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胤偉倒是捂著鼻子大呼小叫道：“老大不要緊, 可我很要緊啊, 我鼻血一直流個不停, 醫(yī)生, 我會不會失血而死?。?！”

    “你安靜點兒, 我要打電話給秦浚生的爸爸mama, 還有徐老師他們說一聲?！绷洲保捍竽腥肆鱾€鼻血怕什么？

    不一會兒，陳胤偉的鼻血止住了，醫(yī)生用兩個棉花團(tuán)解決了問題。

    到了醫(yī)院, 因為秦浚生的病史前科太多太復(fù)雜，醫(yī)生給他開了一張病床，說是待會兒做個全身檢查才能離開。

    到了七點半, 一中的老師們也匆匆忙忙趕到了醫(yī)院來。

    首先到達(dá)的是王校長和1班的徐老師, 兩人結(jié)伴進(jìn)了秦浚生的病房, 神色都慌張得一塌糊涂。

    林薇看見老師們來了, 恭恭敬敬站了起來：“徐老師好，王校長好?！?/br>
    陳胤偉仗著自己也是個病號，看見校長班主任來了都不站，還用手塞著鼻子里的棉花團(tuán)。

    徐老師問這是怎么回事？

    林薇作為現(xiàn)場第一目擊證人，她選擇編故事：“秦班長今晚來學(xué)校cao場上轉(zhuǎn)了轉(zhuǎn)。正好碰上陳胤偉。陳胤偉最近鼻子有些上火。秦浚生一看見陳胤偉流鼻血了，他就暈了過去，據(jù)說他有暈血癥……”

    陳胤偉：“……”

    林薇你丫的，說謊不帶打草稿的？我的鼻血明明是老大打出來的！

    但他也不敢揭穿林薇的謊言。如果讓王校長知道自己調(diào)戲了女生，他就別想活著走出學(xué)校的大門。

    本來這事也就糊弄了過去，可偏偏這時候，床上的秦浚生逐漸恢復(fù)了一點意識。

    他尚未完全醒過來，迷迷糊糊中聽到了林薇的聲音，憑借著本能，開始囈語著呼喚她的名字：“薇薇……”聲音十分輕微，但“wei”字的發(fā)音絕對清楚。

    周圍安靜了一秒、兩秒……王校長和徐老師的目光倏忽回轉(zhuǎn)到了林薇身上，兩人的臉色都十分不好看。

    一中校規(guī)第五條：禁止一切戀愛行為。發(fā)現(xiàn)一例拆散一對。男女同學(xué)雙方都請家長到校。

    徐老師首先拷問道：“林薇，你和秦浚生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他怎么昏迷了還在喊你的名字？！”

    林薇：“……”

    浚哥你丫的喊點啥不行，非得這時候喊薇薇？

    萬一被校長班主任知道他們在早戀，那她可以原地升天了！

    她再一次選擇死道友不死貧道——把陳胤偉給推出去！

    反正浚哥囈語的發(fā)音是wei。薇薇是嗎？偉偉也行！

    “徐老師，秦班長他喊的是陳胤偉，并不是喊我的名字。”林薇一副義正言辭的表情，還臉不紅，心不跳。

    她還有理由：“陳胤偉的小名是偉偉，秦班長和他是同班同學(xué)，他們還一起參加了國際奧林匹克數(shù)學(xué)競賽。他們是關(guān)系很好的兄弟。我聽陳胤偉說，秦浚生一直私下里喊他偉偉來，偉偉去的……”

    說著，她目光灼灼射向了陳胤偉，皮笑rou不笑道：“陳胤偉，秦班長和你的關(guān)系真好啊。他暈倒了還在記掛你，喊著你的小名偉偉呢！”

    陳胤偉：“……”

    為什么一頭牛在天上飛？因為林薇在地上瞎幾把吹！

    徐老師和王校長都驚訝了下，他們聽不清楚wei的具體聲調(diào)，就轉(zhuǎn)頭問陳胤偉：“真的是秦浚生在喊你的小名？”

