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七歲，只比盛淮先大一歲而已，怎么就……

    沈棻揉了揉盛淮蔭的頭，說道：“淮蔭，自在一點(diǎn)，我們是母子，別這么拘束。”

    “你看你看，媽的意思是奶說的不對！”

    沈棻無語道：“吃東西有規(guī)矩，不能說不對，只是……”

    她擔(dān)憂地看向盛淮蔭，“我更希望你們能活得開心一些?！?/br>
    盛淮蔭小小年紀(jì)心思便這么重，難怪他一生都不開心。

    沈棻對盛淮蔭說道：“淮蔭，你要做想做的事情，知道嗎？”

    按理說，盛淮蔭這么大的孩子，是聽不懂沈棻的話的，可沈棻就是覺得，她該對盛淮蔭說這些話。

    盛淮蔭聽到后，看了沈棻一眼，小小的男娃，沈棻竟然不能從他的表情判斷情緒。

    吃過老冰棍，沈棻帶兄弟倆去商店，打算給他們買禮物。

    她朝二人伸出手，盛淮先歡天喜地地過來牽住她的手，而盛淮蔭則站在原地猶豫。沈棻彎彎唇，柔聲催促，“來吧，meimei還在家里，她要等急了?！?/br>
    盛淮蔭皺緊眉，心事重重地走過來。

    他抓住沈棻的手，偷偷看向沈棻，又迅速低下頭。

    沈棻正要走，忽然聽到盛淮蔭悶聲道：“不聽話……也不會被送走嗎？”

    沈棻一怔。

    她忽然明白，為何盛淮先和盛淮蔭年紀(jì)差不多，兩人的性格卻天差地別了。是有人同盛淮蔭說過他的身世，那人甚至對他說，如果他不聽話，就會讓他離開盛家！

    沈棻沉下臉，緊緊抓住盛淮蔭的手，問道：“淮蔭，這是誰和你說的？”

    盛淮蔭卻埋著頭，不敢沈棻如何問，都不肯再說了。

    沈棻穩(wěn)了穩(wěn)情緒，在盛淮蔭身旁蹲下。她伸出手，將他的劉海打理整齊，露出俊俏的五官。很奇妙，他不是盛淮蔭和沈棻的孩子，五官卻有他們二人的影子。

    月光透過樹枝，從斜上方映下來，他小小的五官看著竟然也立體了。

    沈棻彎唇笑笑，她摸著他的頭，順勢讓他看自己的眼睛，接著一字一句說道：“你是我的孩子，沒人能把你帶走，明白嗎？”

    盛淮蔭目光迷茫。

    他不敢輕易相信沈棻的話，可她神情真摯，就好像是在和他承諾。

    大人會和孩子承諾嗎……

    盛淮蔭的心，到底安定了些。

    第9章

    盛淮先對有人想送走盛淮蔭這件事大為惶恐，他如臨大敵，破天荒地主動勾住盛淮蔭的肩膀，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有情況你可一定得告訴我，你放心，我可能打了，胡同口的大胖都不是我的對手，誰想送走你，我就打跑誰！”

    兄弟倆的性格南轅北轍，盛淮蔭獨(dú)來獨(dú)往，而盛淮先則更喜歡和胡同里其他孩子一起瘋玩。

    認(rèn)真說起來，盛淮蔭很像盛謙知，盛淮先倒是更像沈棻，她沒來鄒市前，也和盛淮先一樣活潑。

    盛淮先和盛淮蔭待在一起時(shí)，大多是被唐雪梅逼著學(xué)習(xí)，倆人不敢和對方說話，兄弟倆其實(shí)沒多少交流。加上兩人性格南轅北轍，兩人平時(shí)看著并不親密。

    因此，聽到盛淮先如此說，沈棻心里還是很開心的。

    兄弟倆還是有感情的，以后得多促進(jìn)促進(jìn)才行。

    盛淮蔭卻只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問：“你打得過大人？”

    “大、大人……”盛淮先結(jié)巴道，“當(dāng)然能、能打得過！再說了，打不過也得打啊，先把你送走，第二步就是送走我了，我不得準(zhǔn)備準(zhǔn)備？！”

