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心情復(fù)雜，他有時候恨這些奴隸，因為他逃跑的時候，奴隸們想要高密，希望他被抓住，以此換取面包果腹，可有時候他又同情他們，知道他們不是不想跑，而是已經(jīng)被嚇破了膽子。

    人總是想活著，不管活得有多差，有一點希望就不愿意去死。

    可對他來說，有比活著更重要的東西。

    凱恩跟上了人群，他看著月神的背影，發(fā)自內(nèi)心的祈禱，祈禱月神能長久留在這里，祈禱月神的恩賜能寬容的籠罩所有人，讓那些困于痛苦的奴隸們，都能得到寬恕。

    ·

    萊恩很忙，他指揮著男仆們把準(zhǔn)備好的東西再次搬上山，石屋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他搬了出來，金碗銀碗，寶石美酒，只要是他有的，全都被他拿了出去。

    不僅如此，他還給周圍的兩名領(lǐng)主寫了信，擔(dān)心對方不信月神降臨，只說邀請對方來參加宴會，并沒有直接說月神降臨在了他的領(lǐng)地里。

    這是萊恩的心機(jī)——他并不希望別人和自己一樣為月神奉獻(xiàn)。

    如果只有他，那他就是最有希望永生不死，去到神殿里享受的人。

    但如果人多了，那他的機(jī)會就少了。

    萊恩只想把另外兩個領(lǐng)主手里值錢的珍寶弄來，卻不想兩名領(lǐng)主留下。

    男仆們紛紛為萊恩出謀劃策。

    “大人，要不然您就找他們借？”

    萊恩想把男仆的頭打破，他用看蠢貨的眼神看著對方，嫌棄道：“為月神奉獻(xiàn)，可能要奉獻(xiàn)一生，他們中途來找我還錢怎么辦？”

    他必須要對方心甘情愿的獻(xiàn)出來。

    “那我有個主意。”科特突然說，“我這里有一樣月神大人賜給我的東西，應(yīng)該能換來不少東西?！?/br>
    說完科特就拿出了葉舟交給他的玻璃鳥。

    已經(jīng)見識過彩玻璃蝴蝶的萊恩再次見到同樣工藝的小鳥依舊被鎮(zhèn)住了。

    破碎的蝴蝶已經(jīng)不再完整，美也變得支離。

    但這只鳥卻栩栩如生，羽毛纖毫畢現(xiàn)，仿佛下一秒它就會張開翅膀飛起來。

    科特有些得意：“這是月神大人賜給我的，我愿意把它奉獻(xiàn)出去，為月神大人換來珍寶。”

    他確實是這么想的，但也想為自己撈點好處。

    他沒有那個人脈和圈子把這只鳥換成別的東西。

    可萊恩有。

    萊恩畢竟是世襲貴族，不管他為人如何，“朋友兄弟”總是不會少的。

    萊恩慢慢靠近被科特放在桌上的玻璃鳥，他大氣都敢出，俯身緊盯著玻璃鳥，他聲音極輕地說：“這鳥活著的時候，應(yīng)該是最美的鳥?！?/br>
    科特：“那當(dāng)然，月神大人厭惡一切不美的東西。”

    所以他們這些被月神大人“喜歡”的人，就肯定是美的。

    科特和萊恩都因為這句給自己貼金的話笑起來。

    “對了，另一位神使來了，你知道嗎？”萊恩看向窗外，“她不愿意住在這兒，已經(jīng)走了，明天可能還會過來。”

    科特當(dāng)然不知道，但他不能說出來，他老神在在地說：“月神大人那樣偉大的神，怎么可能只有一位神使？你告訴我那位神使的樣子，說不定我知道?！?/br>
    萊恩開始描述：“她大約只有十二歲，看起來可能更小，但給我的感覺卻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位優(yōu)雅高傲的女士，她應(yīng)該生在一個非常高貴的家庭。”

    萊恩想說她看上去十分目中無人，但他沒把這句話說出口。

    科特裝模作樣的思考了一會兒，笑道：“我知道，她是月神大人最寵愛的神使，曾經(jīng)是一個國家的公主，下次你遇到她可以再恭敬一些，她不喜歡別人直視她的眼睛。”

