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在逃 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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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得到天子允許放人的口諭,元栩只能暫時陪殊麗去往西廠地牢探監(jiān)。 有元栩在,張執(zhí)沒有刁難,讓獄卒帶著兩人去往牢房。 繡女們見到殊麗,嗚嗚地哭起來,殊麗又心疼又好氣,安慰幾句后,握住晚娘的手,“可有受傷?” 晚娘搖搖頭,趁著獄卒被元栩攔在牢外,小聲道:“我懷疑禾韻攀附的人就是張執(zhí)?!?/br> 殊麗微斂眸子,“嗯”了一聲。她打開食盒,拿出熱氣騰騰的飯菜,看她們吃下,才與元栩一同離開。 “西廠這邊,我會動用人脈保她們安全,你不必太過擔心。至于陛下那邊,我會再去試試的?!?/br> 只有天子開口,西廠才會放人,也因此,令元栩覺得棘手。 殊麗道了謝,卻也知天子不會輕易松口。 路過關押禾韻的牢房時,兩人聽見一聲譏笑,元栩握住殊麗手臂,示意她別動怒。 撥開元栩的手,殊麗走到牢房前與禾韻對視,“自作孽不可活,你會為自己的所為付出代價?!?/br> 禾韻有恃無恐地繼續(xù)笑,“嘴上說說的代價?殊麗,你也不過是個看人臉色的貧賤貨,裝什么清高?” 她忽然伸手去撓殊麗的臉,被殊麗狠狠揮開,小臂被牢柱上的木屑所傷,擦破了皮。 捂住發(fā)疼的手臂,她瞪著殊麗,復又看向元栩,“這位大人好生俊朗,就是眼光不太好,看上個慣會裝無辜的賤人。大人不如看看我,生得雖不如她,但至少真實,還能從一而終,一心一意對大人?!?/br> 聽著她露骨的話語,殊麗都覺得那是對元栩的一種褻瀆,如玉的君子,不該聽些污言穢語。 元栩卻不為所動,拉著殊麗離開,疏朗的氣質與陰暗的地牢極為突兀。 禾韻癱坐在地上,悶悶地笑,笑著笑著卻哭了,她抱住自己,哭得撕心裂肺,原以為跟了周太妃就能吃香喝辣,可最終還是個苦命人。 見元栩和殊麗走遠,獄卒地上帕子,“禾韻姑娘莫哭,總管大人會想辦法將你弄出去的?!?/br> “如何弄出去?” 為了巴結禾韻,獄卒掩口道:“移花接木?!?/br> 在西廠,想置換一個犯人極其容易,只要天子不追查,無人能干涉提督太監(jiān)的決定。 禾韻忽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直流,看吧,還是她贏了,替換她出去,不就意味著,那些繡女沒辦法活著走出地牢么。 一群繡女,在貴人眼里如同草芥,連死都那么微不足道。她不能步她們后塵,她要為自己博出一條血路,將殊麗、龐諾兒統(tǒng)統(tǒng)踩在腳下! 兩日后,西廠緹騎來到張執(zhí)面前,“稟奏總管,兵部的元侍郎在咱們西廠地牢內(nèi)安插了眼線,是否要做掉?” 張執(zhí)道:“元侍郎是御前紅人,他的人暫時不能動?!?/br> “若是那樣,就沒辦法將禾韻姑娘置換出來?!本燆T將一件女子的小衣遞到張執(zhí)面前,笑得一臉諂媚,“禾韻姑娘托小人帶話,希望總管別忘了她?!?/br> 張執(zhí)拿著小衣聞了聞,眼含蔑視,那女人初入宮時跟個純情的花骨朵似的,如今sao氣到快要認不出是一個人了,“去跟她說,乖乖等著,別整幺蛾子。” “總管...那幾個繡女能動么?” “有何動不得?就算元侍郎追究下來,告到天子那里,天子也未必會管,其實從一開始,天子就沒打算插手此事,否則也輪不到咱家來處理。” 