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驍被兩個小家伙圍繞著, 抬頭看了一聲“媽”，又一個勁沖著他丈母娘使眼色。楚婉最聽mama的話，有mama出面, 怎么都能把媳婦哄好嗎？

    “吃過了沒有？”

    “不知道你回來了, 家里都沒準備別的菜, 媽給你煮碗面, 把rou絲都給下了。”

    “你先去歇會兒，媽馬上就好?！?/br>
    姜曼華說完，就讓顧驍進屋坐，快步走去廚房煮面。

    顧驍一臉懵。

    平時齊遠航都是這么沖他使眼色的，難道他沒學到精髓？

    兩個孩子好久沒見到爸爸了，一口一個“爸爸”，都要甜進顧驍?shù)男母C窩里。

    當然，如果他媳婦能笑一笑，就更好了。

    顧驍摸了摸鼻子，拉著倆孩子走到楚婉面前。

    楚婉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眼底染上笑意，剛要撲進他懷里，卻突然聽見他悶聲開口。

    “婉婉，我錯了?！?/br>
    楚婉：？

    “哪兒錯了？”她茫然地問。

    顧驍一聽，更是大事不好了！

    以前住爸媽身邊的時候，顧鼎山和項靜云一吵架，項靜云就會挑高了眉毛問他錯哪兒了。這句話一說，沒個三五天是決定哄不好的。

    顧副司令的嘴巴特別硬，說一句能懟人家十句，簡直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典型，非要讓項靜云發(fā)飆，才認慫。

    但顧驍跟顧鼎山不一樣，他可不會不識好歹！

    “媳婦，都是我不好。我去臨戰(zhàn)訓練，應該提前跟你說一聲，要不然你會擔心的?！鳖欜斠豢跉庹f道，“不過當時確實是情況特殊，我們接完新兵就來了任務，一開始幾天我騰不出時間，但到了能騰出時間的時候，又聽說形勢嚴峻，更不敢告訴你了?！?/br>
    “不管怎么說，這事都是我不對?！鳖欜斣囂揭话?，碰了碰她冰涼的指尖，“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這話一說，提醒了楚婉。

    再加上他這會兒一臉認錯的表情，更是讓她意識到，這事可不能輕易算了。

    顧驍?shù)穆殬I(yè)太特殊了，借此機會好好敲打他一番，他以后才不會對她有所隱瞞。

    “我一到京市，就馬上回軍區(qū)了，聽說你帶著孩子走了，又趕緊過來?！鳖欜斢终f道，“到現(xiàn)在都還沒吃飯，好餓。”

    楚婉挑眉看他。

    顧營長忙起來的時候，經(jīng)常忘了吃飯，她就是喊個半天都沒用?，F(xiàn)在才七點，居然開始裝可憐啦。

    歲歲眨眨眼：“爸爸餓啦！餓啦！”

    “mama，先讓爸爸吃飯吧！”安年也說。

    楚婉輕咳一聲：“你先去吃飯，有什么晚點再說?！?/br>
    姜曼華給女婿煮了一碗面條，還把能放的rou沫蔬菜和雞蛋全都放進去了。面條是滿滿的一大碗，看起來格外豐盛，她都還沒來得及催，就見顧驍已經(jīng)大口吃起來。

    姜曼華坐在邊上看，突然發(fā)現(xiàn)，她閨女怎么不見了？

    她左右張望了一眼：“婉婉呢？”

    顧驍嘆氣：“生氣了。”

    姜曼華一頭霧水。

    她閨女生氣了？沒看出來啊！

    接下來，從晚飯后到休息之前的一段時間，顧驍都在想盡辦法哄媳婦。

    就連他媳婦經(jīng)過客廳邊上的一張小板凳時，他都要上前，把那小板凳挪開。

    安年和歲歲也不知道爸爸在玩什么，反正看起來像是好玩的。

    于是，楚婉去院子里晾衣服，顧驍和兄妹倆就在邊上給她舉著盆和衣架，她去打水洗臉，他們仨一個拿牙膏，一個拿牙刷，另一個拿好了毛巾，在邊上眼巴巴地看著。

    “刷牙的杯子怎么能沒人拿呢？”顧驍說完，就把杯子遞上。

    楚婉享受了一晚衣來伸手茶來張口的待遇，突然覺得，小日子這么過著，更加有滋有味了。

    姜曼華遠遠地觀察，已經(jīng)看出閨女的心情好得都快要哼歌了，只是這傻女婿還是什么都沒看出來。

    她把楚婉拉到一邊，小聲嘀咕：“閨女，見好就收啊?！?/br>
    楚婉抿起唇：“知道了，媽。”

    mama說的話，得聽，楚婉想著就這么放過顧驍算了，然而一進屋，看見安年和歲歲又給自己打了一盆的水。

    “mama，洗腳哇。”歲歲熱情地說。

    邊上顧驍老老實實地站著。

    她媳婦什么時候才會消氣呢？

    “歲歲，放下吧。”楚婉無奈揉了揉小團子的腦袋，說道，“今天你和姥姥睡，好不好？”

    歲歲有些掙扎，站在原地許久，猶豫著該不該走。

    安年拉著meimei的胳膊：“你去姥姥房間睡，我回自己房間睡?！?/br>
    小團子被哥哥帶走之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為什么不能和爸爸mama一起睡覺呢？”

