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藍叮囑陳立恒：“你把傍晚的時間空出來?！?/br>
    陳立恒驚訝：“有事嗎？”

    田藍認(rèn)真地點頭：“有事，要開公審大會。這次抓出來好幾個內(nèi)jian，一定要公開審判，要讓大家伙兒知道他們做了哪些壞事，做了這些壞事的后果又是什么。只有這樣，大家才不會輕易犯錯誤。”

    不是一堆人拐彎抹角地過來說情嗎？那先問問人民群眾答不答應(yīng)。但凡他們干在公審大會上也提出這種無恥的要求，那就讓他們看看人民的怒火吧。

    第76章 三十年代來抗日（捉蟲）

    聚龍山抗日根據(jù)地成立之后, 一直沒有固定的執(zhí)法機關(guān)，更加不要說法院判決之類的。普通的犯罪，比如小偷小摸之類的, 那一般是各個村的民兵隊, 就處理了。比較嚴(yán)重的犯罪, 比如賣國、暴力犯罪, 禍害百姓之流, 那就交由公審大會集體審議。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為根據(jù)地成立時間短, 各項工作千頭萬緒, 需要摸索的地方還很多，第一時間也沒辦法拉出一套完整的法律班子。另一方面, 則是出于發(fā)動群眾的考慮。

    千百年來, 老百姓習(xí)慣于繳納皇糧，覺得龍庭上究竟坐著哪個皇帝完全不關(guān)心。因為不管換成誰，他們的日子只有難過和更難過的區(qū)別，從來沒有舒坦的好日子。

    正因為如此, 田藍和陳立恒商量之后，決定要將群眾路線貫徹到底。從公審大會開始，讓大家真切地感受到他們就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他們有權(quán)力決定自己腳下這片土地的事情?？谷帐亲约旱氖? 建設(shè)土地也是自己的事，他們才是國家真正的主人翁。

    為什么從公審大會入手？因為在目前的情況下, 沒有任何事情比決定別人的生死更加能夠代表公權(quán)兩個字啊。

    況且廣大人民群眾酷愛看熱鬧，殺頭都有那么多圍觀群眾, 何況是公開審判呢。

    反正公審大會現(xiàn)場氣氛挺熱鬧, 平常不愛出門, 一直窩在家里的人也會被親朋好友拉出來一塊去現(xiàn)場看。

    為什么呀？因為假如你也被壞人禍害了的話，你還能現(xiàn)場檢舉揭發(fā)，給他把罪定死了。這種好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不一把頭把人摁死了，以后人家再報復(fù)你怎么辦？

    還有就是，即便禍害你的人這回沒有被抓出來公審，你也可以現(xiàn)場告御狀，不會寫狀子都沒關(guān)系。因為公審大會上都有識文斷字的先生，現(xiàn)場就能給你寫了狀子，然后還有人去調(diào)查，給你斷是非。

    一開始劉成武等人還私底下嘆氣，有學(xué)問的人什么都好，就是學(xué)生氣太重。他們把這斷官司的事情包攬在自己身上，以后就甭想干別的了，天天光給人扯雞毛蒜皮的事情，就能把他們給逼瘋。

    結(jié)果不知道是廣大人民群眾還沒搞清楚公審大會究竟是個啥性質(zhì)，還是華夏大地老百姓秉承著能不見官堅決不見官的原則，反正不是要逼死人或者真鬧出人命案的大事，還真沒人在公審大會上喊冤，除了被審判的人。

    就比方說今天這幾個被押上臺的人，一開始還低著腦袋乖乖聽罪行，到后面一個人開口喊冤，其他人一并跟上。

    他們也不是非要做內(nèi)jian，當(dāng)二鬼子禍害中國人；實在是被一口煙給逼的。

    根據(jù)地禁煙，別說大.煙館了，就是人家種在地里的罌.粟也被鏟得一干二凈。倘若戒煙有那么容易，哪有那么多大.煙鬼抽的傾家蕩產(chǎn)，連命都不要，也要那一口煙。

    反正他們是沒煙不行，他們就靠著那口煙續(xù)命。他們也不想當(dāng)賣國賊，都是被環(huán)境給逼的。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一把鼻涕一把淚，竇娥站在他們面前都不敢喊冤。

    鐵血軍的人也不說話，等到他們哭哭啼啼完畢，又有幾個士紳站出來幫忙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好話，大意就是罪不可恕，情有可原。

    這般鬧騰了好半晌，田藍才開口說話：“抽大.煙好不好？不用我說，都知道不好。不然怎么叫大.煙鬼呢？大.煙鬼有多可怕，我知道，因為我媽就是個大.煙鬼?！?/br>
    天哪！狗不嫌家貧，子不說母丑，這種家丑怎么能拿出來說？

