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梅諷笑，“那真太好了，省了我的麻煩了?！?/br>
    盛行在一旁聽著，替沈棻捏了一把汗。

    親媽是打定主意要看嫂子的笑話了，嫂子還真厲害，心理素質真不錯，都到這份上了，居然還能說出“快寫好”的話。嘖嘖，他都不敢想象沈棻寫完信給唐雪梅看的畫面，一定極其血腥暴力。

    沈棻卻是若無其事地回到房間。

    盛淮先正蹲在地上玩小汽車，他一手扶著，飛快的往前走，嘴里還發(fā)出“轟隆隆”的聲音。盛淮蔭已經(jīng)默默坐在桌子前復習功課，聽到盛淮先的配音后，他冷冰冰說道：“轟隆隆是雷聲?！?/br>
    “嘁，我這是被賦予了雷神之力的汽車，你懂啥？”盛淮先振振有詞，“昨晚雷公托夢給我，說我的小汽車會打雷！”

    盛淮蔭頭沒動，只用眼睛斜了盛淮先一眼，腦門上寫有三個字：看傻子。

    沈棻敲了敲盛淮先，“先別玩了，把功課做完?！?/br>
    盛淮先是不怕沈棻的，只當沒聽到，小汽車仍然在“打雷”。

    沈棻便走過去，揪住盛淮先的衣領，強行拉到書桌前，“聽不到我說話了？”

    “mama媽呀，殺人啦！”盛淮先張牙舞爪，表演極其夸張。

    “別亂喊，”沈棻從書桌上翻找出語文課本，“我記得你是數(shù)學成績好，語文不行，你先寫語文作業(yè)，然后再做其他科目，爭取上午能把所有作業(yè)做完?！?/br>
    盛淮先本以為親媽已經(jīng)轉性，還想和小汽車一起過一個愉快的假期，萬萬沒想到，就這么一會兒，他就被親媽按在書桌前了。

    根本沒變！還變本加厲！

    “別啊，奶下午還想讓我們去補課，就上午能玩一會兒！”

    沈棻道：“別這么多話，好好寫作業(yè)?！鳖D了頓，她扭頭又對盛淮蔭說道，“淮蔭也先寫作業(yè)，你做作業(yè)速度快，做完以后想玩一會兒，或者再看看其他書，都可以。”

    盛淮蔭安靜地點點頭。

    安頓好兩個兒子，沈棻收拾好盛淮欣出門需要用的東西，抱起盛淮欣。

    盛淮欣本來以為mama不準備帶自己出門呢，一見沈棻要帶自己走，興奮的直拍手，很有節(jié)奏地嚷著，“mamamama媽！”

    像在唱歌。

    沈棻笑瞇瞇地抱著盛淮欣離開。

    等沈棻一走，盛淮先就不老實了，抱怨道：“我還以為以后有好日子過了，現(xiàn)在看來，根本就沒有嘛！媽怎么這樣！”

