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話的意思，難道程玉琛不想讓林薇參加比賽？！

    第038章 分量

    南京中心某醫(yī)院, 8號樓實習(xí)生辦公室。

    門一開，林薇背著書包走了進來，她打量了一眼堂哥, 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兄妹二人許久都未曾見面，空氣中有一股強烈的消毒水味道, 很符合當(dāng)下陌生隔閡的氛圍。

    程玉琛穿著一身白大褂，里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襯衫, 臉上毫無波瀾, 只是對著堂妹抬了抬下巴：“坐下來說話?！?/br>
    林薇坐了下來：“上班的時間討論私事, 不會打擾到你的工作考核嗎？”

    “我還在實習(xí)規(guī)培階段，談不上打擾不打擾?！?/br>
    頓了頓，程玉琛拿出了一個ipad，播放了一段詩詞比賽視頻, 問道：“這個詩詞大會是你自己要參加的, 還是別人叫你去參加的？”

    畢竟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哥哥, 林薇不想把關(guān)系鬧僵, 斟酌著開口道：“是我自己要求參加的。只要獲得詩詞大會的冠軍, 就有100萬的獎金拿。我覺得這件事很正常, 是我堂堂正正去自謀生路，沒必要特意跟爸爸報備?！眳⒓颖荣愐膊恍枰O(jiān)護人簽字。

    話音剛落，她手里的手機振動了下, 是秦浚生發(fā)來的短信：【情況怎么樣？你哥哥說了什么？】

    林薇咳嗽一聲，立馬把手機關(guān)上，放進了包包里——

    剛才她跟浚哥說了：我可以一個人應(yīng)付堂哥的, 就讓他坐在外面長椅上等自己。

    “這一身古裝戲服是你自己的嗎？還是誰借給你穿的？”

    程玉琛準(zhǔn)確抓住了核心問題。他一眼就瞧了出來, 堂妹上臺穿的服裝比其他選手都要華麗。

    光是她頭上那一根真金白銀的金步搖, 就是價值十幾萬的奢侈品。再加上這一身昂貴的服化道, 起碼也要上萬元才能租借到一天。

    他還特意打電話給電視臺的熟人問過：這個節(jié)目組并不提供演員服裝，都是小選手們自帶古裝上臺。

    可堂妹每個月的撫養(yǎng)費只有800元——她怎么有財力租到這么貴重華麗的表演服裝？

    “不是我自己的衣服，是我跟同學(xué)的mama借的。”

    她不知道堂哥在懷疑什么？難道他懷疑自己參賽的目的不純嗎？

    “什么同學(xué)？”程玉琛打探道，他是以一個哥哥的身份在質(zhì)問她。

    “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嗎？”林薇直視著他，吸了吸鼻子：“反正我參加詩詞比賽，絕對不會耽誤了學(xué)習(xí)。也請你帶一句話給我爸，我從小沒有跟他伸手要錢的習(xí)慣，所以上大學(xué)的費用，我會自己想辦法湊的，也請他別耽誤了我發(fā)財?shù)暮脵C會。”

    她從來不喜歡遮遮掩掩，好像自己做事都見不得人似的，干脆把話直接撂開了說。

    程玉琛稍微有些失神，面前17歲的小堂妹，眼中透露出一股聰慧無畏的神色。

    她明顯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打算。她是鐵了心要參加比賽，所以才敢到這里來和他對峙。

    “堂哥，如果你沒其他事要說的話，那我就先走了?！?/br>
    這種話題，再留下來爭論也沒什么意思，林薇站了起來，打算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就在這時，程玉琛開了口：“我給你的班主任徐老師打了一通電話，徐老師說，你今天是跟一位男同學(xué)的家長來南京參賽的？”

    “……”

