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云晚白確實沒打算逃走，但單麟這個行為著實讓她有些吃驚。

    單麟仿佛沒看到她的神情，微笑地道：“我就在巷口等著，云姑娘你買好來找我就行?！?/br>
    云晚白彎唇一笑，干脆地應(yīng)了下來，道：“我知道了?！?/br>
    進(jìn)了成衣鋪之后，掌柜的立馬迎了上來，和善地道：“姑娘想買什么樣的衣服？我們這邊有常服，有可以抵御傷害的靈衣等等……各式各樣的款式功能應(yīng)有盡有。”

    掌柜的是個高挑的女子，長相颯爽。云晚白挑了幾件白衣想去試試，她便熱情說要來幫忙。

    云晚白沒有拒絕，反正只是先換一下外裙，還是很方便的。

    趁著這個時候，云晚白低聲問道：“掌柜的，你知道魔尊嗎？”

    掌柜呆愣了一瞬，旋即滿面緊張，聲音急促地悄聲道：“姑娘，誰能不知道那位啊，您可別提了……”

    云晚白壓低了聲音，道：“是有什么禁忌嗎？”

    說著，云晚白塞給了她一塊上品靈石，嘆氣道：“其實我剛才這邊不久，就怕觸碰到什么禁忌，您能方便跟我講一下這位的事嗎？”

    掌柜把靈石收進(jìn)了袖中，小聲又快速地道：“我們平時提都不敢提的，若是被這位聽到了，可是會殺人的?！?/br>
    “他殺人從來沒有規(guī)律，全看心情?！?/br>
    云晚白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又問道：“那您還知道他的其余事嗎？”

    “其余的……”掌柜想了一下，道，“他的事那可都太出名了?！?/br>
    掌柜“嘖嘖”兩聲，目露嫌惡，聲若蚊蠅地道：“這個重雪照，哦，就是魔頭，據(jù)說他小時候身受重傷，被一個村莊救下，結(jié)果呢——”

    “因為他作惡多端，引來了太多的妖魔，村人好心勸他離開，結(jié)果他不僅不領(lǐng)情，反而還懷恨在心屠了整個村莊?！?/br>
    “好在當(dāng)時有一個修仙門派路過，制服了他，這才沒釀成更大的禍端。”

    說到這，掌柜的長嘆了一口氣，道：“那個門派沒打算殺他，便一直供他吃喝，想要感化他，結(jié)果……沒出三年時間，他找機(jī)會殺了所有人。”

    云晚白眉心一跳，道：“然后呢？”

    掌柜道：“然后……然后據(jù)說當(dāng)時幾大修仙門派世家都來了，想徹底殺了他，但都沒成功?！?/br>
    “他不知煉了什么邪攻，修為暴漲，竟然還真的被他逃走了。之后他就回到了魔域，當(dāng)上了新一任的魔尊?！?/br>
    掌柜心驚膽戰(zhàn)地道：“這些事?lián)f已經(jīng)快過去三百年了吧……這么多年了，他干了無數(shù)惡事，手上殺的人數(shù)都數(shù)不盡！門派世家也都圍剿過他不下十次，但都沒能殺掉他……”

    話到最后，掌柜也忍不住義憤填膺起來，道：“要我說，像重雪照這樣心狠手辣，忘恩負(fù)義的魔頭，人人得而誅之，遲早有一天老天會懲罰他的！”

    云晚白面上沒什么別的情緒，淡淡地附和了一句，道：“希望如此。”

    她不會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老天身上，比起期盼天降懲罰，她更相信的還是自己。

    如今看來，重雪照這個魔頭的危險程度，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更高。

    云晚白的面色微微有些凝重，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確認(rèn)了，等她沒用了，肯定會被他毫不留情地殺掉。

    想不被殺，只能努力提高自己的修為，亦或是……讓他不忍心殺她。

    雖然云晚白自己都覺得對重雪照來說，“不忍心”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但不管怎么說，她都要試試看才行。

