,被人請到前堂暫歇。

    顧淮山品了口茶,嘖嘴,“瑾瑜也太命苦,前頭夫人才走,現(xiàn)在父親也沒了?!?/br>
    傅氏拍了拍袖口沾到的香灰,“國公爺真會說風(fēng)涼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