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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志媛兩手在顎下合十,乞求諒解地摩挲著,深吸口氣鄭重再道—— 「所以我想問的是,公子男扮女裝又被下藥,到底有沒有被壞人欺負?除了剛才被我情急之下重頂那麼一記痛到不行外,公子的大腿根部嗯……那個胯下啦,不管是前面還是後面,應該都還好吧?沒事吧?」 她自認問得很義正詞嚴,但近在咫尺的頹靡美男在褪去眉宇間的迷惑後,直接滿臉通紅給她看。 安志媛內(nèi)心再次哀嘆。 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古代時空想要作個好姑娘是那樣難,她不是不想當個矜持姑娘家,但矜持就得彎彎繞繞,說起話來就得九彎十八拐,試探來試探去的,心好累,她懶得干。 「昨晚托我家小禾弟弟查看過了,說是公子的褲子并不見血跡,但沒流血并不一定無事,有人偏有些古怪癖好,就愛往人的體內(nèi)塞東西,就是有血也全堵在里頭……所以你、你真沒事吧?」 美男依然不動如山,像瞬間石化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但臉紅的狀況越來越嚴重,紅暈拓開再拓開,把他半掩在散發(fā)下的兩只耳朵、頸項以及微微露出的一小部分胸膛,全都染出薄紅。 安志媛與他對視,受不了這般靜寂無聲,輕嚷嘆道—— 「你倒是說話??!身體是你自己的,你不說清楚誰知道?我又不能真脫你褲子一探究竟,小禾還那麼小,萬一真有狀況,我怕他會有心理陰影,然後我家爺爺又是個超級不靠譜的,『不靠譜』這話你懂吧?就是……就是不堪用、不牢靠,這種說法也不知這邊有沒有,我們那里倒是用得滿天飛,欸欸,不管啦不管啦——」舉起單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反正要爺爺脫你褲子驗傷,恐怕你屁股會淪為他的畫布。然後……若有傷,有些傷也許落在難以啟齒的部位,但也不能諱疾忌醫(yī),所以說,你到底有傷還是沒傷?」 殺手長這麼大,頭一次面對這種狀況,更是頭一回碰到說話這樣直白的姑娘。 有人擔心他受傷,擔心他被下藥下毒,擔心他隱瞞傷處不報。 臨窗下斜坐的那人嘴角勾得更高,似在等他出大糗,欣賞著他的不知所措。 「……我沒受傷?!顾彩遣涑鲈挘ぢ曒p沉?!缸蛉詹恍⌒闹说溃业眉皶r脫逃,如今藥效退掉了,五感恢復又能行動如常,多謝姑娘掛懷?!?/br> 他一開始就以女子模樣接近這一次的暗殺對象,卸其心防,卻因行刺得手後太過大意,不僅驚動其黨羽,更遭對方一記回馬槍施了毒,導致他一時難以維持身形和妝容才會原形畢露。 眼下這姑娘八成以為他是遭人狎玩的小倌,許是從哪間妓館或小倌館逃出來,又或是從哪艘花舫中跳水逃生,他不想解釋,也解釋不清,她的誤解造成如此的身分設定倒也省去他的麻煩。 安志媛見他能挺腰坐直,再見他眉宇清朗并無忍痛神態(tài),便信了他。 她頭一點,笑道:「既是這樣,那就刷牙漱口洗洗臉,換套乾凈衣物再一塊兒吃個早飯吧?!?/br> 隨即她起身離開,很快地去而復返,把剛才情急之下丟在地上的大鐵壺提了來,將熱水倒進角落架上的陶盆子里,動作俐落。 熱水太燙,安志媛又兌了些冷水進去,將一條乾凈棉布打濕後稍微絞了絞水,直接塞進殺手手里。 「那你先盥洗,我去灶房再提些熱水過來,然後我還備了一套男裝,等會兒取來給你,那是爺爺?shù)膬鹤舆馈闶俏业?,他遺留下來的舊物,洗得很乾凈的,若不嫌棄就換上吧,會舒適些?!?/br> 殺手下意識抓著棉布,張口欲言卻是無語,美目瞬也不瞬直盯著那手提空鐵壺、邁大步朝房門口而去的女兒家背影。 突然,那姑娘在一腳即將跨出門檻時一個旋身轉(zhuǎn)向他。 殺手心口陡跳,不禁屏息。 「對了,忘記跟你自我介紹,我姓安,平安的安,我叫安志媛,就是『很有志氣的名媛』的那個志媛,但家里人都喊我小名,元元,是金元寶的元喔。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呃,我是說,不知公子該如何稱呼?」欸,好文言文啊。 臨窗下那帶著譏笑神態(tài)的影子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殺手專注望著幾步之遙的那張清秀笑顏,模糊地感到內(nèi)在的層層陰霾下,有什麼正蠢蠢滾動著。 他起身下榻,散發(fā)污衣難掩其麗色,站妥,他雙手抱拳作了個禮,認真答道—— 「在下姓雍,南雍的雍,雙字天牧,『天山曉牧雪半晴』的天牧,至於小名……并無。」 安志媛知道自己不很聰明,但還是有些觀察力和基本的推理能力。 當雍天牧下榻,一雙赤足直接踩地昂首而立,那身長跟昨夜昏迷的那人明顯有差異。 昨晚是她跟小禾一人一邊把人架進房送上榻的,當時半邊靠在她身側(cè)的他,比較起來至多只比她高出一點點,以昨晚他展現(xiàn)出來的身長,感覺力氣頗大的她要對他來個公主抱似乎也不難,但怪的是,光架著他就覺得異常的沉。 見他清醒站在那兒,那一身女裝頓時變得有點滑稽,兩袖嚴重縮水,連裙擺也短了一大截,原本偏纖瘦的身形登時高大起來,看起來也顯瘦,卻是精實勁瘦那一類…… 根本是瑜珈中的最高境界——「縮骨功」是吧? 要安志媛不亂亂想實在很難,心思轉(zhuǎn)過又轉(zhuǎn),覺得自己很可能太天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