    ……

    因為名字里帶了一個“白”字，云晚白一直都很喜歡白色，平時穿衣服也大多都是各種帶著簡單花紋或是裝飾的白裙。

    她挑了幾身純白的衣裙之后，又挑了幾件精致的白裙，以及幾件不是白衣，但也不錯的衣裙。

    掌柜給她打包好了之后，云晚白又問了一下這附近有沒有賣香燭紙錢的地方，結(jié)果得知這個巷子深處就有一家。

    云晚白道過謝便出了店門，直接朝巷子的另一頭走去。

    巷子口，單麟感覺到那道離他越來越遠(yuǎn)的氣息，眼眸瞇了一下，唇角勾起，低聲道：“小姑娘想跑啊……”

    話雖如此，但他卻動都沒動，閑適地倚著墻壁，微微仰頭，閉眼感受著陽光。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那道氣息又逐漸朝他靠近了過來。

    單麟面色略有些怔忡，直起了身子，盯著那道慢慢朝他走來的身影。

    身姿纖細(xì)的少女走入了他的視野中，她穿了一身純白的衣裙，發(fā)髻簡單毫無裝飾，卻看著并不寒酸，遙遙看去，宛如一捧干凈柔軟的白雪，又或者，溫柔明亮的月光。

    單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瞇眼笑了起來，道：“云姑娘，你買好東西了嗎？”

    云晚白瞥了他一眼，乖巧一笑，道：“買好了，勞您久等?！?/br>
    “不用客氣。”單麟目光莫名又溫柔了幾分，低笑道，“剛才昝晨來信，我們直接去另一條街上和尊上他們會和吧?！?/br>
    云晚白頷首，緊跟著他的腳步。

    ……

    “這魔頭真的是作惡多端，遲早要他不得好死！”

    “虧當(dāng)年那門派還好心救了他……結(jié)果他呢，根本就是一個沒有心的怪物，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br>
    “誰說不是！要我說，這種魔頭，老天爺是不會放任他不管的，遲早降下天雷把他給劈的半死不活！”

    三個侍衛(wèi)打扮的男子坐在小飯館中喝酒，說到興起，紛紛哈哈大笑起來，仿佛他們已經(jīng)看到了重雪照這個罪該萬死的魔頭被天雷劈死在他們面前。

    三人仰面大笑，酒氣四溢，東倒西歪地互相敬酒，嘴里還不住地嘟囔著讓重雪照早日不得好死類似的話。

    就在這時，兩個侍衛(wèi)突然瞪大了眼，身體僵住了，手中的酒杯隨之落地裂開，酒液灑落一地。

    唯一沒事的侍衛(wèi)震驚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

    暗紅發(fā)黑的藤蔓自兩人的眼眶中爬出，眨眼的功夫，就蜿蜒曲折地在他們的頭顱上生根發(fā)芽，開出了一簇簇妖異灼目的暗紅色花朵。

    兩人的身軀瞬間軟倒在地，很快就被生機(jī)勃勃的藤蔓所覆蓋。

    異變突生的剎那，原本歡聲笑語的飯館中變得鴉雀無聲。

    三人中唯一活下來的侍衛(wèi)手腳止不住的顫抖，酒杯早就被他扔了，他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地朝門口的方向奔去，面上滿是驚恐。

    一道身影突然在門口出現(xiàn)，僅僅只是抬了抬手，這個人就仿佛觸碰到了什么看不見的屏障，直接朝后滾去，磕了個頭破血流。

    室內(nèi)越發(fā)的死寂了，重雪照緩步踏入門檻，藤蔓朝他飛了過去，在他身后長開耀武揚(yáng)威的觸角。

    侍衛(wèi)拼命地?fù)u頭，眼睛瞪圓，嘴巴長大，卻什么聲音都冒不出來。

    重雪照忽地一笑，語調(diào)輕快地道：“放心，我不殺你?！?/br>
    還沒等侍衛(wèi)松懈，他的下一句話已然來到：“留你一命回去告訴他們，我來殺他了?！?/br>
    重雪照心情不錯地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來，道：“你應(yīng)該會寫字吧，那么——”

