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光棍點兒想, 天下何人不通.共, 重慶政府要的是真的研發(fā)出了青霉素，那延安方面肯定是第一手獲得資料的人。

    沒有吃沒有穿，自有那敵人送上前，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嘛。

    田藍感覺自己不能再深想下去，不然她就吃不香睡不著了。為了排遣這種憂愁，剛好現(xiàn)在是四川種水稻的時節(jié)，她又貢獻出了一包“江南水稻良種”。別問她是怎么得到的，要論及隨心所欲，空間絕對是大拇哥。

    也應(yīng)該給糧種呀。

    大片國土淪喪，大批難民涌入大后方。這么多人要吃要喝，莊稼總得從地里長出來，而不是從天上掉下來。人多了，糧食產(chǎn)量還不增加的話，那真的會人吃人的。

    田藍也不知道這一包種子能否播撒出豐收的希望，她也不可能留在四川搞農(nóng)業(yè)發(fā)展。他們的江南抗日根據(jù)地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哩。在敵后開辟戰(zhàn)場，牽制敵人的力量，大后方才能獲得安寧，才能蓬勃發(fā)展。

    總工程師謝了她的禮物，又積極邀請?zhí)锼{給大家做演講，好鼓舞士氣。

    田藍自己都記不得化學(xué)學(xué)了些啥了，還讓她鼓勵化工人，簡直就是強人所難。她吭哧了半天，最后確定的主題就是希望化工廠能夠盡快投入生產(chǎn)?；蕦τ谵r(nóng)業(yè)增產(chǎn)意義重大。合理應(yīng)用化肥和有機肥，能夠有效地提高農(nóng)作物的產(chǎn)量。

    這一說到農(nóng)作物，她就又開始亢奮，還給大家出主意，既然你們都已經(jīng)挖了這么多水塘，那不能光水里養(yǎng)魚，還得水面搞種植。種糧食有點勉強，完全可以種蔬菜。什么空心菜、水芹菜，能夠水面生長的蔬菜一大堆，這樣也省得你們從外面買菜，同樣可以省不少錢呢。

    她說著說著便離題千萬里，最后看見總工程師一言難盡的眼神時，她才清清嗓子，說起了自己打仗的事。

    從1937年的11月第1次殺鬼子到現(xiàn)在，田藍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消滅了多少敵人。

    她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她只是感覺自己認清了一些事。

    “日本鬼子不是妖怪，他們沒有銅頭鐵壁，他們也不會飛天遁地。他們過河的時候沒有船用，同樣會用大木盆，那個時候用鴨槍攻擊他們，效果非常好。中國人不是豬玀，中國人反抗殺死日本鬼子的時候，他們照樣會害怕。如果說打仗讓我增長了什么財富，那只有三個字，不要怕。

    害怕這事不丟人，暴力本身就讓人討厭。但是害怕沒有用，就好像你面對惡狗，你越害怕它越兇。但如果你提起木棒抓起石頭，狠狠地毆打這條惡狗。即便它沒有被打死，下一次它瞧見你就會嚇得撒腿便跑。

    日本鬼子就是這種惡狗，不要試圖跟他們和談。因為所有的和談，在他們眼中都是想要投降的懦弱表現(xiàn)。他們看不起懦弱的中國人，善良在他們眼中等同于無能，他們需要的就是沉重的打擊。只有打怕他們，他們跪在地上投降，我們才能真正達到抗日勝利的目標(biāo)。”

    田藍感覺自己說的不好，畢竟面對這群餐風(fēng)露宿跑到大后方來，用滾木推用肩膀扛轉(zhuǎn)移設(shè)備堅持化工事業(yè)的人，她也沒啥好說的。

    人家抗日決心不強的話，完全可以留在南京。作為日本軍方需要的技術(shù)人員，說不定他們小日子還能過得更好呢，而不是在四川粗茶淡飯地貧寒度日。

    不過看在她千里迢迢拖來了機器設(shè)備的份上，即便她演講的亂七八糟，化工廠的職工還是相當(dāng)捧場地拼命鼓掌。

    總工程師更是一再邀請?zhí)锼{在四川多待段時間，他們要好好感謝她。

    田藍卻不想繼續(xù)留著了，她得趕緊返回江南。蘇北的仗都不知道打成什么樣了，也不曉得日本鬼子會不會猛烈報復(fù)根據(jù)地。日本人的機動力量實在太強，他們可以從其他地方迅速調(diào)兵過來。留守根據(jù)地的部隊以及民兵可未必能扛得住。

    她一說這事，總工程師倒先笑了，找出報紙來給她看：“打了勝仗呢，消滅了日本人一個步兵大隊！”