    林薇收回走向門口的步子，轉(zhuǎn)身看著他。

    四目相對，兩雙幾分相似的眼眸中都有各自的暗流涌動。

    她也不賣關(guān)子了：“哥，你就別兜圈子了，要問什么問題直接問，我做事從來問心無愧?！?/br>
    程玉琛還真是有幾個問題。

    堂妹擅自參加詩詞大會不是最主要的問題，他和二叔都不會隨隨便便過問她的生活。

    但最大的問題是——她和骨髓造血干細胞的捐贈對象秦浚生，怎么走到了一塊去？

    ***

    下午刷到堂妹的比賽視頻后，程玉琛就意識到這件事很不簡單。

    再打個電話給她的班主任徐老師問了問，才知道送她來參賽的女人名叫何盈姿，是她同校男同學(xué)秦浚生的mama。

    秦家家大業(yè)大，連他這個在校大學(xué)生都聽說過“秦秋云”三個字。福布斯中國前100位富豪排行榜上有他的名字，而秦浚生是秦秋云唯一的兒子，秦家的大公子。

    徐老師還說了幾句話：“林薇現(xiàn)在是秦家的養(yǎng)女了，何盈姿就是她的養(yǎng)母?！?/br>
    “何女士人很好的，她對薇薇很盡心盡力，經(jīng)常跟我們幾個老師打招呼，讓我們多多關(guān)照她?！?/br>
    “林薇去南京參加詩詞大會的一切開銷，都是何女士包攬了下來。”

    ……

    他二叔什么時候答應(yīng)讓秦家收養(yǎng)堂妹了？

    再一問具體情況，徐老師說：是秦浚生的母親何盈姿親口說的：秦家已經(jīng)收養(yǎng)了林薇。

    這件事給他敲響了警鐘：秦家明明是跟徐老師說了謊。他二叔從未把女兒的監(jiān)護權(quán)轉(zhuǎn)讓出去。

    那么問題來了：秦浚生和他的mama，為什么要撒謊說meimei是他家的干女兒？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再一查下去，程玉琛有了另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這個秦浚生，就是meimei幾個月前拯救的那位同校白血病患者。meimei用她的造血干細胞延續(xù)了他的生命。

    他記得二叔說過這件事：秦浚生查出白血病沒多久，meimei特意跑到了南京來，吵著鬧著要當(dāng)中華骨髓庫的志愿者，二叔根本沒當(dāng)一回事，隨口就答應(yīng)了下來。

    后來，meimei的hla湊巧和秦浚生全相合匹配上了。捐獻骨髓造血干細胞對身體也沒什么影響，二叔就答應(yīng)了何女士，在同意書監(jiān)護人那一欄上簽了字。

    按照他的想法，meimei捐完干細胞，這件事就結(jié)束?？墒菐讉€月后，秦家怎么還和meimei有聯(lián)系？

    事情一下子變得復(fù)雜起來。

    秦家設(shè)法收養(yǎng)meimei——是不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是個醫(yī)學(xué)生，在這方面的考慮自然比一般人復(fù)雜，由此產(chǎn)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和堂妹的關(guān)系淡漠不假，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meimei，他不會眼睜睜看著她陷進泥淖里去。

    ……

    林薇不明白堂哥的意思，他究竟在顧慮什么？

    她聽他講了這么長一段話，核心疑點是：何阿姨說謊騙了徐老師，說秦家收養(yǎng)了她？

    她不禁解釋道：“哥，你想多了。秦浚生是我們學(xué)校數(shù)學(xué)第一名的學(xué)霸。是我自己想要去秦家補習(xí)數(shù)學(xué)的。何阿姨看我一個女生住在他家不方便，所以才騙徐老師說：秦家收養(yǎng)了我。高三開學(xué)后，我就搬出秦家了，目前住在女生宿舍里。”

    何阿姨只是借口收養(yǎng)，讓她安心住在秦家補習(xí)數(shù)學(xué)罷了，哪里有這么多的花花腸子？！

    但程玉琛搖了搖頭，他畢竟比堂妹大了5歲，考慮問題自然會成熟一些——

    “你還這么小，還是個未成年人，沒有父母的照看，也沒有親戚的幫襯，你知道這社會上有多少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禽獸嗎？！”

    “我相信自己的判斷，秦家人絕對沒有惡意！”

    林薇再次強調(diào)道，她不是那種傻白甜，別人說什么她就相信什么。

    “你自己的判斷？那你說一說，秦家人故意接近你，究竟存的是什么目的？”程玉琛反問道。

    “怎么是故意接近？明明是我自己想去秦家學(xué)數(shù)學(xué)！”林薇干脆把話給說開：“哥，你懷疑秦家人會對我做什么壞事？不妨直說好了?！?/br>
    她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勁，堂哥一向是個冷靜慎重的人，今天卻格外不淡定，肯定有貓膩！