聽了這番話,緹騎心里有底了,“那,能不能容小的們動兩個小娘們?” 張執(zhí)挑眉,“看上哪個了?” “有兩個長相身段還不錯的,總管若是喜歡,小的們可以等等?!?/br> 張執(zhí)將禾韻的小衣放在燭臺上燒成了灰,“夜里,把那個晚娘帶過來。” 單憑她是謝相毅的老相好,他都得嘗上一口,要知那謝相毅挑女人的眼光極為毒辣,能不要命地跟晚娘茍且那么久,必然是食髓知味。 原來總管大人好這口,緹騎邪笑一聲,“明白,小的這就喂她喝點好東西,保管總管暢快。聽說她是司寢尚宮,服侍人的技巧定然比青澀的小姑娘好得多,總管好眼光?!?/br> “滾吧?!睆垐?zhí)笑罵一句,忽然有點期待晚娘的好技巧了。 這便是西廠為何要把無辜的犯人害死的原因,他們折磨人的手段,可不只鞭打烙印,還有很多見不得的骯臟事,不便傳出去。 這也是陳述白厭煩西廠的原因之一,之所以沒有徹底取締,是因為西廠緹騎有很多其他侍衛(wèi)學不來的技能,譬如暗殺、搜索、甄別,他們是先帝精心培養(yǎng)的死士,陳述白的確想轉為己用,不過,當西廠忘記初心,開始殘害忠良和無辜時,也就沒有必要再留用了。 該滅則滅。 緹騎給晚娘灌酒的場景被元栩的眼線看在眼里,當晚就知會了殊麗。 “為何要給晚jiejie灌酒?”殊麗凝著跳動的燭臺,呢喃一句。 “卑職也不知,但看樣子,是沒安好心。時間緊迫,卑職還要出宮告知元侍郎?!?/br> “有勞?!笔恹愃退x開,反復思考起“灌酒”一事。 想起西廠那些人的嘴臉,以及張執(zhí)輕佻的舉動,殊麗心下一沉,晚娘是司寢尚宮,他們或許是為了體驗一次皇子、駙馬的待遇...... 糟了! 那些人一旦動了歪心思,晚娘哪里還能全身而退! 意識到這種可能,殊麗沒做他想,匆匆跑向燕寢,層疊如蘭的裙擺來回搖曳,露出一雙淺色繡鞋。 面對西廠,只能請出天子! 掌燈時分,她不確定天子是否回了寢殿,只能不停地小跑在甬路上,以期盡早見到天子。 來到燕寢的月門外,早有侍衛(wèi)以刀交叉,阻擋住她的去路,“沒有傳喚,不得入內(nèi)!” 殊麗認識這兩個侍衛(wèi)長,紅著眼睛問道:“你們只需告訴我,陛下在寢殿嗎?” 昔日,兩人曾受過殊麗的小恩小惠,加之美人垂淚,楚楚可憐,其中一人于心不忍,暗暗點了點頭。 殊麗心口一松,“我有重要機密必須面見陛下,還請兩位稟告一聲?!?/br> 兩人難做,在朝中,無論什么機密都要先通過內(nèi)閣傳送,而內(nèi)廷的事,要通過司禮監(jiān)。 殊麗猜到他們的顧慮,退讓道:“大總管也在吧,我要見大總管。” 一人點點頭,“稍等?!?/br> 說完,他轉身走進庭院。 殊麗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沖進去,可面對成千上百的侍衛(wèi),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得逞。 怎么還不出來???! 沒一會兒,馮姬顛顛跑出來,一臉為難,“大總管有事不便相見,姑姑請回吧?!?/br> 殊麗不傻,知道這是馮連寬的婉拒,必然是當著天子的面需要與她避嫌。 情急之下,她抓住馮姬的衣袖,“小公公,我真的有要事求見陛下,麻煩你了!我記你一個好,來日必將報答!” “可......” “求你了,小公公?!?/br> 看她聲淚俱下,馮姬深知她遇見了無法解決的事,念在往日恩情,心一橫,點了點頭,“小奴去試試,姑姑等會兒?!?/br> “請快些,是急事!” 馮姬喘著粗氣跑進大殿,跪在珠簾外,“小奴斗膽稟奏陛下,尚衣監(jiān)掌印殊麗有急事求見,正候在殿外!” 