    陳胤偉回頭瞪了她一眼，林薇挑釁地瞪了回去，擺明就是告訴他：你要是不承認(rèn)，我就把cao場上的事給說出來！

    “……是！”陳胤偉咬牙切齒地承認(rèn)了下來。

    內(nèi)心吐槽：林薇你這個鬼丫頭，你給我記著——老子18年的清白名譽都被你一天給毀光了！

    可這下，兩個老師的目光更加復(fù)雜了。

    病床上本能囈語的秦浚生，他昏迷中還念念不忘，喊著一個同班男生的小名？

    再看看陳胤偉，這孩子確實長得也挺眉清目秀的。兩人還是高二的同班同學(xué)，都是一中公認(rèn)的奧數(shù)天才。

    王校長和徐老師頓時感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

    要不要跟秦浚生的家長說一聲：這孩子的某些取向，可能有問題？

    正因為擔(dān)心這件事，王校長和徐老師臨走的時候，順便把陳胤偉也給帶走了。防止陳胤偉留在醫(yī)院的話，等秦浚生醒過來，兩個少年之間會發(fā)生某種不可描述。

    病房里終于安靜了下來，林薇坐在床畔等何阿姨過來，順便仔細(xì)打量了一下浚哥。

    秦浚生還在不斷地囈語，聲音極其輕微。

    是薇薇。

    她不會聽錯他的稱呼。

    浚哥真的很愛她，只是他們相遇的時間太早了，如果是大學(xué)里有這么一段姻緣，他們說不定都去領(lǐng)證結(jié)婚了？

    他英挺的眉宇都擰在了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夢呢？

    她想把他從夢中叫醒，可也不忍心，還是讓我們家浚哥好好睡一覺吧！

    ***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秦浚生從夢中醒來時，汗水一直濕到了脖頸上。

    他驀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額頭上貼著的毛巾掉落在被單上。

    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汗，再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

    空調(diào)的冷風(fēng)只有二十度，病房里只有他一個人在?？瓷先ズ孟褚磺姓?，但他記不得來醫(yī)院前發(fā)生了什么，只記得夢中的窒息感，幾乎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忽然間有人推開了病房的門，他立即提起了警惕心，身體蓄勢待發(fā)，目光冷冷射向來人。

    林薇單手拎著外賣愣在門口，秦浚生脫了校服外套，里面只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他的額頭上有一層薄汗，襯衫衣領(lǐng)上也是半濕半干的。

    “浚哥，你是不是身體哪里不舒服？！”她連忙走了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

    “沒什么，就是屋子里有點悶，薇薇，你幫忙開下窗，我想透一口氣?！?/br>
    秦浚生很快恢復(fù)了冷靜。他仿佛在克制著什么情緒，但眼中還是露出了一絲陰沉。

    林薇打開窗戶后，就坐到了他的床邊，斟酌著開口道：“陳胤偉流了鼻血，你看見血就昏了過。我叫了救護(hù)車送你來醫(yī)院檢查一下?！鳖D了頓，她還是不放心道：“你身上怎么出了這么多汗？”怎么臉色看上去這么差？

    秦浚生解釋道：“我剛才做了一場噩夢，身上出了汗，待會兒就干了。”

    “醫(yī)生說：暈血癥是一種心理疾??？”林薇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引起他某些不好的回憶。

    秦浚生下意識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嘴唇泛白，身上冒著虛汗，卻反向安慰道：“心理疾病總歸不是身體上的病，我真的沒事，你別擔(dān)心。”

    林薇挪了挪身子，離他更近一點：“我記得阿姨說過，你小時候去醫(yī)院看病，遇到了一個車禍傷員，然后就得了暈血癥？這是真的嗎？”

    “假的?！鼻乜Ｉ故翘拐\：“我媽這樣說，只是不想嚇到你?！?/br>
    “那你會得暈血癥，是受到什么精神刺激了？”

    她知道他不是心理脆弱的人，肯定是他小時候發(fā)生了什么很嚴(yán)重的事故，才會導(dǎo)致暈血癥這種心病。

    “……”

