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在逃 第119節(jié)
駱嵐雯點點頭,“成交!不過,臣女有個額外的條件。” “講?!?/br> “臣女在這兒實在無聊,陛下能不能借我個熟悉皇城的宮人,陪我游覽幾日?” “隨你。” “他,行嗎?”駱嵐雯指向不遠處的馮姬,小心翼翼地問道。 被指中的馮姬被傳到兩人面前,瞠目結(jié)舌,就差給陳述白跪了,忙不失迭地擺手,“小奴、小奴不常出宮,也不熟悉皇城啊?!?/br> 陳述白眸光流轉(zhuǎn)在兩人之間,摩挲下拇指的玉扳指,“馮姬?!?/br> “小奴在!” “既然駱大小姐開了口,你就陪她游覽三日?!?/br> 馮姬心里叫苦,“小奴領(lǐng)命?!?/br> ** 小年一大早,晚娘就包了餃子,制了芝麻糖瓜和米餅,籌備好了一整日的膳食。 早點鋪子已經(jīng)開張,大師傅和伙計也已雇傭好,都在前堂忙活,晚娘總算有點老板娘的模樣了。 掀開蒸屜,熱氣撲面而來,晚娘抹下額頭,讓木桃將臘八粥先盛進碗里,“我還掰了玉米粒,留著炒糖吃。” 殊麗坐在桌前剪窗花,臉上溢著“脫殼”的新生感,人也鮮活了不少,雖然元栩還在牢中,可出宮前,陳述白讓煜王給她帶話,說不會傷害元栩一根汗毛。 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好顧慮了,人總要向前看,路是她選的,無畏貧寒疾苦。 雖有一箱子金銀珠寶,可她還是穿上了粗制絁絹,戴上了廉價的桃木簪,與早點鋪前后街巷的小婦人無異,除了那掩不住的罕見美貌。 木桃端著瓷碗走過去,舀起一口熱粥遞到殊麗嘴邊,“姑姑嘗嘗甜淡,要不要再加糖?” 殊麗嘗了一口,被家常飯的味道折服,笑道:“無需再加了?!?/br> 木桃放下碗,讓她先墊一口,別餓到肚子里的小家伙。 殊麗沉迷于剪窗花,騰不出手,等忙活完,粥也涼了,剛好能吃。 晚娘將碗筷擺桌,用圍裙擦了把手,“尋常飯菜,可別嫌棄,等我從面點師傅那里學(xué)成手藝,再給你們做奶黃包、荷葉餅?!?/br> 殊麗溫笑,“晚jiejie能收留我們已經(jīng)很好了?!?/br> “跟我見外?”晚娘佯裝不悅,瞪了一眼,拿起筷子給殊麗夾了一個餃子,“你們給我記住,有我一口飯吃,就餓不到你們仨?!?/br> “仨?” 木桃反應(yīng)過來,拍拍腦門,摸向殊麗的肚子,“還有他,咱們的小珍寶?!?/br> 昨晚煜王被陳述白從地上拽起來,灌了口水清醒后,就將殊麗和木桃送到了晚娘店里,三個姑娘抱著互相鼓勵了會兒,就張羅著給孩子取名,最后用了木桃取的“小珍寶”,否定了殊麗取的“拖油瓶”。 吃完早飯,殊麗帶著木桃在附近逛起綢緞鋪和繡坊,為自己的繡坊做準備,她拒絕了陳述白送的那家布莊,卻記得他說的話,先從伙計做起,慢慢累積客源,左右也要養(yǎng)胎,她打算一邊幫晚娘經(jīng)營早點鋪,一邊從各大繡坊接些零碎小活打發(fā)時間,混個名氣,等誕下孩子,再全心投入生意中。 早點鋪旁的醫(yī)館來了新的坐診大夫,正在巷子里打拳,見殊麗和木桃走來,上前拱手,“兩位娘子早,以后就是鄰里,互相關(guān)照啊?!?/br> 對方是位五旬老者,殊麗含笑點頭,“前輩如何稱呼?” “免貴姓葉,是個郎中,與小女來皇城某個生計,昨兒剛安頓好。” 