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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在逃 第63節(jié)

    以為是繡女在提醒上值的時辰,木桃爬起來,氣嘟嘟拉開房門,“敲這么大聲想嚇死我們呀!”

    然而,門外站著的不是繡女,而是禾韻。

    木桃抱臂擋在門口,“找姑姑有事?”

    禾韻是偷跑出來的,不想在無關(guān)緊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她扒弄開木桃,跑進屋里,噗通跪在殊麗面前,“求姑姑救奴婢一命!”

    周太妃失勢,禾韻本以為可以投靠太皇太后,熟料,太皇太后竟不愿插手此事!

    如今,她能倚仗的人唯有殊麗。殊麗是天子近侍,是為數(shù)不多能在天子面前說上話的人,只要殊麗愿意幫她,就能護她不被牽連。

    梳妝臺前,殊麗正執(zhí)筆描眉,聞言輕笑一聲,“都是宮婢,我如何幫得了你?”

    那語氣透著三分漫不經(jīng)心,五分鄙夷厭棄,還有兩分看好戲的輕松感。

    “姑姑莫不是忘了,奴婢幫你扳倒了龐家小姐?!焙添嵐蛑驳绞恹惿韨?cè),睜著一雙楚楚可憐的眸子,卑微地提醒著她。

    殊麗描好眉,拿起抽屜里的胭紙,放在唇間抿了一下,精致的妝容、殷紅的口脂,將她襯得極為冷艷,仿若一只沒有感情的飛鳥,俯瞰跪地者的悲鳴。

    “沒有你,我也一樣能弄垮她,別自作聰明,以為誰都是不記仇的,想想自己做過的事,再決定要不要舔臉來求我。”

    殊麗站起身,層層輕紗堆疊在腳邊,精致而華麗,她踢開繡墩,看也沒看禾韻一眼,對木桃交代道:“將她送回景仁宮?!?/br>
    木桃仰著下巴,像只傲嬌的小孔雀,“是,姑姑!”

    禾韻頹敗地倒在地上,望著殊麗的背影磨牙道:“殊麗,你會為今日的絕情付出代價!”

    被冷遇后就裝不下去了啊,殊麗頓住步子,轉(zhuǎn)眸冷聲道:“好呀,我等著。”

    說完,她邁出門檻,融入了皓曜秋陽中。

    天氣轉(zhuǎn)涼,秋分降至,尚衣局又開始忙碌起來,殊麗一門心思投入刺繡中,沒去管屋外事,盡量讓自己放空思緒,不去在意元佑的音訊。

    而接下來的一段時日,元佑像是人間蒸發(fā),失去了消息,至少內(nèi)廷的人沒處去打聽他的行蹤。

    又去執(zhí)行機密任務(wù)了嗎?是否安全?

    針尖刺破手指,殊麗含在嘴里,忽然想起元佑那放浪的舉動,頰邊生起紅韻。

    木桃進來時,發(fā)現(xiàn)殊麗在繡龍袍,“姑姑,我把禾韻送回去了?!?/br>
    “有勞?!?/br>
    “你今日要去守夜嗎?”

    “不知。”想起天子對她的勢在必得,殊麗氣息稍亂,沒對元佑動心時,尚且能接受天子的親昵,如今,她不知該以怎樣的心態(tài)去迎合,去接受。

    若是拒絕了天子,會丟了小命吧。比起元佑,她是不是該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是的,她要活著走出皇宮。

    下定主意,她不再糾結(jié),可一連幾天也沒有接到去守夜的指令,直到一日,聽人說起燕寢那邊添了新人,可她還能保持心靜如水,是因為元佑嗎?