    秦浚生的臉色蒼白，但沒有開口說話。

    林薇立即道：“如果你覺得很為難的話，那就不要說了?！?/br>
    說完，她垂下眼眸，把頭扭到了一邊去。

    分明還是在意他的心理問題，但她卻不敢繼續(xù)問下去了。

    秦浚生看她這樣緊張兮兮的樣子，不禁十分感動。林薇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之一。

    想到這里，他選擇了坦白：“告訴你也無妨。其實出車禍的人，是我自己?！?/br>
    ***

    那是8歲大的時候，家里的司機(jī)開車送他去三叔家玩。路上卻遇到了冰雹，車子輪胎不小心打滑翻下了懸崖。

    事發(fā)地是在一段人跡罕見的國道上。司機(jī)當(dāng)場死亡，死狀比較慘。鐵質(zhì)窗框橫穿了司機(jī)的胸膛， 車廂里到處都是黏糊糊的紅色液體，周圍的蚊蟲在啃噬著一切。

    他被安全氣囊救回一命，但脖子被安全帶卡在了副駕駛座位上，扭曲變形的駕駛座阻擋了他的逃生之門，汽油味直沖腦門，身體卻絲毫動彈不得，差點被勒得窒息。

    在血淋淋的車廂里呆了半天后，他才被救援隊給發(fā)現(xiàn)。送到醫(yī)院以后，他的身體查下來沒什么大問題，但是從此患上了嚴(yán)重的暈血癥。

    他不能見血。尤其是一看見流動的人血，心臟就會激烈地加速收縮，從而引發(fā)腦部缺氧暈厥。

    他18歲之前特別害怕去醫(yī)院看病，這也是他沒有早一點發(fā)現(xiàn)白血病的原因之一。

    “浚哥，我以后會注意的，不會讓你再像今天這樣暈倒?！?/br>
    聽完了秦浚生的訴說，林薇無比心疼地抱了抱他。都怪她太大意了，居然沒來及擋住他的眼睛。

    “薇薇，我沒事的，我早就忘記當(dāng)時的一切了?！?/br>
    秦浚生也反手抱了抱她。這都是過去十年的陳年舊事了，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了該怎樣去遺忘痛苦。

    “浚哥，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該讓你揮出那一拳的。”

    林薇：打架把自己給打暈了，你這笨的也是沒誰了。

    秦浚生尷尬地咳嗽一聲，他不想再說暈血癥的事，轉(zhuǎn)移了話題，打趣道：“我記得你剛才說，如果我有暴力傾向的話，你就絕對不會再喜歡我了。”

    頓了頓，他粲然一笑道：“薇薇，你說這些話來威脅我不要動手，是不是想告訴我說，只要我沒有暴力傾向，我就是你喜歡的人，和你將來的男朋友？！”

    林薇愣了愣，忽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漏了嘴，不禁哼了一聲：“浚哥，你倒是很會做我的閱讀理解題??？”

    “這么說，你承認(rèn)我是你將來的男朋友了？”

    秦浚生眼含笑意，滿面皆是溫柔。他的一只手握著她的左手，另一條手臂半圈過她的身子，用一個極其自然的姿勢把她摟進(jìn)了懷里，手心貼到了她纖細(xì)的背脊上。

    “不一定，浚哥，現(xiàn)在距離高考還有大半年的時間，我還要看你接下來的表現(xiàn)。等到高考結(jié)束后，我也18歲成年了，我才會好好考慮……當(dāng)不當(dāng)你的女朋友?！?/br>
    林薇趕緊下個臺階，原來捅破這一層曖昧窗戶紙的人，竟然是自己，心跳的頻率已經(jīng)出賣了她是……愿意的。

    秦浚生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一本正經(jīng)道：“我記住了，下面我要好好表現(xiàn)，到了高考結(jié)束后，只要通過你的考核，那么我就可以上崗當(dāng)你的正牌男朋友?！?/br>
    他不光會抓重點，還會趁機(jī)得寸進(jìn)尺。

    林薇被他都逗笑了，剛才的緊張沉悶情緒一掃而光。

    想起這一切的開端是蔣杏珺的那個擁抱，她不禁提醒道：“浚哥，我有個條件，你不準(zhǔn)和任何女生鬧緋聞。別人要抱你，你必須躲開十米遠(yuǎn)，你以后可以做到嗎？”

    “我當(dāng)然能做到，除了你以外，我也不想被別的任何女生喜歡上?！?/br>
    秦浚生：全世界只有薇薇是特別的，唯一的。

    ***

    十分鐘后，何盈姿沖到了醫(yī)院來，抱著兒子說讓mama看看哪里傷著了？

    秦浚生很是窘迫道：“媽，我什么事都沒有，只是見了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