    “有嘮叨的時間，不如趕緊寫作業(yè)，媽說了，寫完作業(yè)能玩一會兒?！?/br>
    盛淮先轉念一想，盛淮蔭說得有道理。

    他可不傻，就他現(xiàn)在的小勁兒，逃不脫大人們的手掌心的，他暫時聽話會兒！將來就能展翅飛翔了！

    啊，他那被強行折斷的翅膀??！

    他那心中的自由之歌?。?/br>
    盛淮蔭已經(jīng)刷刷地寫起作業(yè)來。

    他看似安靜，心里卻很復雜。

    方才沈棻很自然地找出盛淮先的語文課本，可……mama識字嗎？

    奇怪。

    作者有話說：

    寶貝們，以后定時在零點哈，早上再看，早點休息

    第17章

    按照現(xiàn)在的時間算，沈棻隨母親嫁到鄒市已經(jīng)有很多年，可她一直窩在盛家為了一家老小忙碌，走在鄒市的街頭上，感覺竟然只有陌生。

    沈棻小步慢走，試著重新適應鄒市。

    去楊珂家之前，沈棻先去了百貨大樓，她狠了狠心，給自己買了一件碎花裙子。

    試長裙時，售貨員一直夸贊她，說她穿上裙子，根本看不出來是孩子的媽。

    雖然有奉承的成分在，但沈棻在照鏡子時，的確有些恍惚。

    她從未認真打扮過自己，現(xiàn)在畫上紅唇、眉毛，再穿上修身的碎花長裙，她才知道，原來每個人的人生，真的都是自己選擇的。

    即便起點不同，也可在一定的界限內，讓自己活得更好。

    沈棻無奈，活了四十多年，她竟然才靠一死明白這些道理。

    沈棻一口氣選了三套新衣服，衣服總是要換洗的，只買一套不行。

    付過錢后，售貨員提出幫她把舊衣服裝起來。沈棻聞言瞥了眼被她隨手丟在板凳上的灰外套，雖然整潔，但袖口已經(jīng)磨出白色。

    從這件頗有年代感的外套上，沈棻能草草看到自己的一生。

    她禮貌道：“雖然很感謝你，但是不用了，這些衣服以后穿不到了，請問我該丟在哪里？”

    售貨員十分錯愕。

    方才沈棻進來時，她還和小伙伴一起討論沈棻究竟會不會買衣服。

    雖然沈棻模樣不錯，但穿得實在寒酸，不像是會追時髦的城市女孩，她們都猜沈棻是隨便轉轉的。甚至有可能是轉錯了方向，才走到這里。

    結果沈棻不僅買了衣服，還一口氣買了好幾件，甚至還要把舊衣服丟了。

    這會兒大家的日子過得沒那么好，一般情況下，大人的舊衣服都會留著再給孩子做衣服，要么改個坎肩，手巧的人家還能直接做個小外套，沒人舍得扔了這些布料。

    先前布票還在使用時，大家就更寶貝布料了。

    沈棻提著衣服離開。

    售貨員和小伙伴咬耳朵，“好羨慕啊，長得美，還有錢，日子過得真好?！?/br>
    小伙伴亦是羨慕道：“誰說不是呢，這倆能有一項滿足我都能樂開花，人家是都有，唉，命運呦?！?/br>
    *

    沈棻不是喜歡浪費的人，這一點她和唐雪梅的觀點倒是挺一致，雖然盛家有錢，但國家物資有限，唐雪梅身份又特殊，還是能節(jié)省就節(jié)省一些的好。

    她之所以丟了衣服，是想和過去割裂，重新開始。

    不論如何，她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沈棻的生母楊珂家住在鄒市中學的家屬院，她的運氣比沈棻稍好一些。楊珂是楊家村的，數(shù)年前嫁給沈棻的父親沈大軍，沈大軍兄弟多，勞動力也多，那會兒能拿到不少工分，沈家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可沈大軍卻是個沒出息的，說是想給妻女換更多的糧食，但卻沾上酒癮，越喝越過分。

    喝多了酒，還要去和人家“賭”，沒幾年就把家底全賠進去了。沈家其他兄弟原本還想著幫襯自己的兄弟，但沈大軍借了人家的票、拿了人家的錢，又立刻去換酒，后來還發(fā)展到動手打老婆的程度。

    楊珂本來還強忍著，沈大軍卻變本加厲，連他親兄弟攔著都沒用，發(fā)展到連著沈棻一起打，甚至還想早早的給沈棻定下婚事，拿人家的彩禮錢去買酒。

    那會讓正巧楊珂家里住了幾個來村里的知青，楊珂從他們口中了解到一些“離婚”相關的事，便咬咬牙，和沈大軍離婚了。單說這份魄力，在那時就沒幾個人能有。

    楊珂現(xiàn)在的丈夫叫張路遠，曾經(jīng)在楊珂的村里做知青，兩人因此相識，后來張路遠提前回城，就沒再聯(lián)系過。楊珂離婚后，機緣巧合下，兩人被人撮合，張路遠似乎對楊珂很有好感，就把楊珂接到鄒市，兩人正式領證結婚，一起過日子了。