    公審臺下的觀眾集體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么看站在臺上的田先生呢。

    田藍毫無心理負擔(dān)，就是替這個世界的原主惋惜：“我家條件也不錯，我爹是個督軍。他死了，我媽抽大.煙抽到要把我賣給人當(dāng)小老婆?！?/br>
    圍觀的群眾發(fā)出了一陣嘩然聲。督軍是個什么官，老百姓未必搞得清楚，但聽著就像是個大官。連大戶人家出了大.煙鬼都扛不住，何況是平民百姓。

    好好的大家小姐，要被親媽賣了給人當(dāng)小。家里的祖宗棺材板都要壓不住咯。

    偏偏這還沒結(jié)束。

    臺上的田藍嘆氣：“后來日本鬼子一來，要強娶我做小的逃跑了。我?guī)е覌屘用?，在船上，她為了幾個煙泡就要讓我接客?！?/br>
    眾人發(fā)出驚呼。俗話說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可實際地位是反過來的呀。但凡還要點臉面的人家，即便被逼得沒活路了，也舍不得把姑娘賣去當(dāng)婊.子啊。

    這還是督軍夫人嗎？也太不講究了。

    田藍苦笑：“我被逼的沒辦法，大冬天的，我只能跳水逃跑。后來是碰上了游擊隊，我才走上打鬼子的道路。我不是小娘養(yǎng)的，我媽只有我一個女兒。她也知道丟了我這個女兒，她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但是為了一口大.煙，她照樣能賣了我，也不管將來。這就是大.煙鬼，不戒了煙就鬼迷心竅，已經(jīng)算不上一個人了。”

    這個時代大.煙泛濫到可以被當(dāng)成瓜子花生一樣堂而皇之地端出來，作為待客的禮物。老百姓就是自己不抽煙，也少不了看人犯煙癮的丑態(tài)。

    聽了田藍的話，好多人都跟著點頭。是不能碰大.煙，不然好好的人沒了，留下的都是鬼。

    臺上的人從被抓到現(xiàn)在一直都沒能抽上煙，現(xiàn)在有人當(dāng)場犯起癮，手被綁在背后，依然倒在地上滾來滾去。

    大.煙鬼的老娘心疼不已，嘴里喊著：“我們家自己種大.煙，自己熬煙.土，我們家抽得起，礙著誰的事了？”

    田藍冷笑：“真抽得起嗎？好好的田種了大.煙，還怎么種莊稼？為了你們幾個大.煙鬼，所有人都得陪著餓肚子嗎？”

    周老師等人都激動起來，大聲喊道：“東亞病夫，我們被罵了快100年的東亞病夫，又是被大.煙害的?，F(xiàn)在，有機會讓他們戒煙，你還要出來阻攔，我看你這個媽不是為他好，是生怕他死的不夠快！”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沒錯。要不是他們這家都這么慣著，哪里會出這么個漢.jian。

    田藍等到叫罵聲停下之后才說話：“抽大.煙的壞處一個是身體垮了，沒辦法正常工作，只能靠別人供養(yǎng)，是個十足的寄生蟲。另一個就是腦袋瓜子糊涂，你說供得起是因為你家還有幾百畝地?？墒悄銉鹤映橥甏?煙跟人家賭回牌，回頭就能把幾百畝地敗光。別問我怎么知道，我們家那么大一棟宅子，就是這么沒的。”

    那老太太還想再嚷嚷什么，可旁人的叫喊聲早已蓋住了他的聲音。

    大.煙害死人！已經(jīng)坑了這么多人了，不能再繼續(xù)坑下去。

    王友志趕緊代表根據(jù)地強調(diào)政策：“再說一次，所有抽大.煙的人都到民兵隊報到。我們根據(jù)地有大夫有藥可以幫著戒煙。如果三天之內(nèi)還不主動坦白集中戒煙的，那就按照販煙.土來判罪?！?/br>
    他話音落下，民兵們又押著煙販子上臺了。

    所謂財帛動人心，即便根據(jù)地三令五申嚴(yán)禁煙.土買賣，依然會有人為了大洋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田藍伸手指著他，大聲詢問臺下眾人：“大家伙兒說說看，按照咱們根據(jù)地的規(guī)定，這人應(yīng)當(dāng)判什么刑？”

    大家伙兒都喊出聲：“吊死他！”

    還有人站出來，義憤填膺地揭發(fā)：“我剛從醫(yī)館出來，他就帶上煙.土上我家找我，非要勾著我繼續(xù)抽大.煙！”