木桃暗自拍手,姑姑以后可以來這家醫(yī)館看診了,有醫(yī)女在,也方便,“葉大夫,以后多多指教呀?!?/br> 老者頷首,笑得淡然。 晌午時分,陳述白從御書房出來,服了一副穩(wěn)定心悸的湯藥,看向背著藥箱的太醫(yī),“她們可曾懷疑?” 葉太醫(yī)搖頭,“姜娘子沒有懷疑,還向微臣詢問了養(yǎng)胎的事?!?/br> 冷峻的面容稍霽,陳述白放下湯碗,“以后,你就在醫(yī)館接診病患,不必去太醫(yī)院點卯了?!?/br> “微臣接旨?!?/br> 葉太醫(yī)不僅醫(yī)術(shù)高超,功夫更是一絕,而他的幺女,主妊娠診斷,能夠暗中為殊麗保駕,這對父女可謂及時雨,澆滅了陳述白對殊麗身體的擔(dān)憂。 雖嘴上說著恩斷義絕,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但陳述白不停說服自己,還要對殊麗肚子的小家伙負責(zé),不能看著孩兒他娘受苦。 “她......看著可好?” 葉太醫(yī)笑呵呵回道:“姜娘子氣色不錯,眸光靈動,想來心情不錯?!?/br> 陳述白摳了一下玉扳指的邊沿,直到指甲生疼才停手,悶悶的“嗯”了一聲。 ** 接連去了幾家繡坊,殊麗在沒有透露身份的情況下,接受了幾家店主的考驗后,拿下了幾個私活,還受到了夸贊,其中一家更是直接向她拋出橄欖枝,希望她來店里做繡娘。 “饒我從事刺繡十幾載,也鮮少見到娘子這般繡工手藝,妙哉妙哉。” 殊麗婉拒了邀約,帶著木桃離開門店。 沿途有不少路人在瞧見殊麗半遮的面容后,紛紛回頭觀望,被路邊突然出現(xiàn)的兇悍男子們拍拍肩,嚇得魂不附體。 這女子是何人,出個門竟有數(shù)十打手跟隨? 毫不知情的殊麗和木桃回到早餐店,按著幾家店主的要求,開始刺繡,兩人動作麻利,繡花、繡鳶、繡景毫不費力,很快,桌子上堆滿各式各樣的繡品,且沒有殘次。 元栩拎著補品登門時,她們都渾然未覺。 “叩叩叩——” 敲門聲過后,殊麗抬起頭,驚訝地看向門口出現(xiàn)的白衣男子,手里的針刺破了食指。 “表哥!”殊麗放下繡活,快步走過去,上下打量起他,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 元栩任她打量,還拎著兩個大袋子原地轉(zhuǎn)了一圈,揶揄道:“牢飯真難吃,可能瘦了。” 殊麗欣慰,至少陳述白沒有下狠手,還算念及舊情。 “外面冷,快進來烤烤火?!?/br> 元栩?qū)⑹掷锏拇舆f給木桃,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并未過多打量殊麗,只在瞧見她的一身粗劣衣裙時,莞爾一笑,人的鮮活氣兒,在精神氣質(zhì),不在衣品。 空有軀殼、徒有其表,不如簡單知足來得實在。 午夜時分,陳述白陷入夢境。 花前月下,喜燭成雙,殊麗穿著一襲大紅嫁衣端坐在喜房內(nèi),與一名陌生男子對飲交杯酒。 他伸手去抓殊麗的酒杯,撲了個空,旋而轉(zhuǎn)醒。 空寂的大殿內(nèi),香氣四溢,是雛菊、茉莉、蘭花和木質(zhì)香交織的氣息,是最接近殊麗身上的香味,卻香的沒有溫度。 他擼起衣袖,看著纏在左腕上的長發(fā),面色復(fù)雜,都說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作何還要夢見她出嫁的場景? 