    這話聽著似乎沒啥。可但凡了解抗日戰(zhàn)爭史的人都知道這是多么驚人的戰(zhàn)果。

    這么說吧，整個抗日時期，全殲日本一個野戰(zhàn)步兵大隊的戰(zhàn)例屈指可數(shù)。

    就連打出了八路軍威風(fēng)的百團大戰(zhàn)中的關(guān)家垴戰(zhàn)役，八路軍投入了7個團，1.5萬人的兵力，還得到了炮兵的支援，不僅僅是迫擊.炮，還有一天就打出200枚炮.彈的山.炮。

    最后戰(zhàn)果如何？總兵力只有535人的山崎大隊愣是守住了，等到了外援，八路軍被迫撤退。中方損失如何？在關(guān)家垴和峰垴，收殮埋葬于烈士陵園的烈士就超過了2000人。

    田藍都懷疑這是在謊報軍情，明明是消滅了人家一個中隊，直接吹成一個大隊。

    當(dāng)然，她不是說鐵血軍吹牛不打草稿，但這仗參與的人不僅僅是鐵血軍啊?？梢哉f整個江南地區(qū)，能夠報得上名號的武裝力量都參與到了這場戰(zhàn)斗中來。

    除了鐵血軍和新四軍以及江省手下的兵之外，還有駐扎在蘇北的地方勢力。他們名義上也歸重慶政府管，但這個時代很多將領(lǐng)都把兵當(dāng)成自己的私人勢力，加上這些地方勢力和江省政府不對付，所以他們只能算成另一股力量。

    不過不管怎么說，這一場大戰(zhàn)，各方勢力都參與了進來。他們有的打水上游擊，阻止日本鬼子的運兵船。有的在山上設(shè)埋伏，讓日本人的步兵隊吃了大虧。還有人干脆架起了炮，對著天上的飛機就是一頓猛轟，反正各處都是炮火沖天。

    這參與的人多了，戰(zhàn)果輝煌的可能性有，吹牛的可能性更大。說不定一個日本鬼子的尸體能被五方勢力分，人人都說自己消滅了他。如此一來，敵方損失一人，都能在戰(zhàn)報上寫成五個人。

    如果化工廠的職工們都如此為之振奮，田藍當(dāng)然不好潑涼水，只能含含混混道：“那真是太好了?！?/br>
    總工程師笑容滿面：“何止是太好啊，是沒有比這更好的事。那些賣國賊都說投降有理抵抗有罪，中國人不可能打敗日本鬼子?，F(xiàn)在教他們好好看看，我們中國人一點不差，方方面面都不差?！?/br>
    說到這里，他突然間想起一件事，“那你什么時候去重慶？政府要給你發(fā)勛章，獎勵你冒死轉(zhuǎn)運機器到大后方?！?/br>
    田藍搖搖頭，不打算出這個風(fēng)頭。她去重慶多演講幾次，也許能夠鼓勵更多人尤其是女性投身入抗日戰(zhàn)爭中來。但說實在的，這事也很危險。

    她上個世界穿越到了60年代，她太清楚所謂的“歷史不清白”究竟有多可怕了。生逢亂世，她不怕犧牲，但她不愿做無謂的犧牲。

    她這條命平凡又偉大，她還可以為國家建設(shè)做更多的貢獻。

    領(lǐng)獎什么的，還是算了吧。雖然無愧于心，但能不給自己找麻煩還是不找為妙。

    田藍搖頭，認真地強調(diào)：“我沒時間過去，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比起要做的事，領(lǐng)獎什么的，無關(guān)緊要?！?/br>
    總工程師倒沒有勉強，他雖然不是軍人，但作為技術(shù)工作者，他完全能夠理解別人對于自己本職工作的關(guān)注。比起在本專業(yè)上做出成績，其他的事情都沒那么重要。

    田藍到底沒有等到教科書上的人，就坐船離開了五通橋?，F(xiàn)在四川的水運可真是發(fā)達，川江上到處都是木船，可以說千帆林立百舸爭流，不時岸上就能傳來船工喊著號子背船的聲音。

    田藍看著他們被曬得黝黑發(fā)亮的脊背，那一根根骨頭都清晰可見。這就是中華民族的脊梁啊，在艱難困苦，在敵人飛機炮彈的威脅下，扛著沉重的負擔(dān)，一步步往前進。