    身份高貴嘛，對一個國家而言，最高貴的女性無非就兩個人，王后和公主。

    月神大人對別人的妻子沒有興趣，不像日神一樣葷素不忌，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公主。

    “幸好有你能提醒我?！比R恩松了口氣，“能知道她的喜好就太好了?！?/br>
    科特也一臉真誠地說：“我雖然是月神大人的神使，但也是你的朋友，作為朋友，我當(dāng)然要給你我知道的消息?！?/br>
    兩人互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默契。

    一旁的卡爾在心里冷笑。

    此時的科特還有利用價值，他的虛偽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現(xiàn)在領(lǐng)主大人還需要他，等領(lǐng)主大人不需要他了，他的下場只會比希爾更慘。

    無數(shù)珍寶美酒被搬上山，干柴被堆在一起，只等著夜幕降臨后點燃火星，就會有篝火升起，人們祈禱著今夜不要下雨，今夜的月亮能比平時更圓。

    好幾天沒有干活的奴隸們餓得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管事們沒讓他們干活，但也沒有給他們飯吃。

    他們能吃的東西只有草根樹皮，而他們還不敢逃走，只能忍饑挨餓。

    已經(jīng)變成自由民的奴隸們沒有分到屬于他們的土地，也沒有種子，更沒有能支撐他們活到收獲季的食物，雖然是自由民，但此時他們甚至還不如奴隸。

    管事們也有些擔(dān)心：“月神大人給了他們自由民的身份，我們是不是該給他們一點食物，不然他們餓死了，月神大人問起來怎么辦？”

    “而且今晚月神大人應(yīng)該就會來，被他看到，我們怎么解釋？”

    “到時候領(lǐng)主大人肯定會把事情推到我們身上?！?/br>
    管事們也很清楚他們就是用來背鍋的，如果月神大人不問，那領(lǐng)主可以省下給奴隸們的口糧。

    如果月神大人問了，把罪名推到他們身上就行。

    管事們湊在一起商量，最終還是決定不用給太多，就拿出一些已經(jīng)壞了，或者快要壞掉的豆子，加點水熬煮成糊糊，至少讓奴隸們在月神大人到來的時候別一副馬上要死的模樣。

    當(dāng)然，這豆子得他們自掏腰包。

    “真是的，他們當(dāng)時要是逃了就好了?！惫苁聜儻B聲抱怨，“逃到樹林里去，死了最好，現(xiàn)在還要浪費(fèi)糧食。”

    等煮好的糊糊搬來，“自由民”們立刻迎上去，他們像以前以后捧著雙手充當(dāng)碗，不管糊糊再燙都不會松手，然后一股腦吸到嘴里去。

    給他們打飯的索姆沒有像希爾一樣玩弄他們，而是平淡冷漠的看著這些人。

    希爾的死帶給他的打擊是巨大的。

    沒了希爾，說不定什么時候他就會變成這些奴隸中的一員。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也不想死，估計會和眼前這些人一樣，哪怕像狗乞食一般毫無尊嚴(yán)，也要拼盡一切活下去。

    “自由民”們一人只分到了一勺豆子，但他們也沒有嫌少，吃完后就找了個地方蜷縮起來，想著早點入睡，睡著了就不會覺得餓了。

    天色漸漸黑了，管事們?nèi)计鹆梭艋?，火光照亮了山崖，給周邊的樹木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橘黃色光芒。

    騎著馬的領(lǐng)主萊恩在太陽落山的最后一秒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是長長的隊伍，仆人和奴隸們抬著一箱箱珍寶趕來。

    木箱被打開，里頭的各色珍寶在火光下熠熠生輝。

    當(dāng)月亮升到所有人頭頂，那束明亮的，令人熟悉的光芒從山崖盡頭的那顆大樹上照來。

    所有人習(xí)慣性的跪下，匍匐在地上，等待著神邸降臨。

    科特跪在萊恩身旁，兩人不分前后，似乎科特現(xiàn)在的尊貴程度也跟領(lǐng)主一樣了。

    這一次葉舟沒有把任何人叫起來，他趁著所有人都匍匐在地，沒人能看到他的動作時，把次元箱放到了地上，正好萊恩他們把所有珍寶都放在一起，次元箱可以一次性把這些東西都收走。