    盛淮蔭冷笑一聲，一副早已看穿盛淮先的表情。

    沈棻：“……”

    這倆孩子是人精吧？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別胡說了，”沈棻哭笑不得，她拍拍盛淮先的頭，問，“馬上到商店了，想好要什么了嗎？”

    盛淮先癟癟嘴，問道：“你真買？”

    “當(dāng)然?！?/br>
    “奶同意？”

    “不需要她同意?！?/br>
    “那還是算了，”盛淮先悻悻道，“我可不想被奶罵，她罵人一個(gè)小時(shí)，話都不帶重樣的，太恐怖了。”

    而且唐雪梅還不是真罵，她自詡有教養(yǎng)，是不會做破口大罵的事的，她是在和他們“講道理”。從少壯不努力講到老大徒傷悲，光是其中傷悲的細(xì)節(jié)，就能講一天。

    盛淮先可羨慕隔壁林海洋的爺爺了，只要林海洋犯錯(cuò)，他抄起掃帚就打屁股，可真好！

    沈棻無奈，“以前是我沒保護(hù)好你們，怪我，你就不能相信我一回？天塌下來有我頂著呢，你怕什么?！?/br>
    盛淮先一臉即將赴死的悲壯。

    看著兒子對唐雪梅有如此大的陰影，沈棻想，還是應(yīng)該盡快籌到錢，從盛家搬出來才好，不然三個(gè)孩子早晚會和上一世一樣，走向極端的方向。

    等明天她去她媽家里看看，再好好研究這事。

    沈棻強(qiáng)拉著兄弟倆來到商店。

    坐在商店門口的，是同胡同的張姐和王姐，兩人正在聊天。一見沈棻，她們便熱情洋溢的和她打招呼，“沈棻咋出來了，今天不用干活？”

    盛家的活兒都是沈棻在做，每天從早做到晚，整條胡同的人都知道。

    大家都說，沈棻雖然條件不好，但好歹手腳利索，盛家人也算是享福了。

    但唐雪梅每次都會冷笑一聲。

    沈棻淡淡一笑，道：“帶孩子們出來逛逛，我們先進(jìn)去了。”接著便走進(jìn)商店。

    等沈棻和兩個(gè)娃走進(jìn)去，張姐撇撇嘴，道：“她以前見了我，低眉順眼的，今天怎么還驕傲起來了?！?/br>
    “人家怎么就驕傲了，”王姐笑道，“態(tài)度不是挺好嘛?！?/br>
    張姐鼻下哼了一聲，仍然覺得心里不是滋味。

    沈棻的態(tài)度是挺好的，但……她以前見了自己，可是到了鞠躬哈腰的程度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沈棻在巴結(jié)她。張姐家里的條件，在胡同里差不多是墊底的。

    原本吧，大家都是差不多水平的鄰居，但現(xiàn)在一放開，有人家里有部隊(duì)的人，有人趁機(jī)開始做小買賣，發(fā)家的人很多。張姐家里啥都沒有，她心里越來越不平衡。

    也就沈棻對她的態(tài)度，能讓她心里好受點(diǎn)，現(xiàn)在沈棻都和她“平起平坐”了，她自然難受。

    “我看她啊，過不了幾年好日子了，”張姐慢悠悠地?fù)u著蒲扇，冷笑道，“這謙知能力強(qiáng)，是越走越高了，這么多年也沒把她接過去，遲早是要離婚的?！?/br>
    “你怎么這么說，”王姐不贊同道，“人家都是勸和不勸離，我看小沈人不錯(cuò)，勤快，模樣也可以?！?/br>
    “你可拉倒吧，”張姐翻了白眼，說，“你是不是捧盛家捧習(xí)慣了？就沈棻那模樣，一看就是鄉(xiāng)下來的土包子，才二十幾啊，看著就和三十多歲似的。你說部隊(duì)里什么樣的小姑娘沒有，盛謙知和她這一年都見不到幾次面，能有好？哦對了，我還聽說，夏挽柔調(diào)到謙知的部隊(duì)去了，夏挽柔你知道吧，老夏家的閨女，長得那個(gè)俊俏呦，聽說她和謙知以前談過……”