    **

    榆林鎮(zhèn)的一座私宅中,時不時傳出一陣咳嗽聲。

    咳嗽的男子以白帕掩口,慢悠悠地熬制著湯汁,那湯汁紅艷如血,帶著一股苦澀味。他身體一直羸弱,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

    張胖子走進來,遞上一封密報,“大公子,宣王府被封了,宣王被連夜押解京城?!?/br>
    陳斯年又掩帕咳了咳,蒼白無血色的臉上浮現(xiàn)一抹笑,“天子是在以母妃和呦鳴的性命為要挾,折磨我的良知,逼我就范?!?/br>
    “那不是誤傷無辜的人么。”

    “她們與我有關(guān),就不算無辜的人?!标愃鼓戤惓@潇o,周身的破碎感讓他看上去很是無奈,可他眼里沒有分毫的擔憂之色,很像一個疲倦過后的麻木之人。

    張胖子問道:“要沿途攔截囚車嗎?”

    “跟官兵交鋒,你有幾成把握不暴露行跡?若是暴露了行跡,就算把呦鳴救回來又有何用?”

    與陳述白果決的性子不同,陳斯年給人一種很溫和的親近感,即便是否決下屬的提議都會先解釋利害關(guān)系,叫人心服口服。

    “卑職明白了?!睆埮肿佑謫?,“如今榆林鎮(zhèn)附近不安全,咱們要換地兒藏身嗎?”

    “換來換去的,我不喜歡捉迷藏?!彼ǔ鲆簧准t艷的湯汁,潑在攤開的畫卷上,執(zhí)筆點綴起來,“不過一個地方呆久了,屬實膩歪,咱們再去京城轉(zhuǎn)轉(zhuǎn),正好帶著阿斐去長長見識。”

    “?。?!

    半月后,殊麗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擾醒,“木桃?”

    穿著寢裙的木桃折回來,蹲在床邊小聲道:“我剛瞧見一路人馬舉著火把從院子外路過,是不是宣王被押解回來了?”

    “嗯......”殊麗困得不行,拉著她躺在身側(cè),“別多管閑事,快睡吧?!?/br>
    秋夜有些涼,殊麗抱著木桃拍了拍,困倦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多管閑事?!?/br>
    木桃拉上被子,只露出眼睛和額頭,“知道啦,姑姑快睡?!?/br>
    殊麗始終沒有睜開眼睛,也不想去管外面的事,可天不遂人愿,就在她昏昏欲睡時,屋外傳來馮姬的聲音——

    “殊麗姑姑,陛下召見?!?/br>
    殊麗一瞬清醒,披上外衫推開窗,“勞煩小公公稍等。”

    來不及細想,她快速穿好衣裙,洗漱綰發(fā),跟著馮姬去往燕寢。

    來到燕寢時,內(nèi)殿空無一人,她像尋常那樣脫去鞋襪,抱起又來蹭她腳踝的御貓,坐在純白的絨毯上等待天子回來。

    三更時分,天子未歸,看來如木桃所說,宣王被押解入宮了。

    “喵~”御貓叫了一聲,翻身露出肚皮,在殊麗懷里拱來拱去。

    殊麗笑了笑,擼了擼它的毛,“想我了?”

    “喵~”

    這時,馮姬遞上一身嶄新衣裙,“姑姑,這是陛下讓你更換的?!?/br>
    殊麗不解地接過新衣,發(fā)現(xiàn)是一套古香緞的紅裙,以她的宮婢身份,是不可以穿紅色的,哪怕是與紅色沾邊的玫紅、霞紅、棗紅都不行。

    天子是何意?

    沒敢忤逆圣意,殊麗起身凈手,站在屏折后更換了那身裙裝。

    中腰設(shè)計的襯裙,很顯線條,上衣是一件連枝紋的對襟寬袖衫,下擺綴了一層百褶薄紗,富有層次感。

    來到銅鏡前,看著珠翠羅綺的女子,殊麗恍惚一下,有些認不出自己。

    紅裙,將她襯得肌膚奶白,儀態(tài)萬方。

    而令她更想不到的是,珠簾外忽然走來一人,嵌入銅鏡中,一步步朝她逼近。

    許久不見,陌生感席卷而來,殊麗欲轉(zhuǎn)身行禮,卻被驀地按在銅鏡上。

    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殊麗心跳如雷,深知天子醉了酒,“陛下......”