內(nèi)殿久久沒有傳出聲響,馮姬顫著雙手,抵額道:“她、她哭得眼睛紅腫,應是遇見了性命攸關的事。” 珠簾中的馮連寬偷偷看了一眼躺在龍床上的男子,走到珠簾前,給馮姬使了個眼色。 馮姬沒懂,繼續(xù)絮絮叨叨懇求著。 馮連寬伸出腿,踢了踢他,嘎巴嘴道:直接帶進來。 馮姬這次懂了,急急跑出去,拉著殊麗往里跑,“陛下要是怪罪下來......哎!算了,不想了!” 迫在眉睫,殊麗只能將這份恩情暫記心里,爭取來日再報。 她抽回手,快馮姬一步跑進大殿,在宮人們驚訝的目光下,沒經(jīng)通傳,直接跪在了內(nèi)殿的龍床前,上氣不接下氣,“奴婢、奴婢擅闖燕寢,與馮小公公和侍衛(wèi)們無關,請陛下明察,要罰就罰奴婢好了?!?/br> 馮姬停在珠簾外,晃了晃身形,聽見這么一句話。 馮連寬觀察片刻,見天子沒有將殊麗攆出去,應該是默許她的闖入了。于是躬身行了一禮,帶著馮姬退到了珠簾外。 等內(nèi)殿安靜下來,獨屬于帝王的壓迫感隨之而來,殊麗忍著對陳述白的恐懼,俯地道:“西廠提督濫用職權、亂抓亂媾、逼良為娼,實乃大惡,求陛下做主,懲治jian佞,為民除害!” “求陛下出手,救無辜之人出水火?!?/br> 她不??念^,聲淚俱下,瘦弱的肩膀如蝶翅顫動,似壓了千斤石。她不??蓿侨滩蛔?。 晚娘是因為尚衣監(jiān)被牽扯進去的,不該受到那樣的對待,還有四個月,就剩四個月,她就可以離開宮闕,不該帶著痛苦和絕望離開。 “求陛下開恩,晚娘是無辜的,不該受到他們的□□,求陛下開恩?!?/br> 身心備受煎熬,她眼前發(fā)白,身形不穩(wěn),卻還是提著一口氣兒,不停求著龍床上的男人。 男人手持書卷,目不斜視,像是沒有聽見她的乞求,又像是將她當作了空氣,還不如毛毯上的御貓有存在感。 殊麗磕得額頭發(fā)紅,眼尾蕩開兩抹悲韻,跪俯向前,顫著手去碰男人的衣裾,“求您發(fā)發(fā)善心?!?/br> 她聲音沙啞綿軟,發(fā)自內(nèi)心,再無半點演的成分,漏刻滴答滴答流逝著時間,多耽擱一刻,晚娘就離萬丈深淵更進一步。 “陛下,求您......” 嬌艷的面容失了血色,蒼白如紙,將那開翕的雙唇襯得更為紅艷,可明明雙眼蓄淚,娟娟憐人,惹人生憐,卻撼動不了眼前這個心腸冷硬、挾父退位、逼兄瘋癲的嘉朔帝。 男人依舊不發(fā)一言,殊麗一顆心蕩至谷底,眼前幻化出晚娘被一群閹人圍堵的情景,那般無助,那般絕望。 她又拽了拽男人的衣裾,哽咽道:“只要陛下肯救晚娘,奴婢愿被千刀萬剮,以解陛下心頭之氣?!?/br> 這話似乎有了一點點效果,至少陳述白從書卷上移開了視線,淡淡地看向了她。 殊麗仰著一張哭花的小臉,伸手去拽他的衣袖,卻被他避開。 巨大的身份差距,讓她意識到,能占有主動權的,從來都是他,一旦他無視她的存在,他們便是云泥之別。 “朕千刀萬剮你,又能出什么氣?”陳述白拍拍被她攥皺的衣衫,目光又落回書卷上,就好像在提醒她,莫要自視甚高,“跟朕談條件,你還不夠資格,退下吧?!?/br> 譏嘲的話語句句傷人,若是換作之前,殊麗不會往心里去,可今日不同往日,她必須照單全收。 想起之前他對自己做的種種親昵舉動,殊麗想要賭一把,賭贏了,晚娘能夠安然離宮,賭輸了...... 不能賭輸! 她這人護短,絕不讓好友無助悲鳴。 眩暈感席卷而來,她忍著不適站起身,自顧自地寬衣解帶,哭腔中帶著三分笑,“夜將深,奴婢服侍陛下......就寢?!?/br> 作者有話說: 文案這不就來了~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