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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水林溪會被埋在這里,實在是不尋常。 修士是不需要墳塋的。 至少不需要這樣的墳塋。 在《夜色深處》這本書中,自然隕落的修士大部□□死道消,在天地之間不留痕跡,小部分轉(zhuǎn)世、奪舍或者兵解。 被殺死的修士往往由門派或勢力在規(guī)定的地方安葬,防止可能發(fā)生的尸變等情況。 會選擇城外墓地的大部分是住在城里的凡人,或者無人認領(lǐng)的無名尸。 像水林溪這樣的實力首領(lǐng),無論如何不該在死去的第一天,就被倉促地埋在這里。 任無道順著墓地里的小路,一邊檢查周圍的痕跡,一邊向易憐真描述:“水吾會大殿里有一群弟子在為水林溪禱告叩拜,大殿中央擺著的卻是由清水凝聚成的虛假軀殼。我抓了幾個弟子來問,他們堅持稱這就是水林溪死后留下的軀殼?!?/br> 說到此處,他抽了抽嘴角,評論道:“無稽之談。” “他們將死人變成了清水嗎?”易憐真問,“水吾會是一個教派,比起弟子,那些人其實更像信徒。他們尊崇水林溪是獨一女神,認為她是水的化身……” 信仰之深,甚至幫水林溪成功凝聚出了一個次神格。 “也許在這些信徒眼中,”易憐真咬了下嘴唇,猶豫道,“可能水林溪死了之后化為清水比普通的尸體更好接受?” “信徒愚昧,”任無道說,“有的人卻很聰明,知道用清水代替水林溪……” 他的話意味深長,易憐真剛想問其中含義,任無道就已經(jīng)找到了地方。 最角落的墳包上是剛覆蓋的新土,因為潮濕,比別的地方顏色都深了些。 易憐真后退了兩步。 任無道只是站在那里,土地便像有意識一樣翻動起來,短短數(shù)秒,便露出下面一口薄棺。 似是沒想到這個景象,任無道詫異地挑了下眉,接著用泥土把棺材托出來:“水吾會對水林溪還不錯。” “什么意思?”恐懼到底打不過好奇心,易憐真蹭到了前面,看任無道開棺。 然后“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最后找到水吾會新任執(zhí)教的手下,才問出水林溪的下落?!比螣o道看著棺材里的女人評價道,“雖然準備了棺材,但安葬時的確匆忙?!?/br> 棺材里沒有什么陪葬品,只躺著一個女人,她很年輕,容顏姣好,皮膚極為白皙,仿佛吹彈可破。 她躺在那兒,好似安靜地睡著——如果忽視她身上一道道血痕、大片的血污和粗糙的縫合痕跡的話。 經(jīng)歷過第一個世界,易憐真自認為對這些事情的接受程度已經(jīng)高了很多,此時依舊說不出話。 僅是看著,就有點難受。 過了一會兒,他把眼神移走,心情復(fù)雜地說:“她被時夜心切成了幾十塊……” 那么犀利的光絲,人恐怕當即就散了。 時夜心沒留手,夠殘忍。 “水吾會的人后來把她拼好縫起來了,”任無道鎮(zhèn)定道,“不過縫得很倉促,否則完全可以做到不留痕跡?!?/br>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粗麻線連著松散的骨rou,穿過的地方又流出新的血污。 任無道俯下身收集了一點凝固的血液,用幻火燒了從中提取出淡紅色的灰燼,喂給不露鋒上長出的嫩芽。 易憐真認真地看著水林溪。 小說里的水吾會是一個邪/教,水林溪其實是一個壞人。 她為了凝聚出神格鳳,曾散布各種邪說和謠言,用各種手段控制信徒的思想,手下的人命數(shù)不勝數(shù)。 書里時夜心殺死她后,易憐真曾和其他讀者一起拍手稱快。 可現(xiàn)在,當這個滿身血污、被人粗糙縫合過的女人躺在他的面前,他心里卻只有不舒服。 不是她不該死,而是她的模樣實在令人不適,他也從未想過,水林溪死后會因為自己創(chuàng)立的水吾會淪落到只剩一身衣物、一口薄棺。 壞人值得憐憫嗎? 易憐真不知道。 只是這些太深刻了。 他很喜歡小說,可當書里的內(nèi)容真的變成現(xiàn)實,便不只是像原來那樣“爽”或者“有趣”,它更生動,也更復(fù)雜。 作為穿書者,他永遠是置身事外的那個人,卻依然有所觸動。 “會是誰把水林溪埋在這里的?”易憐真問,“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水吾會大殿被供奉才對……” “水吾會自己的人,”任無道做完了手上的事情,簡單道,“水林溪死了,水吾會需要權(quán)力更迭。清水凝成的軀體更具象征意義,必要時還能將‘神性’賦予他人。” 易憐真:“所以那個人凝聚出了一具假的軀體,私下則偷偷將水林溪埋了?” “差不多,”任無道收回不露鋒,“幸好他還對自己的前任領(lǐng)袖有一點敬重,沒有將她一把火燒了,否則我們會麻煩很多?!?/br> 他對易憐真點了點頭:“現(xiàn)在能感應(yīng)到次神格的位置了,時夜心已經(jīng)出城。我們不宜追得太近,明天啟程遠遠跟在他后面就行?!?/br> 易憐真嗯了一聲,任無道卻沒有立刻合棺,而是控制幾根木制鎖鏈,把水林溪從里面拉了出來。 “……?”易憐真看呆了,“這是在干什么?” 任無道沉默一瞬:“下葬的人把她放反了?!?/br> 易憐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