    家屬院是幾棟樓房，張路遠分了一間房，只有兩個房間。

    面積是小了點兒，但張路遠也只有一個孩子，和盛謙知在同一個部隊當兵，他們二人沒再要孩子，兩個人住著倒是也挺舒服。

    楊珂家的門正巧開著，沈棻停了一下，心跳加速，還沒見到楊珂，眼底便已有淚光。

    她調整好呼吸，快步走進去。

    屋內收拾得干干凈凈，楊珂是個直爽勤快的人，見不得家里亂。

    外屋沒人，里屋倒是有說話聲，沈棻牽著盛淮欣，放下剛買的水果，滿心歡喜的要去里屋，剛走到門口，便聽到里面?zhèn)鱽碚f話聲。

    “我都跟你說了，你怎么不信呢？你那個女婿啊，真不是好東西，我都和人家打聽清楚了。他和夏挽柔，一早就在一起了，本來都打算結婚的?？墒呛髞硎⒅t知不是把他戰(zhàn)友的孩子領回來了嗎，夏挽柔就不愿意了，不想嫁過去就當后媽，倆人這才掰了。人家倆人本來就有情，也不是因為感情破裂分手，現(xiàn)在夏挽柔調去盛謙知的部隊了，沈棻常年不在那邊，你說這一男一女會怎么發(fā)展？”

    “我看謙知人品挺好的，應該不會有事?！?/br>
    “哎呦，我的jiejie，不是我不喜歡你家沈棻，這孩子老實、熱心腸、心地善良，我很喜歡她，但男人嘛，本來就是一個視覺動物，倆人又常年的不在一起，你說說，寂寞難耐之時初戀跑來了，你女婿他會怎么樣？而且小棻吧……在形象上確實有弱點。總之，你聽我的，你趕緊勸勸小棻，讓她去隨軍吧！”

    勸楊珂的人是鄰居王嬸，和楊珂一直要好。

    沈棻沒想到，竟然連楊珂都聽說這事了。

    只是夏挽柔被調到盛謙知的部隊里而已，卻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此事，一部分人等著看她的笑話，另一部分人是想看她好，但也覺得最后的結果會是笑話。

    這事仔細想想……其實有些奇怪。

    盛謙知本人是不會將這些事說出來的，一來他不是這樣的性格，二來他是已婚的身份，閑話傳得多了，若真讓領導以為他作風有問題，對他本人是有影響的。

    可這種只有當事人知道的事，除了他們本人會說，還有誰會說出口？

    或許這事沒沈棻想得那么簡單。

    沈棻定了定神，推門走進去，笑道：“媽，王嬸，怎么躲在屋里聊天，還不關好門？”

    “小棻來了，你……”王嬸和楊珂一起看過去。

    沈棻一襲長裙，柔順的長發(fā)披在肩上，柳葉彎眉、眼眸精致，就連楊珂這個親媽，一時都沒敢認她，更別說王嬸了。

    她愣是看了沈棻好半晌，然后問：“你是……哪家的孩子？”

    沈棻莞爾笑道：“王嬸，是我啊，這是怎么了？”

    “你……你還說我怎么了，”王嬸驚喜地走到沈棻面前，抓著她的手臂繞圈看，“你這是怎么了，怎么變得這樣好看了！我還以為是海報里的大明星出來了！”

    王嬸其實很喜歡沈棻這個聽話又懂事的小姑娘，方才對楊珂說的話，也是擔心沈棻會吃虧。她笑道：“我剛才還和你媽說呢，我從前就覺得你五官不錯，但整體一般，現(xiàn)在看你，根本就是被頭發(fā)、衣服束縛住了嘛，我滴乖乖呦，咱們小棻也太好看了！”

    沈棻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上輩子，她只有在小時候才會被這樣夸獎，后來長大了，跟著大人們一起下地賺工分，人曬成了小麥色，再穿上破舊的衣服，就沒人關注她的模樣了。

    做一個好看的人，心情也挺好的。

    “不過啊……”王嬸擔憂地看向楊珂，“那事你還是勸勸小棻。行了，你們母女倆聊吧，我先回了，我家那口子是餓死鬼托生的，我得趕緊回去做飯了?！?/br>
    送走王嬸，楊珂說道：“你先坐會兒，我去給你切兩塊西瓜，用水冰過，涼的。”

    “等會兒再吃，”沈棻急忙拉住楊珂，說道，“媽，快跟我走，我們出去一趟。”

    楊珂納悶道：“你不是最喜歡吃冰西瓜，這著急忙慌的去哪啊？”

    沈棻神色凝重，“去醫(y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