    田藍看了他一眼，這是那位親爹軟磨硬泡用盡一切方法，非得逼著他沾上煙癮的地主家的傻兒子。

    自從大夫給他配了中藥，就讓他在最難熬的時候吃了安定片好睡過去熬煙癮，如此過了三個禮拜，他現(xiàn)在氣色瞧著倒是好多了。

    田藍大聲喊：“都說戒煙難，為什么？我們讓這位改過自新的同志上臺說說看自己的感受，大家說好不好？”

    眾人正對大.煙深惡痛絕呢，還有想要戒煙的人也感興趣，跟著拍手喊：“好！”

    那臉上恢復(fù)的點人樣子的戒煙者直言不諱：“要說難熬，也就是頭幾天難熬。喝了藥睡著了就好多了。但是，在醫(yī)館的時候，碰不到大.煙也看不到，自然不想。等出來了，瞧見別人抽，自己心里就癢癢。假如不是有人定拽著我走，我說不定又開始抽了?！?/br>
    王友志趁機強調(diào)：“大家都聽到了吧？這個戒煙不僅僅是自己的事，而且是整個大環(huán)境的問題。就好比賭錢，沒人跟你賭，你就是想賭也賭不起來。有人天天勾著你，你想戒，你也心癢癢?！?/br>
    田藍在旁邊幫腔：“大家說說看，這個煙是不是應(yīng)該徹底的在咱們根據(jù)地斷了根？你種了大.煙，你說就自己抽無所謂?？扇思蚁胍玫娜艘脖荒憬o害了，你認(rèn)為這事行嗎？”

    臺下發(fā)出排山倒海的喊聲：“不行！”

    煙毒泛濫，普通百姓也有抽大.煙，家里人都恨得要死?，F(xiàn)在根據(jù)地說要徹底戒除大.煙了，除了一部分大.煙鬼心存畏懼，絕大部分人都支持。

    一個家庭想要好，肯定得所有人都往前面奔，不能有人在后面死命扯后腿。

    田藍宣布：“那好，現(xiàn)在當(dāng)著大家伙的面，我們把收繳來的煙具跟煙.土全部銷毀掉?！?/br>
    劉成武瞧著民兵們在煙土里加入生石灰，頓時眼睛瞪得老圓，一個勁兒朝田藍打手勢。

    等到人靠近了，他才壓低聲音直跺腳：“哎呦，田先生，你真是。這個在黑市上比小黃魚還好用。小黃魚未必能換得到槍，煙.土卻能換到子.彈！你這不是硝煙，你這是把金子往水里丟。”

    根據(jù)地一不搜刮，二不強行攤派，一群當(dāng)兵的還得自己扛鋤頭種地，經(jīng)濟有多緊張，他這個不管錢的人心里都有數(shù)。

    現(xiàn)在，還這樣糟蹋煙.土？

    田藍看了他一眼，滿臉嚴(yán)肅：“劉成武同志，你說說看，煙.土換了槍和子.彈，煙.土最后害了誰？哪個國家的官方腦袋壞掉了，讓老百姓吸.毒，這是不指望國家好了。我們換了子.彈殺日本鬼子，我們拿出去的煙.土害的還是中國人。這兩邊一抵消，最后害的中國人很可能比殺的鬼子還多，而且是禍害子孫后代，永遠好不了?！?/br>
    劉成武張張嘴，還想說什么。

    臺下卻響起了一聲叫好聲，陳立恒陪著張先生過來，后者一邊鼓掌一邊叫好：“就該徹底斷了煙.毒！以前貪官污吏禍害大家，逼著大家不種莊稼種大.煙，害得大家連飯都吃不飽?，F(xiàn)在，我們把大.煙趕出根據(jù)地，我們就能擁有健康的身體和積極向上的精神，就能看到生活的希望。我相信，我們根據(jù)地的未來肯定會越來越好。大家總說煙毒問題解決不了，只要措施得當(dāng)，所有人一條心，還是能解決的。就是不能糊弄自己，糊弄別人，不然就是害人害己。”

    好多人都盯著這位張先生看，聽他一口一個“我們根據(jù)地”，大家伙兒才恍然大悟，哦！田先生說的沒錯，之前新四軍跟鐵血軍差點兒打起來是演習(xí)。要真動刀動槍了，哪里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其樂融融。

    張先生的情緒瞧著還挺激動，他甚至主動提議：“我給大家唱首歌吧，鴉.片煙，毒最深。吸上了，要成癮?！瓌窀娓咐蟼?，趕快戒煙癮。身體強壯了，全家喜盈盈……”