    至于寶石，葉舟則沒有拿，他自己還帶了不少寶石出來，需要萊恩他們給他換成在這個位面更值錢的東西，或者換成金子，畢竟金子在所有位面都是硬通貨。

    次元箱把所有“供品”都收走后，葉舟就把林尤給他的那箱寶石放了出來。

    一切做好之后也才過了五分鐘。

    萊恩看起來窮，可送來的東西倒是都不差，金碗都跟小孩的腦袋一個大小。

    演了這么久，終于可以開始他的掙錢大計了。

    不把萊恩敲骨吸髓，都對不起他這么長時間的鋪墊和演技。

    第84章

    月夜幽靜，篝火熊熊燃燒，只是那火光在亮白的神光前毫無抵抗之力。

    萊恩終于看清了月神的臉，但他并沒有驚訝，因為在此之前他已經(jīng)從科特嘴里得知，月神有張和他們迥然不同的面孔，他是俊美的，可他的美卻帶著濃重的距離感，絕不是他們身邊可能出現(xiàn)的人。

    世上不缺俊美的男人，貴族當(dāng)中也有美男子，可他們的美是易得的，易見的，易被世俗侵染的，唯獨眼前的神不會。

    祂生來高貴，遙坐天邊，祂不需要人來認(rèn)同祂。

    人卻需要祂的認(rèn)同，才能在夜晚沐浴月亮的光輝。

    尤其在月神展現(xiàn)神跡后，萊恩的身心已經(jīng)徹底臣服，獻(xiàn)給月神的禮物竟然在瞬息間被收走了，而他甚至沒有聽到一聲異響。

    萊恩朝著篝火前放置“禮物”的地方看了一眼，那些活牲，金銀和美酒都被收走了，但卻留下了一箱寶石，不對，不僅留下了，甚至還多了一箱。

    他的眼神很好，加上那箱子沒有蓋上，萊恩看清了箱子里的寶石。

    紅寶石居多，藍(lán)色寶石和綠色寶石要稍微少一些，但怎么看都比他為月神準(zhǔn)備的寶石更好，個頭更大，隨便挑出一顆，都很可以鑲嵌到國王的王冠上。

    萊恩頓時心慌起來，他害怕月神嫌他準(zhǔn)備的禮物不夠好，不夠虔誠。

    他和科特并肩站著，但卻難得沒有升起對科特的敵意，甚至希望月神大人能把目光放到科特身上，而不是自己身上。

    但他的祈禱沒有得到月神的憐憫，他聽見月神大人用那怪異動聽的聲音問他：“我不喜歡寶石，這些寶石你可以留一部分，另一部分給我換來些有趣的東西?！?/br>
    萊恩松了口氣，沒有責(zé)怪他就好。

    他低著頭，討好諂媚地說：“好的，月神大人，我一定會辦到您讓我辦的事?！?/br>
    很快，月神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救了一個人類，由他來管理這片土地。”

    “山下的土地我不在意，依舊是你的領(lǐng)地，只有這座山，我希望能建立一個新的人類村莊?！?/br>
    月神輕笑了一聲：“那一定會很有趣?！?/br>
    萊恩連忙說：“我的領(lǐng)地就是您的領(lǐng)地，我只是您的奴隸，奴隸怎么配擁有土地？”

    月神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萊恩一個激靈，身體不由自主的僵直，全身的汗毛倒豎。

    “你很好?！彼犚娫律駥λ姆Q贊，萊恩心里的巨石落地，他感到無上幸運(yùn)和光榮。

    能被月神這樣夸贊，是不是意味著他離永生不死又近了一步？

    說不定他很快就能脫去人類的軀殼，去往月上神殿，成為神使或神侍中的一員，到那時，地上的國王都比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