    她先是坐船，然后又坐了一段汽車，最后才上火車。

    送她的同志跟她揮手道別，祝她一路順利。后面的路程只能她一個人走了，等到站了會有同志接應(yīng)。

    田藍也跟人告辭。這一路上要不是有大家鼎力相助，她也沒能力將設(shè)備運去大后方，她連路都不曉得要怎么走呢。

    坐上火車之后，前進的速度就快了許多。車輪在鐵軌上咣當(dāng)當(dāng)作響，車廂微微搖晃，窗外又是一輪滿月。

    她從南京出發(fā)的時候，天上的月色也是如此明亮。她回去的路上，月亮同樣皎皎如玉盤。仿佛時間還停留在遠處，從不曾往前奔跑。

    只有車窗外蔥郁的草木和人們身上穿著的棉袍變成了單衣，提醒大家時間的流逝。

    車廂微微搖晃，仿佛嬰兒的搖籃。田藍靠著車廂閉上眼睛，沉沉地進入了夢鄉(xiāng)。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間外面?zhèn)鱽硪魂嚦翋灥穆曧懀缓筌囎影l(fā)出了尖銳的摩擦聲，再然后就是車廂劇烈的晃蕩。

    所有人都睜開眼睛，驚惶失措地四下張望。怎么啦？發(fā)生什么事了？難不成日本鬼子又投炸彈了？

    瘋了吧他們，現(xiàn)在他們離重慶十萬八千里，這不都是日本鬼子的地盤嗎？連火車都是歸日本鬼子管的，他們干嘛要投放炸.彈？

    旁邊有個中年男人跺腳，深恨同車廂的人沒腦子：“怎么可能是日本人？是土八路是新四軍，他們簡直沒完沒了，動不動就破壞鐵軌。鐵軌一斷，車子停下，多少事情都被耽誤掉了。這個損失，誰賠我呀？”

    周圍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附和他。

    那中年人的火氣還沒消，口中罵罵咧咧不停：“真是的，就不能讓人過兩天安生日子？一天到晚找事，光想著自己逞威風(fēng)，完全不顧別人死活?！?/br>
    田藍忍無可忍，背起了詩：“假使我們不去打仗，敵人用刺刀殺死了我們，還要用手指著我們的骨頭說，看，這是奴隸！”

    車廂里暗影重重，誰都看不清別人的臉。

    那中年男人像是被噎住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老是殺人，殺了這么多人，這些人真是可怕?！?/br>
    也不知道他嘴里的這些人究竟是指日本鬼子還是中國的抵抗軍民。

    突然間旁邊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一位大娘冒了句：“殺的還不夠，要多殺些?！?/br>
    所有人都三緘其口了，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先前的那個中年男人突然間暴怒起來：“殺殺殺，馬上他們就要殺我們了。你以為他們是好的？一群土匪流氓強盜。他們就是為了搶東西，順帶著殺人，說不定還要綁票。”

    大家伙兒都嚇壞了，包括田藍在內(nèi)，她都不能保證車上的人肯定安全無虞?，F(xiàn)在的抗日勢力實在太復(fù)雜了，并不是每一支隊伍都能遵守紀律。有的的確也像這個中年人說的那樣，半兵半匪。他們打日本鬼子，但他們同樣不會放棄搶掠中國百姓。

    車廂里靜悄悄的，田藍跟著心驚膽戰(zhàn)，伸手悄悄地摸口袋。這一路上她從來沒動過槍，可別讓她到了最后時刻還得開槍啊。

    車子趴在鐵軌上遲遲未動，外面卻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大家伙兒都不敢伸頭往外看，只在私底下小聲議論：“來了來了?！?/br>
    什么來了？當(dāng)然是破壞鐵軌搶東西的人啦。

    他們肯定是有內(nèi)應(yīng)，否則怎么可能清楚這輛客貨兩運的車子究竟哪些車廂是裝東西的，哪些車廂又是人。

    腳步聲在外面響了約摸半個小時，太陽從天邊露出一線魚肚白時，這群身份不明的劫掠者消失在蒼茫的灰色中。

    誰都沒說明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所有人都長長地松了口氣。

    還有好幾個男人點起了香煙，一邊抽一邊罵。剛才嚇了他們都要尿了，卻沒有誰敢抽煙，生怕那紅紅的火光會引起強盜的注意，到時候直接奔過來。

    先前那位說殺的不夠多的大娘冒了一句：“你們怕什么呀？我們又不是日本人，他們不搶老百姓的?！?/br>
    那位中年人翻白眼：“你不怕你剛才為什么不說話？就是一伙強盜嘛?！?/br>
    列車員過來了，嘴里罵罵咧咧：“都坐在原處，不許亂跑亂動，馬上檢查?！?/br>
    幾個日本兵兇神惡煞地沖進了車廂，開始一個個地盤查。他們甚至打翻了旅客隨身拎著的雞蛋，非要說里面藏了秘密武器。好幾個旅客都被抓起來，拖到后面去訊問。