    陳述白一手按著她的背,迫使她側(cè)臉貼在鏡面上,另一只手掏出一支金步搖,斜插在她半綰的發(fā)髻上,目光在她身上脧巡,不錯過任何一道靚麗景致。

    殊麗生得漂亮,出水芙蓉,如今一身紅裙金飾,更是美得傾國傾城。

    “極美?!?/br>
    陳述白松開她,看著她轉(zhuǎn)過身跪在地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萬歲。”

    行此大禮,是為久別重逢,還是在刻意縮小存在感?

    陳述白扶起她,凝睇她漂亮的眉眼和頰邊泛起的紅韻,“許久不見,怎么還怯懦了?路上沒跟元佑學到欺負人的本領(lǐng),不是白出去一趟?!?/br>
    “奴婢學不來元大人的本事?!笔恹惖皖^,感覺天子的語氣比之以往溫和不少,是錯覺嗎?在審訊宣王的節(jié)骨眼上,他怎么變得溫和?

    在替元佑講好話啊,陳述白像是脫離了元佑的另一重靈魂,透著叫人看不透的淡笑,“跟朕過來?!?/br>
    他牽起殊麗的手,走向湢浴。

    殊麗嘴角一平,有些抗拒地跟了上去,可還沒等走到湢浴門口,面前的天子忽然掉轉(zhuǎn)腳步,帶著她走向龍床,坐在了龍床邊。

    緗綺紗帷半垂,平添一絲曖然,陳述白拉過她,慢慢撫上她的臉,“回宮這些時日,都在做什么?”

    殊麗如實回答起他的問話,盡量忽視流連在臉側(cè)的大手。

    那手看似如玉,實則指腹上全是老繭,一下下磨蹭著嬌嫩的肌膚。

    “為朕繡龍袍?”

    “是?!?/br>
    陳述白垂下手,捻了捻指腹的溫滑,龍顏和悅,和悅的叫殊麗膽戰(zhàn)心驚。

    天子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即便是對她生出情/欲時,也不見這般和悅,怎會在多日不見后,露出刻意營造的溫和皮相?甚至有種在刻意討好她的感覺。

    “陛下要傳宵夜嗎?”

    “好?!?/br>
    殊麗快速起身走到珠簾前,吩咐了幾句,很快,宮人們端著各色小吃走進來,放在棋桌旁的食幾上,低頭退了出去,全程,沒有人踩到白絨毛毯,都知道這張?zhí)鹤邮菫槭恹悓TO(shè)的。

    天子不主動過去,殊麗只好端起解酒湯走過來,雙手捧到男人面前,“陛下先暖暖胃?!?/br>
    陳述白接過,幾口飲下,又看她端來一盤豆乳糕,捻起喂到他嘴邊。

    照舊是順著她咬了一口,可豆乳有些膩,他不是很喜歡。

    將他的反應看在眼里,殊麗轉(zhuǎn)身去取其他小吃,卻被扼住小臂拽了回來。

    陳述白拿起一塊豆乳糕,遞到她嘴邊,“你也嘗嘗?!?/br>
    殊麗被迫張開嘴,咬了一口,豆乳入口即化,濃香綿密,更適合喜甜的人食用,吃了一整塊,很想吃顆解膩的酸果。

    罕見的心有靈犀,陳述白竟主動開口,叫她將一盤酸果取過來。

    殊麗依順,捻起一顆喂進他嘴里,自己沒有越矩再去拿一顆。

    陳述白也捻起一顆,塞進她嘴里,看她被酸得瞇起眼,嘴角帶笑,忽然抽下她臂彎的披帛,抓在手里。

    男人眼底愈發(fā)濃稠,扣住她兩只腕子反剪到身后,系上了披帛。

    不知他系的什么結(jié),越掙越緊,殊麗不敢揣測圣意,卻也洞察到了他的意圖。難道天子連享受魚水之歡時都帶著十二分警惕,生怕遭人偷襲......?

    “陛下,你要做什么,奴婢有點怕?!彼室饴冻鲶@恐的目光,

    “殊麗,還要裝傻嗎?”陳述白打落紗帷,緩緩向她靠近,忍著襲來的心悸,道,“朕想要你。”

    忍了兩個多月,這一次再也不想放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