    *

    雖然盛淮先嘴里說著不要不要，但一進(jìn)商店，身體便誠實(shí)的向小汽車走去。他抓起一個(gè)結(jié)構(gòu)簡單的紅色小汽車，愛不釋手。

    盛家不缺玩具的錢，但唐雪梅認(rèn)為玩具使人玩物喪志，兄弟倆的“玩具”一般都是鋼筆和本子。

    盛淮先挑了小汽車，便喜氣洋洋地在地上“試飛”，嘴里還“轟隆隆”的配音。

    盛淮蔭瞥了一眼盛淮先的舉動，面無表情地提醒道：“汽車不會飛?！?/br>
    “我這是戰(zhàn)斗機(jī)！會變形的，能飛！”

    沈棻依稀記得，后來還真有部電影，汽車是會變形的。

    盛淮蔭怎么也不肯張嘴要東西，沈棻只好買了兩輛小汽車，兄弟倆一人一輛。她又給盛淮欣挑了一個(gè)毛絨玩具，是一只小白狗，盛淮蔭幫忙抱著。

    雖然沈棻同盛謙知說，是要給她和孩子們禮物，但她其實(shí)沒打算給自己買東西。

    她見識過幾十年后的世界，但骨子里的習(xí)慣一時(shí)間改不掉。

    可當(dāng)沈棻路過柜臺的鏡子時(shí)，無意間掃到自己的臉，她微微一怔。

    第10章

    沈棻一直不在意自己的樣貌，重生回來后，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打量過自己，原來……她也有年輕的時(shí)候啊。

    只是她一直不會打扮，年輕的時(shí)候還能依仗資本素面朝天，等上了年紀(jì)皮膚松弛，便只能是一個(gè)不太好看、身材走形的普通婦女。

    沈棻摸了摸自己的臉。

    雖然打扮土氣，但她的五官其實(shí)還不錯(cuò)，雙眼皮、大眼睛，是長輩們最喜歡的濃眉大眼的長相。

    就是穿的衣服太丑，是件灰撲撲的布外套。頭發(fā)也很奇怪，扎了一個(gè)馬尾，頭發(fā)緊緊貼在頭皮上，好像就要把頭皮拽掉了。沈棻想起來，這是她怕被唐雪梅說不干凈不整齊，特意梳的頭發(fā)。

    沈棻原本不太在意外貌，但看過幾十年后的小姑娘后，沈棻也有些懷念自己年輕的樣子。

    沈棻動作停頓兩秒鐘，接著，當(dāng)著兩個(gè)孩子的面，將頭繩解下來。

    “媽……傻啦？”兩個(gè)孩子都傻眼了，不過沈棻沒有理會他們，他們對視一眼，便蹲在地上繼續(xù)玩小汽車。

    老板娘也挺驚悚，來買東西的人挺多，但忽然解頭繩的還是第一個(gè)。

    沈棻溫和笑道：“麻煩您給我一把木梳子。”

    老板娘懵逼地遞過去。

    沈棻照著鏡子，認(rèn)認(rèn)真真的將頭發(fā)梳順。

    她發(fā)質(zhì)軟，即便扎了一整天，稍微梳一梳，就看不出扎過辮子的痕跡，柔順地垂下來。嫁給盛謙知以前，沈棻還會扎兩個(gè)麻花辮，年輕又有活力。

    沈棻還記得，她第一次見盛謙知的朋友時(shí)，就扎著兩個(gè)麻花辮，被他的朋友一頓猛夸。

    與盛謙知一起去看電影時(shí)，他還抓了抓她的麻花辮。

    這對不茍言笑的盛謙知來說，實(shí)屬難得。

    思及過往，沈棻輕嘆一聲。

    沈棻給自己的頭發(fā)簡單分了偏分，又長發(fā)別在耳后，再向鏡中看去。

    雖然只是簡單更換發(fā)型，她卻好像瞬間年輕了十幾歲，總算有點(diǎn)兒年輕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