    程玉琛眉目稍斂，俯身與她平視，鄭重其事道：“薇薇，你既然是那個秦浚生的骨髓匹配者，證明你的白細胞抗原和他全相合。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的家人會拿你當(dāng)什么看待？”

    林薇怔了怔：“什么看待？”

    程玉琛繼續(xù)道：“別忘了，白細胞抗原匹配，是人體器官移植的主要標(biāo)準(zhǔn)。只要兩個人全相合，那就說明，你身上的每個人體器官，都適合移植給那個秦浚生?！?/br>
    ……

    原來堂哥是在擔(dān)心這件事？

    其實這個問題，她早早就想過了，甚至多次拒絕了何阿姨的收養(yǎng)。

    從一開始，她都在防范著這件事。才不會讓自己變成故事里講的那種：沙特土豪的器官傭人。

    “哥，怎么和秦家打交道，怎么保護好自身安全，我自己心里都有數(shù)?！?/br>
    林薇的表情緩和了些：“秦浚生和何阿姨，他們都是希望真心希望我能過得好，所以他們才帶我來南京參加中華詩詞大會。”

    頓了頓，她反駁道：“如果秦家只把我當(dāng)做器官儲備庫看待的話，那么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抹殺我在社會上的存在感，這樣一來，我消失了都無人過問，秦家自然會樂見其成。但他們的做法是完全相反的，他們帶我來南京參賽，就是希望我將來能名揚四海，立足于社會?！?/br>
    正是通過比賽這一件事，讓她篤定了秦家根本沒有拿自己當(dāng)器官傭人的想法。

    一個通過央視比賽出名的選手，一個古詩詞大會的熱門奪冠選手，秦家敢讓她消失不見嗎？

    說到這里，林薇自嘲地笑了笑：“哥，如果我連他們都信不過的話，我也不知道我活在這世界上，還能信任誰?！?/br>
    ……

    程玉琛深吸了一口氣，立馬站了起來，他知道堂妹連自己都不信任。

    他還想說些什么話，但看堂妹垂眸的表情，很多話就無法說出口，也無法以哥哥的立場去勸。

    ——林薇已經(jīng)長大了，不再是從前跟在他屁股后面要糖吃的那個小meimei。

    “哥，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绷洲钡诙蜗腴_溜。

    “你參加詩詞大會，是擔(dān)心自己將來上大學(xué)沒有生活費和學(xué)費，是不是？”程玉琛追問道。

    他知道二叔對堂妹根本不上心，程家?guī)讉€子女的教育經(jīng)費里，從來沒有算上林薇的一筆開銷。其余幾個堂兄妹包括他在內(nèi)，每個人都有上百萬的育才資金。

    “我的學(xué)費我會自己想辦法湊齊?！绷洲蹦四?，她手頭緊張的厲害，連午飯都是省著吃。

    可接下來堂哥的一句話，卻讓她瞬間出乎意料，簡直比白天見了鬼還吃驚！

    程玉琛的聲音有些?。骸拔易约簲€了10萬塊，是準(zhǔn)備給你上大學(xué)讀研究生用的。原本我是打算等你高中畢業(yè)后，再告訴你這件事的。這樣你無論去哪個地方上學(xué)，都不用整天勤工儉學(xué)?！?/br>
    “……”

    林薇瞪大了眼睛，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堂哥給她攢了10萬元的教育經(jīng)費？還是給她讀大學(xué)和研究生的費用？

    她有些不明白：“你還沒上班，也沒繼承什么家族產(chǎn)業(yè)，你哪里來的十萬元？”

    程玉琛淡淡道：“我每學(xué)期都有各種獎學(xué)金拿，有些還是國家級別的獎學(xué)金，幾年大學(xué)讀下來，攢個十萬還是沒問題的。”

    他是南醫(yī)大全年級排名前十的學(xué)霸，每年拿幾個上萬元的獎學(xué)金，簡直是小事一樁。

    “那你為什么要幫我攢上學(xué)經(jīng)費？”林薇眨了眨眼，她還是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