    田藍都驚呆了，大佬居然會唱歌，而且唱的還不錯。

    她再一轉(zhuǎn)頭，看到陳立恒的迷弟臉，就知道這人指望不上，只能她自己硬著頭皮上。

    田藍招呼大家伙兒：“這歌唱的好不好？大家要不要一塊學(xué)？”

    最先附和的是小孩子。現(xiàn)在農(nóng)村連個廣播都沒有，能夠接觸的新鮮東西尤其是文娛方面的極為少。學(xué)首新歌，小孩子都高興。

    其他人就是跟著湊熱鬧，反正不管聽別人唱歌還是自己唱歌，都挺樂呵的。

    什么，你說有人被吊死了很可怕？嗐，罪大惡極的壞人被吊死了，大家應(yīng)該高興才對。

    田藍趁著大家學(xué)唱歌的時間，開口勸問年輕姑娘：“你的事情我們可以另外再審判，不公開進行。不然對你可能影響不好?！?/br>
    那姑娘頭發(fā)剪得短短的。這時代的時髦女郎或許會剪短發(fā)，但農(nóng)村姑娘基本都留著長辮子。把頭發(fā)剪得這么短，那都是發(fā)狠要上山當(dāng)姑子的。

    沒當(dāng)成姑子的姑娘強撐著一股狠勁，堅持道：“不，我就要在公審大會上定他的罪。我沒干壞事，做壞事的人是他，他應(yīng)該受懲罰！”

    周老師也勸她：“我們都知道你沒錯，但是人多口雜，我們不愿意你再受傷害?！?/br>
    然而年輕姑娘卻一直搖頭，堅持公開審理。

    田藍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按道理說，就是在2021年這種涉及到性.侵的案件，基本都不公開審理，以免受害人受到更多的傷害。

    但他們現(xiàn)在不是法庭，受害人堅持站出來揭發(fā)，他們好像也不應(yīng)該罔顧人家的意見。

    況且，這件事已經(jīng)鬧得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了。受害人是投了水，被人撈起來倒扣在鐵鍋上想要控水救命。還是跟著田藍學(xué)會了心肺復(fù)蘇法的周老師救了她的命。

    他們好不容易把人救活了，這姑娘又要尋死。大家追問她是怎么回事，問了半天，她也不肯說話。還是旁邊圍觀的人說出了事情真相，這姑娘叫人糟蹋了。

    糟蹋她的是誰？也是個兵爺唄，而且倘若非要算，人家也是打鬼子的鐵血抗日軍。

    田藍還在勸這姑娘：“你要想清楚，你沒做錯任何事。但是你今天站出來的話，傷害很可能都落在你身上?！?/br>
    這是沒辦法的事，別說是現(xiàn)在了，就是放在2021年性.侵案的受害者，都要被□□羞辱。追求人人平等的道路漫長而曲折，需要不斷的奮斗。

    年輕姑娘沒回應(yīng)田藍，而是直接跳上了臺，大聲道：“我要揭發(fā)，我要控訴一個壞人。”

    大家才剛剛唱完《戒煙歌》，全都盯著他看。

    臺下的女鐵血軍們，好幾個都鼓勵她：“哪個壞人，你說出來，我們?yōu)槟阕鲋?！?/br>
    年輕姑娘指著五花大綁被押上臺的人，大聲道：“是他，是他這個畜生！”

    當(dāng)初她投水自殺的事鬧得很大，圍觀群眾里已經(jīng)有不少人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說到底也沒多復(fù)雜，就是這位兵爺看中了這位在蘆葦蕩子里撿野鴨蛋的姑娘，直接糟蹋了人家黃花大姑娘。事情完了之后，大姑娘萬念俱灰，投水自盡了，然后叫鐵血軍的人給救了。

    那被五花大綁押上來的男人身材并不十分高大健壯，甚至可以說是瘦小的。然而臺下的群眾誰都不敢小看他，因為他原本是個土匪。

    亂世多匪患，職業(yè)的，兼職的，大規(guī)模的，小股的，各種各樣的山賊土匪就沒斷過。當(dāng)土匪也分口碑好和口碑壞的。有的人自稱綠林好漢，主要靠打劫大商人以及地主老財過日子。日本鬼子來了之后，出于保護自己的地盤以及民族自尊心等各方面的考慮，他們當(dāng)中也有人主動投身抗日事業(yè)，被稱一聲抗日志士也不算為過。

    當(dāng)然他們絕對不會像影視作品里美化的那樣美好。土匪就是土匪，梁山泊108好漢濫殺的無辜也不少，何況是他們。

    這些土匪禍害普通百姓也從沒斷過，同樣會害死無辜的平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