    “小時候，我經(jīng)常在爸爸mama中間睡覺呀！”她說。

    歲歲還記得三四歲時候的事，那會兒mama還是楚婉jiejie，爸爸整天和她搶楚婉jiejie，可要把小小的歲歲氣壞了。好幾回爸爸搶走了楚婉jiejie，暫時宣告勝利，沒過幾分鐘，歲歲就要抱著自己的小枕頭和小被子敲敲他們房間的門，差點要把爸爸氣壞了。

    “你那個時候經(jīng)常去找爸爸mama睡覺，可是第二天醒來，是在哪里呢？”安年問。

    哥哥這個靈魂拷問，讓歲歲傻了一下。

    她歪著腦袋，忽然回過神。

    第二天醒來，好像都是在自己的房間！

    這是怎么回事呀！

    安年和歲歲離開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楚婉和顧驍兩個人了。

    楚婉靠在床頭，手中拿著一本書，隨意地翻，順便用余光瞄一瞄他在干什么。

    見到他去關門時，楚婉抬起眼看了一下，等到他關好門轉(zhuǎn)身，她又迅速把頭低下去，繼續(xù)看書。

    原來假裝生氣也不是這么容易的事，她板了一晚上的臉，嘴角好幾次想要牽起來，又硬是把自己按回去，腮幫子都要酸了。

    可是現(xiàn)在，一時之間，好像怪難下臺階的。

    楚婉垂著眸翻書，柔軟的頭發(fā)在額間掉落幾縷，在眉眼間晃動，襯得側(cè)臉輪廓更加精致。

    顧驍上前，湊到媳婦邊上。見楚婉把頭轉(zhuǎn)過去，他仍舊不屈不撓，伸出手，給媳婦捏捏肩膀。

    “走開?！背裢崎_顧驍?shù)氖帧?/br>
    他不走，繼續(xù)捏捏她的胳膊。

    她又推開，可他的兩只手握住她纖細的小腿，繼續(xù)捏捏。

    楚婉實在忍不住，繃緊的嘴角不自覺翹起，終于破功。

    她笑起來的時候，雙眸變得亮晶晶的，唇角上揚，綻開一個漂亮的弧度。

    顧驍湊上前：“媳婦，你不生氣了嗎？”

    楚婉看著他。

    其實一開始從齊遠航口中得知顧驍去參加臨戰(zhàn)訓練卻刻意瞞著她時，她確實有一些生氣，但就只有一點點而已。擔憂遠遠地超過了氣憤，她只希望他能平安歸來。

    在大院，楚婉聽嫂子們提起過幾位烈士的事跡。他們?yōu)楸Ｐl(wèi)國家而戰(zhàn)斗，付出自己的生命，這很光榮，可作為軍人家屬，越是聽多了這些，就越是提心吊膽。

    楚婉會擔心，尤其是在收到他說即將啟程回成灣軍區(qū)的那封信之前，她做什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生怕聽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我聽王嫂子說過，很多年之前，她愛人接到上前線的任務之后，回家對家中的長輩說，怕是以后不能再盡孝了。”楚婉的眉心微微擰起來。

    顧驍心頭一顫。

    在全然不知道他行蹤的那段時間，她的心中該有多煎熬？

    “對不起。”顧驍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

    “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告訴我一聲吧?！背褫p聲道，“作為軍人家屬，我沒什么可以做的，但至少——”

    “誰說你沒什么可以做的？”顧驍將她圈在懷中，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頭發(fā)，“你在家，就給了我力量，心里惦記著你和孩子們，再難也要回家。”

    在保家衛(wèi)國的同時，他也會顧好自己，他媳婦不能失去愛人，兩個孩子也不能再次失去父親。

    這是楚婉第一次鬧別扭。

    說是發(fā)脾氣，其實一開始是和他鬧著玩兒而已，只是到了最后，才說出了心里話。

    夫妻倆說好了，往后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能有所隱瞞。

    不過，話又說回來——

    雖然被他和兩個小家伙哄了一晚上，可時間過得這么快，她還有點意猶未盡呢。

    ……

    兄妹倆在姥姥家住了一個多星期，簡直是樂不思蜀，誰都不想回去。

    可安年畢竟是大孩子了，雖然在姥姥家也能學到知識，但還是得讓他養(yǎng)成良好的學習習慣，上學要認真聽講，放學回家要完成作業(yè)，不能偷懶。

    聽說下午要被爸爸帶回軍區(qū)大院，安年和歲歲同時把腦袋耷拉下來。

    看著他倆這模樣，小倆口忍不住笑出聲，不愧是親兄妹，連小動作都是如出一轍。

    “哥哥，你自己回去好不好？”歲歲歪著腦袋，“我要留在這里。”

    哥哥現(xiàn)在和小時候不一樣了，回到大院之后不是要學習，就是和省事兒他們玩得天黑才回來。歲歲看不懂哥哥的作業(yè)，也不愿意和省事兒一起玩，他們玩的是“帶兵打仗”的過家家游戲，一點意思都沒有！

    “你不回家嗎？”顧驍問。

    “這里就是我的家！”小團子一本正經(jīng)。

    姜曼華被逗得眼角都笑出了紋路。

    這個小外孫女，不管什么時候，都是這么討人喜歡。