那紅燭簡直燃燒在他的心里。 次日早朝后,陳述白無心批閱奏折,正趕巧宗人府的官員將選秀的事宜呈了上來。 上次一句“滾”,選秀的事宜耽擱了許久,這次,宗人府的官員賣力為天子講解計劃,也不勞天子親自過目。 陳述白煩躁的不行,擺了擺手,“交由馮連寬處理。” 說完,帶著侍衛(wèi)喬裝出宮,去了一趟宋府。 宋老太師已做好了天子新身份的面具,笑著遞上前,“揚州綺國公府二爺謝仲禮,是老夫的門生,陛下可借用他的身份辦事?!?/br> 謝仲禮...... 陳述白記不起這號人物,倒記得綺國公府世子謝紹辰,是揚州一帶出了名的才子、神醫(yī),年少時曾拜葉太醫(yī)為師,后來醫(yī)術(shù)遠遠趕超了師父,如今常年懸壺濟世,始終不愿入仕途。 易容后,看著鏡中的自己,陳述白默了默,讓車夫帶他去了一趟晚娘的早點鋪。 正值前半晌,早點鋪子生意還算紅火,陳述白下了馬車,獨自走進所在的巷子,看了一眼匾額:欒記早點。 晚娘名叫欒晚,店鋪的名字倒是直接。 奶黃包的蒸屜前,排滿了買早點的百姓,一袋奶黃包才幾文錢,價格適中。 陳述白不想再以假身份欺騙殊麗,他此來的目的,也不是來探望殊麗,而是為了......瞧幾眼皇兒。 嗯……再次說服自己,他走進鋪子。 清雅的男子出現(xiàn)在嘈雜簡陋的小店,不免引人注意,陳述白尋個沒人坐的窗邊小桌落座,點了一盤生煎,兩碟小菜,視線脧了一圈,落在后堂半垂的布簾子上。 她,應(yīng)該在里面。 一張布簾,隔開了他的視線,與燕寢的琉璃珠簾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用。 嘖,夠諷刺的。 早點呈上桌,陳述白拿起筷子,也沒試毒,直接吃了一口生煎,燙得“嘶”了一聲。 宮里不常做生煎,冷不丁一咬,燙得舌頭直打卷。 “跑堂,來壺茶?!?/br> “好嘞,客官?!被镉嫃那芭_拎起早就沏好的茶,放在陳述白面前,又去別桌忙活了。 陳述白抿口粗制茶湯,看向忙忙碌碌的人們和蒸屜上的裊裊白霧,煩躁的心忽然就靜了下來。 這便是她想要的人間煙火氣吧,玉砌雕闌的宮里的確沒有。 倏爾,后堂的布簾子被人掀開,一抹倩影走了出來,腰細臀圓,模樣絕美,打一掀簾,就被一雙雙眼睛瞄到。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伙計嬉笑的聲音:“自姜娘子一來,咱們店的客流增了十倍。” 為了不被認出來,陳述白偏頭看向別處,筷子上夾著一個生煎包,頓覺沒了胃口。 他曾經(jīng)的枕邊人被一雙雙眼睛盯著,他能吃得下去才怪,偏偏還不能發(fā)怒。 殊麗將一個袋子遞給伙計,溫和道:“等不忙的時候,勞煩小哥去一趟元侍郎的府邸,將這些瓶瓶罐罐還回去。” 昨兒元栩是從府中讓廚役熬的補品送過來的,用的是元府的瓶瓶罐罐,殊麗自然要洗干凈托人送回去。 伙計道了句“不客氣”,接過袋子去忙了。 殊麗轉(zhuǎn)身走向后堂,掀起簾子時,忽然向窗前瞧去。 陳述白手一抖,生煎掉在了桌上,心口怦怦的跳,既緊張又像是在期待著下一刻的到來。 可殊麗只是瞧了一眼外面的天氣,就打簾進了后堂,根本沒注意到窗邊坐著的人。 作者有話說: 不虐麗麗,虐陳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