    日本兵沖到了田藍跟前，惡狠狠地詢問她的身份和目的地。田藍咬咬牙，用日語作答。

    幾乎是瞬間，日本兵就換了張臉，甚至露出了愉快的神色：“你也是京都人嗎？太好了，我就是京都人?！?/br>
    田藍戰(zhàn)戰(zhàn)兢兢：“我父親是京都人，我很小的時候就跟父母離開了京都。我去武漢看望生病的舅舅，我現(xiàn)在要回南京上課?！?/br>
    日本兵連連點頭：“那你舅舅還好嗎？”

    田藍趕緊強調(diào)：“已經(jīng)好多了?！彼捯粢晦D(zhuǎn)，又憂心忡忡，“外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車子什么時候能夠出發(fā)？我很擔(dān)心我的功課。剛才所有人都嚇壞了，大家都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這種強盜做出如此野蠻的事。果然是未開化的民族?！?/br>
    這話取悅了日本兵，他跟著附和：“一群野蠻人。”

    田藍連連點頭：“我們就不會這樣，文明的民族絕對不會做出野蠻事?！?/br>
    等到日本兵離開車廂，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看著田藍。

    田藍完全不當(dāng)回事，繼續(xù)默默地看著窗外。過了大約10來分鐘，那些被抓走的旅客又回到了車廂里。他們個個臉上都籠罩著驚惶，不管誰問他們，他們頭都搖得跟波浪鼓似的，什么話也不敢講。

    然后在鐵路搶修工作進行得比較順利，等到吃中午飯的時候，車子又晃晃蕩蕩地開了起來。這一次，順利的旅行好歹也持續(xù)到了傍晚，然后又是鐵軌遭到了破壞。

    唯一可以算得上是安慰的是，這一回倒是沒有再冒出人來搶掠貨車。也許這些人即便不是一伙的，彼此之間也互通有無，他們知道這車子已經(jīng)被搶過了，沒剩下什么好東西。

    如此晃晃蕩蕩，車子在路上走走停停，持續(xù)了整整三天，可算是抵達了車站。

    大家下車的時候，那位大娘從田藍身邊經(jīng)過時，狠狠地啐了一口：“臭鬼子！”

    她說的又輕又快，走的又急又緊，生怕被人抓到。

    旁邊人也不看田藍，像是躲瘟疫一般。

    倒是有一位被釋放的旅客下車的時候，匆匆丟下一句：“謝謝！”

    田藍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應(yīng)當(dāng)為大娘罵他而高興，還是因為自己冒險幫這幾位旅客說好話贏得了感謝而開心。

    事實上，她毫無積極向上的情緒。她看著人頭攢動的車站，只覺得心情無比沉重。

    她又回到敵后戰(zhàn)場了，她不知道她的同伴們現(xiàn)在怎么樣。

    日本鬼子對淪陷區(qū)實行嚴格的新聞管制，普通百姓根本不可能知道戰(zhàn)場的真實情況，非淪陷區(qū)的報紙也不允許被帶入境內(nèi)。況且這些報紙報道的內(nèi)容是否可信，也得打個大大的問號。

    田藍不得不主動開口詢問跟她接頭的同志：“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越高調(diào)的人越不容易被查，接頭的人開著一輛汽車過來接田藍的。聽了她的問題，衣冠楚楚的司機露出了微妙的神色，半晌才冒出一句話：“還在打著呢，反正日本人沒占到便宜?！?/br>
    是占不到便宜呀，這種陣地戰(zhàn)和游擊戰(zhàn)聯(lián)合作戰(zhàn)的方式，讓日本鬼子吃了大大的苦頭。

    進攻蘇北的部隊當(dāng)真不少，日本方面派了整整一個師團的人，而且是全員配置，還不缺武器的那種。

    不過蘇北地區(qū)水路發(fā)達，人們出行主要依靠船只，不利于大兵團作戰(zhàn)。日本鬼子沒少吃水.雷暗礁的虧，所以他們決定利用江省多平原的特點，主要依靠陸路出發(fā)。

    但是吧，蘇北地區(qū)的山的確少，卻也不至于完全沒山。低山丘陵也是打伏擊的好地方，他們通過破壞公路的方式，嚴重阻礙了日軍的行進速度。日本人用不上汽車，就只好調(diào)用大量馬匹。結(jié)果不曉得是馬的飼料出現(xiàn)了問題，還是馬也會水土不服，反正這些馬到了地方之后居然開始鬧肚子，甚至一部分直接倒在了地上。

    日本方面擔(dān)心是鬧馬瘟，為了防止瘟疫進一步蔓延，他們不得不將剩下的戰(zhàn)馬也殺掉。鬧了半天，人沒往前面走幾步，大件行李和醫(yī)療器械倒是被迫丟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