    “舌頭不需要就拔了吧?！?/br>
    第八章

    云晚白來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飯館中坐了大半的人，卻沒一個開口說話，全都恐懼地閉緊了嘴，看著地上那個痛的不住打滾的人。

    整條街道似乎都陷入了一種濃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云晚白下意識后退了一步，袖袍中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重雪照還在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把精致的小刀，余光瞥到了一抹白，當(dāng)即皺起了眉頭，目光冷冷地看了過來。

    云晚白身體僵硬，看著他面無表情地一步步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不遠(yuǎn)處的昝晨露出了一個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他抬肘戳了戳單麟，道：“這家伙不知道尊上最討厭白色嗎？還一身白衣……嘖嘖嘖，尊上心情本來就不好，她這是要涼透了啊?！?/br>
    單麟面上溫和的笑意變都沒變，低聲嘆道：“她畢竟毫不知情……也是可憐?！?/br>
    他們談話間，重雪照已行至云晚白面前，那雙隱隱發(fā)紅的鳳眸陰鷙地垂了下來，冷漠地晲著她。

    云晚白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和漠然。

    那一瞬間，她幾乎被他身上的看不見的威嚴(yán)和血?dú)鈮旱拇贿^氣來，同時深刻地認(rèn)識到了一件事——

    這個魔頭若是想殺她，完全是易如反掌。

    這種壓迫之下，時間流逝的極度緩慢，云晚白手腳冰涼，額上控制不住地冒了一層虛汗。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重雪照突然朝她伸出了手。

    云晚白瞳孔驟縮，視野中是那把越來越近的利刃，上面還殘余著鮮紅的血液。

    意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降臨，重雪照執(zhí)著刀粗魯?shù)卦谒砩夏藥紫?，冷冷開口道：“把你這身礙眼的白衣?lián)Q掉，再有下次，沾上的就是你的血了。”

    他說完便帶著那把利刃轉(zhuǎn)身離開了，沒再多看她一眼。

    云晚白壓在心頭的巨石驟然松懈了下來，她深吸了好幾口氣，狂亂的心跳才漸漸趨于平緩。

    她垂眸看去，潔白的衣袖上突兀地多了好幾道刺目的血痕，就像是橫插在雪上的紅梅，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云晚白現(xiàn)在后背還在冒冷汗，剛才她真的以為自己要被這個陰晴不定的魔頭給殺死了。

    遠(yuǎn)遠(yuǎn)看熱鬧的昝晨湊了上來，有點吃驚地道：“尊上竟然沒殺你……你都這樣犯了他的禁忌，他竟然都沒殺你?！?/br>
    云晚白沒說話，只低頭盯著自己的衣袖。

    單麟也走了過來，語氣帶了點安撫的意味，道：“云姑娘，你沒事吧？”

    云晚白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尊上說讓我把白衣?lián)Q掉?！?/br>
    “那便去換掉吧?！眴西肷平馊艘獾氐溃皩γ婢褪强蜅?，云姑娘你跟我來，我?guī)闳栆幌??！?/br>
    云晚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扯動嘴角笑了一下，道：“好，多謝?！?/br>
    ……

    云晚白換好衣服出來之后，昝晨已經(jīng)不見了。

    單麟解釋說，他先跟著尊上去了城外的一處廢棄門派，他們一會兒也要過去會和。

    云晚白沒什么異議，一路沉默寡言地跟在單麟后面，走到了一個看起來已經(jīng)廢棄至少幾十年的破敗門派前，費(fèi)勁穿過了叢叢足有人高的雜草，才終于走到了門派里面。

    一路上，單麟可能是覺得她受到了太多的驚嚇，一直貼心地沒有說話，給她平復(fù)情緒的時間，等快到目的地了，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道：“這是尊上之前待過的地方?！?/br>
    云晚白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單麟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笑了笑，仿佛閑談般地道：“這么長時間了，原本是有不少人打這里的主意，想借這個地方建門派，或是自己修煉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